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眠怕她无聊, 回回都给她带好玩的东西,调皮学舌的鹦鹉,拍手叫绝的皮影戏,院子里整日都热热闹闹的,明明薄眠他最喜清净,厌恶这些叽叽喳喳的声音。 不过她开心就好。 不论忙到多晚,夜里薄眠还是会不辞疲倦地回到府里,和她卧榻而眠。有时昭琼没睡着,半眯着眼,望见男人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慢吞吞又笨拙地抬起残腿。 梧州沈序,晋阳薄眠,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冷面杀神,但是…… 昭琼凝视着他安静的睡颜。 她的夫君,睡觉的样子很可爱。 他敬她,爱她,外人风言风语说成亲那么许久都不曾听闻行周公之礼,甚至皇宫那边都几次三番催促,让她的肚子早点传来消息。 昭琼并不在意。 锁月在兴趣盎然地端详着新送来的好玩意儿,府里的婢子都围在那儿,小麻雀似的欢笑个不停。 她记得,锁月说过,公主,要不就这么同薄眠过下去好了。 落叶堆积成了小丘。 她很喜欢,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如果能早到来十几年的话。 薄眠是一个好丈夫,也一定会是个好父亲,但可惜,生不逢时。 她是一个坏女人。 喉咙上泛的甜腥味再也压制不住,芙蓉花样的手帕上,昭琼呕出一口鲜血。 “公主!”锁月大声嚷叫着奔跑过来,那些婢子们也慌里慌张的,她看到带血的手帕,瞪着昭琼平静的表情:“公主……” 婢子们都跑去请大夫,去请薄眠,昭琼没有拦她们。 锁月慢慢地跪在她的膝边。 “他会去皇宫求解药吗?”昭琼自问自答道,“也许会的吧。” 大夫会来把脉,会告诉他没有解药,她连半个月都活不了。 “你确实有个优点。”贵妃的话响在耳边,讽刺地笑:“没有人会不爱你。” 孝娴纯皇后,昭琼是她的嫡女,是大靖最尊贵的嫡长公主。 但是,她的母后并不得宠,不仅如此,还没有什么心机。 一同入宫的皇后的亲妹妹,也就是昭琼的小姨,从妃做到贵妃,一路平步青云,恩宠不断。 而且,她十分有手段,所有与她为敌的人都被她一一肃清。 有野心有计谋,注定了她会是最后的赢家。 小昭琼年幼时听到嬷嬷和她的母后对话:“娘娘,您要小心贵妃,她对您的后位虎视眈眈……” “不会的。”母后织着毛衣,“她是我的亲妹妹。” 姐妹二人同出自贵门,母家实力雄厚,早在靖帝登基之前就意属好了后位人选,孝娴纯皇后作为嫡长女,又深受父母疼爱,自然非她莫属,另一个虽也是嫡出,却不比她性格温和,精通女艺。 后来的某一日,昭琼被领去了小姨的宫里,那女人笑得甜蜜,却在大太监走后冷冷地弃她于偏殿,擦着护甲道:“小拖油瓶,以后在外人面前须喊本宫一句母妃。” “母后呢?”她眨着大眼睛。 “冷宫。嘁,说了你也不知道,反正你一辈子也见不着她了。” 昭琼顿时号啕大哭。 小时候,她对她不算好,也不算差,毕竟在外人面前总装出一幅亲热的样子,回到宫里,对着她扔杯子骂:“就因为她是嫡长女!父亲母亲如此偏爱她,进了冷宫都不愿把皇后之位让出来!本宫永远都只能协理六宫,永远都只能当贵妃!?” 真正出现转机,是昭琼出落成举世闻名的弄月美人,天下四分,梧州晋阳势力渐起的那一年。 雷雨夜,她偶然发现了贵妃的秘辛,昏黄的香榻发出一阵阵身热情动的低吟,殿外闪电交加,榻上翻云覆雨。 她看见贵妃伏在那男人的胸膛上媚眼如丝地乞欢。 可是,三两天后,昭琼又碰见了那个男人,人模狗样地执着一把蒲扇走近她。 那时,殿里空空,她一个人坐在铜镜前梳妆,冷眼瞥着他的目光从上到下,仿佛想把她生吞活剥般地逡视了一遍。 “贵妃娘娘还真是大胆,光天化日敢把面首养在自己的殿里。”昭琼面不改色地说话。 “百闻不如一见,公主殿下当真国色天香。”他答非所问。 昭琼低头瞟了一眼藏在袖口里的短刃,余光见他毫不避讳地靠近。 “不怕她将你碎尸万段?” “她迷恋我,巴不得日日承欢,岂敢狠心杀我,殿下放心,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肮脏的双手搭上她的肩,慢慢地往她的脖子上蹭,昭琼看着镜中的倒影,也偏头。 男人大喜过望,以为这是迎合。 匕首已滑出大半。 “贱人!”凤冠步摇碰撞得叮咚响,男人被一把推开狠狠甩了一个耳光,贵妃眼中喷着妒火,恶狠狠地盯着昭琼。 听说之后他就被秘密处死了,贵妃找上她也同样给了她一个耳光。 “自诩美貌,弄月美人。”她嗤笑,“昭琼,你勾引人的本事有一手啊,谁都喜欢你,谁都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养面首,娘娘,我看你是活够了,不怕我去告诉陛下吗。” 她大笑:“去啊,废后之女,看他是信你还是信自己的宠妃,本宫告诉你,本宫一只手就可以电辅整个前朝后宫,你跟本宫斗?你的母亲也是本宫的手下败将!” 真相既出,昭琼的表情无多变化。 不过,她好像确实很喜欢那个男人,爱而不得遭受背叛,她也不管事实如何,固执地将错都归结到了昭琼的头上。 开始虐待她,讽刺她,她的生活暗无天日。 直到靖帝来找她,她的亲生父亲给了她一瓶药。 “为了大业。” “本宫的建议咯。”贵妃猖狂地上挑眼尾,“昭琼,和本宫和你的父皇做个交易吧。喝下这瓶药,解药每个月本宫都会给你服下,直到你嫁给梧州主公的那一天。” “你可是天生的狐狸精,狐狸精就该有狐狸精的用处,勾引男人不是你的专长吗,别让你父皇和本宫失望。控制住了你就等于控制住了你未来的夫君,只要你让他死心塌地,我大靖的基业就稳定了一半,他们鹬蚌相争,我们渔翁得利。” 昭琼的眼中划过一丝轻蔑,“堂堂大朝还要用女人来稳固政权么?” “这叫借刀杀人,况且本宫最爱看你生不如死的样子,命都掌握在本宫手里,当然这也不是亏本的买卖,本宫答应你,事成之后,本宫就放你和你的母后出宫,你们母女二人安安稳稳地过完余生,以前的一切都一笔勾销。” 母后…… 昭琼心有触动。 “此话当真?” “天子之言,驷马难追。”贵妃扔给她那瓶药,“你母后的命和你母后的下半辈子,统统都掌握在你手里了。” 当然,虽有所偏差,她嫁给了薄眠,而且她并没有行勾引之事便叫他死心塌地地对自己好。 薄眠也没有辜负期望,当日启程去往了皇宫。 昭琼一个人坐在梧桐树下发呆。 “公主,您马上就能解脱了。”锁月抹着眼泪,“您,孝娴纯皇后,薄眠主公,以后一起安安稳稳过日子吧。” “半个月……”她听到自家主子喃喃。 “不会有事的,主公已经去求药了。”锁月欣慰地说。 昭琼摇了摇头:“我唯一遗憾的,是还没能参加她的成亲。” 锁月有些疑惑。 “我对不起薄眠,但我必须这么做。”她轻声,“爱也可以是一把剑,我不得不利用他。” 烟雨天幕,她曾跪在那无名冢前痛哭。 墓碑没有姓名,她没法写上孝娴纯皇后的名字。 哭她的母后,哭她被非人对待的曾经,哭本就没有结局的未来。 但最后,这些都转换成了滔天的仇恨。 寂静的深夜,薄眠熟睡着,她挽上了他的手臂,只有月亮知晓她的情话。 “我爱你。” 薄眠离开晋阳的第二日,锁月欣喜地挥舞着一方请柬向昭琼奔来。 “公主!公主!”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梧州,梧州主公送来了婚柬。”
第047章 几日前, 昭琼听说沈序和曦知前往了异域寻求苦寒散的解药,但她并不知沈序曾因此毒失去过一段记忆,更不晓得他和曦知年少时的渊源。 既送来了婚柬, 想来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薄眠不在,底下的人也拦不住公主, 昭琼即日启程前往梧州。 殊不知,天下风云变幻。 荼蘼和黑玫瑰作为晋阳的军师,率先取得了消息。后者背叛了宣州偷出来的布防图此时此刻成了一张废纸,而她也成了一个笑话, 气得黑玫瑰大骂。 沈序也收到了风声, 因同盟晋阳的关系,出兵宣州的计划被无限期搁置。 “主公, ”暨先生抚须,“想不到晋阳那老狐狸竟是个软骨头, 如今他向大靖皇帝俯首称臣,局势对我等不利。” 下人们呈上来流水似的大婚吉服,沈序按了按太阳穴, “暂且静观其变。” 许珏道:“眼下是主公大喜要紧, 昭琼公主已启程前往梧州, 顾及她, 各方都不会有大动作。” “不过我实在想不通, 他野心大能吞天,怎么会突然心甘情愿地放手争夺天下, 莫非还藏了其他坏心眼?” 沈序也捉摸不透。 吉日降临, 曦知早早便被拉起梳妆, 行鸢和栀禾守着门口, 张望着里头的姑娘戴上了红凤明珠冠,双珰照夜,煜煜垂晖。薄粉的花钿,鳞金的眼尾,朱红小唇一点,这般看着望着竟都红了眼。 行鸢咬着手呜呜咽咽,气得栀禾也忍着汹涌上泛的眼泪打她嗔她:“哭什么,大喜的日子……” “这叫喜极而泣!”行鸢嘴硬,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酸了眼眶。 曦知穿着霞帔婚服,宽大的裙摆如凤凰花热烈地盛开,她执着金团扇,既兴奋又紧张地微微掩面。 七月是和昭琼一同进来的,原先她还拘谨着身旁可是堂堂公主殿下,一见到曦知那可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拥着女孩嘴里叨叨叨地说个不停。 “太漂亮了知知,”她由衷地赞叹,“一晃眼你都出嫁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二人是闺中密友,自有许多话要讲,昭琼便先识趣地退了出去。 “外面有个叫姬……姬妙!”七月挠了挠头,悄悄往她袖子里塞了个东西,“说是让我把这个带给你,我跟她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欸,现在别看噢,洞房了再看。” “好。”曦知乖乖地应。 “噢对了,你哥哥呀这都还没开席呢就喝得烂醉了,嚷着炫耀自己是梧州主公的小舅子呢。” 两个女孩笑作一团。 曦知握着七月的手,“姐姐,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 我吗?她迟疑一瞬:“志不在此,我呀可是要做女将军的人!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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