皇宫之中处处皆是贺兰粼的眼线,这点事是瞒不住他的。 申姜心脏隐隐一跳,不知贺兰粼是否也知晓她们的谈话内容。 “瞧她正在哭,我就过去安慰两句。” 贺兰粼略有烦厌地说,“你和她向来不睦,若是不愿和她说话,就别强迫自己。她最近任性得很。” 申姜听他这么说,悄然松了口气。 她琢磨了片刻,觉得生辰宴这事终瞒不过他去,便欲壮着胆子试探试探。 “公主只是年岁小些,还是明事理的。从前我与她针锋相对,却是我不对。” 申姜抿了抿唇,余光朝贺兰粼斜睨去,“过几日,就是公主的生辰宴了……” 贺兰粼微疑,随口道,“生辰宴?” 目光还落在书卷上。 申姜不敢表露过于急切的神态,只恭恭稳稳地淡声说,“嗯,公主想和我冰释前嫌,她问我能不能前去,我说我也不知道。” 贺兰粼听了没说话,翻了页书,沙沙声在沉默的氛围中甚是突兀。 申姜内心如在悬崖边行走,突突直跳,外表却柔静地垂着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过了半晌,贺兰粼抬眸瞧了瞧晃动的烛火,将书卷丢在一边。 “时辰不早了,安置了吧。” 申姜玉葱般的指甲嵌入掌心的纹路中,冷汗忽流。 她继续刚才的话头,“其实,公主邀请我,我也……” 他冷声道,“不准去。” 申姜顿感一坠,牙齿轻微叩碰了下。 她失望了片刻的工夫,强撑着笑颜。 “哦。” 贺兰粼瞥向她,冷静清澈的目色中,夹杂了一丝丝的审视和怀疑。 申姜双手绞在一起,深深地内敛着,生怕他看透自己的内心。 男子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揽住,俯低在她耳边柔哑说,“不是不叫你去,实是你上回搞出那些事来,叫朕怕极了。把你放在皇宫之中才是最安全的,别的地方朕都不放心。” 申姜被他束缚得死死的,双脚几乎离地。 她强自镇定,才没叫自己当场失态。眼波盈盈流转,沾着点尴尬,极力地挤出一个笑颜,“陛下说笑了。” 贺兰粼浅淡地随她一笑,在她柔腻小巧的下巴上轻轻一勾,别有幽意地道, “不是说笑,是阿姜太聪明了,让人不得不防。” 申姜双手软弱无力地垂下来,眉梢显露细细的失落,已隐藏不住。 贺兰粼拨开她的衣襟,在她放倒在榻上,她怔怔喘着气,瞪着他,如瀑般的三千青丝倾泻而下。 贺兰粼俯身吻下来,灯火灭了。 申姜淌着暗泪隐没在黑暗中,强行擦去泪,怕这冰湿的东西被贺兰粼沾到,引起他更大的警觉。 贺兰粼动作一滞,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抚着她的小腹说,“过两日我就为你请个妇科圣手,好好治一治你这血凉的毛病。” 申姜木头人一般,心中不胜烦闷,如何愿意给他生孩子。闭着嘴巴,根本不接这话头。 * 次日申姜陪着贺兰粼在勤政殿,他笔走蛇龙地批阅奏折,她则站在一旁为他磨墨。 申姜没有读过正式的学堂,认识的字都是阿翁教的。奏折之上,细细麻麻的都是小楷,她只瞥了几眼,就感甚是烦厌。 别说做宫妃,便是做皇帝,一辈子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皇城之中,都是极痛苦的事。哪里比得上恣情恣意于山野,菊花插满头,对酒当歌那般潇洒快活? 过了一会儿,贺兰粼英眉微蹙,墨迹忽地顿了顿。 申姜余光朝那边瞥去,只见“叶氏”二字。 她一怔忡。 上次与叶君撷匆匆暌别后,一直没能再见他面。 也不知她那君撷哥哥,现下如何了。叶家被抄家了,想必他现在东躲西藏,日子过得很艰难。 她心念一动,身子不由自主地挪了挪,想再看看奏折上的内容,却正好与贺兰粼冰块般寒冷而晶莹的目光对上。 原来他已经凝睇她良久。 “想看吗?” 他泛起一个笑容,略显阴冷。 申姜矍然而惊,木讷地摇摇头。 “叶君撷正在四处招兵买马,打造兵刃,和番人买购军粮,就等着有朝一日来迎你呢。” 他顿了顿,柔溺地将她抱在膝上,面无感情地摩挲着,脸色犹如罩了一层寒霜,“……朕的申姜,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人人争抢的大宝贝。” 申姜心中栗六,皮肤被他冰凉的手指寸寸滑过,不断寒噤。 那么一瞬间,她恍然觉得,她就是他的人质。 有她在手,叶君撷就永远有忌惮,永远不是他的对手。 申姜声腔微软,颤颤道,“我,我没和叶君撷勾结,也没想着他。你饶过我。” 她委顿在他怀里,宛若一只被拴了四蹄的小鹿,哀恳乞怜,楚楚动人得不像话。 贺兰粼俯身,在她纤白的脖颈间重重咬一口,却按着她的嘴巴不让她吃痛出声。他对旁的女子礼仪得体,对她却口齿轻薄,快要把她脖颈都咬断。 “你觊觎的人和觊觎你的人,都该死。” 他的唇碰到了她的耳垂,嘶哑地说着,似鬼似魅的声音直接钻到了她耳蜗深处。 申姜惕然,呼吸为艰。 那股想要不顾一切地逃离的感觉,更是无比强烈。 半晌贺兰粼松开了她,敛了敛衣襟,又恢复了那副光风霁月的君王模样。 申姜委屈地揉着脖间的齿印,却犹感奇痛彻心。 …… 午膳她仍和他一道用,可碍于之前碰了钉子,申姜再也不敢轻言试探,只老老实实地陪着贺兰粼用午膳。 他所用的膳,还是清一色的素菜,素得连油花都不见。 旁人馋涎欲滴的鱼肉荤物,对他来说,竟似鸩酒毒物一般。 申姜隐隐浮上来一个想法,还只是雏形。 用过膳之后,几个小宫女给申姜送来一个风筝,是她之前说想要的。 申姜巴不得赶紧离贺兰粼远一些,便要去放风筝。 本以为贺兰粼政务繁忙,无暇理会自己,却不料他朝她勾勾手指,“拿来。” 申姜无法,只得依言将风筝递了过去。 他反复翻了那风筝的正反面两下,满是疑色地剜她,似怕她借机传递什么消息。 申姜的憋屈之感,难以言宣。 她大觉有气,“陛下若连放个风筝也要怀疑我,不如直接把我关到天牢去,再找十七-八个狱卒轮流拷打,拿一份口供,看我有没有藏私。” 贺兰粼容色转和,将风筝还给她。 “说什么气话,我就是看看罢了,你火气这么大做什么。” 申姜死死攥着风筝,“陛下是根本不信我。” 贺兰粼疑色隐去,微现点点笑靥,起身牵住她的玉手。 “罢了,阿姜,是我怀疑错了。我陪你一道去放风筝吧,就当是补偿补偿你。” 申姜仍然愀然不乐,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陪她放风筝? 这是补偿还是添罚? 他却已揽上了她的背,“走吧,莫气了。” 申姜虽苦恼不堪,皇帝的面子她却不能不给,只得和贺兰粼一道出去。 天光遥射,初冬暖而不晒的阳光映在大地上,幻化出数不清的耀光。 贺兰粼垂眸,十根纤长的手指将风筝线细细地排好,眉眼俊逸而风雅,清朗的天光柔和了他脸颊崎硬的棱角,一瞬间仿佛变得和蔼近人。 风筝随风而动,他紧奔了两步,牵住银丝似的风筝线,回头招呼她,“阿姜快来,你看,它的尾巴都碰到白云了呢——” 他唤她的声音轻悦爽朗,似在纡尊降贵地哄她,引她过去。 申姜站在原地,仰着脑袋眺向那燕形风筝,果然,那剪刀似的尾翎已经飘忽在白云之间了。 她张张嘴,眼神迷离了一瞬,暂时忘怀了心间的烦郁。 贺兰粼一手牵着风筝,一手过来牵住她,引着她一块随风而跑。他本生得英俊,此时笑语中又含了三分的情,白纱袍中都宛若蕴含了阳光的味道。 “阿姜,咱们让它飞得更高些……” 申姜被他从后面把住双手,拿着风筝线。 一只在天空自由翱翔的燕子,就这样系在他们手中。 今日的风甚大,风筝反向拽人的力也很大。若不是贺兰粼帮她把着,她几乎要被风筝反向带飞。原来不仅风筝被地面上的人牵引着,人也反向被天上的风筝牵带着…… 申姜会心一笑。 她望向那极接近太阳的地方,唇角泛出两个晶莹的小涡。 几个月以来,她都没这么发自内心地笑过一次。 申姜盯着风筝,贺兰粼却盯着她。 他的手,几乎在风中颤抖地,将她圈在怀里。 什么风筝什么白云,在他眼中都是一片无味和冷淡。他心心念念的那点热忱,尽皆凝注在她身上。 他带着点奢望地想,若是她每日都能对他这样开怀地笑,像看风筝一样怀着真切情意地看他,那该有多好,多好…… 贺兰粼蓄意随她一起转了个圈,细细的风筝线便将他们绕在一起,无限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申姜回仰着头,露水似的眼波瞧向他,带有疑惑。 贺兰粼微微动情,就想垂下头,将她那姣好可爱的双唇吻住。 申姜身子一僵,也不知躲,也躲不开…… 而恰在此时,不远处忽传来一阵细细的轮椅声,将两人之间这温暖怪异的氛围打破。 原是今日天色好,李温直推着路不病出来晒太阳。 他们没料到贺兰粼和申姜在此,愣了愣,转身就欲跑。 便是这么一愣神的工夫,申姜已如滑鱼般离开贺兰粼的怀抱了。 贺兰粼意兴萧索,没好气地说,“滚回来。” 路不病挠着脑袋嘿嘿一笑,叫李温直将他推回来。 “微臣不知陛下在此,扰了陛下雅兴,着实该死,该死。” 贺兰粼淡淡斥道,“你有侯府不回,老在皇宫晃悠甚么?” 路不病赔礼道,“是,臣明日就带着温直回府。” 贺兰粼轻哼了声,别开申姜,和路不病说些有的没的。 李温直趁机来到申姜身边,拉着她的袖子,低声请罪道,“申姜,对不起啊,昨天我口不择言,竟对你说出那样的话来……我给你赔礼,你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申姜摇头道没事。 李温直见申姜并没生气,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路不病迟迟留在宫中没回府,还是李温直再三请求的。她想和申姜多亲近亲近,两人好一道商量些脱身的计谋。若是和路不病回了侯府,就真得伺候这瘸子一辈子,再无出头之日了。 申姜想把董昭昭生日宴的事情告诉李温直,在贺兰粼的视线中自然办不到,便佯装打了个喷嚏,道有点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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