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跟宣平侯夫妇多言,径直便进了殿内,将大殿搜寻一遍以后才折返出来,拱手向宣平侯夫妇行了个晚辈礼,开口说道:“二人长辈是来寻阿棠的?” 看到沈离在殿内搜寻,谢华莹的心便凉了一半,听到他的询问,她便可以确定,他并不知晓雪棠的踪迹。 谢华莹的嘴唇轻轻颤抖起来,她再顾不得忌惮沈离做过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一把拉住沈离的衣袖,急切道:“陛下,您快寻一寻阿棠吧,阿棠自幼没吃过苦,若被人掳走了,可该怎么活?” 不过一个时辰,沈离便将龟兹王宫举足轻重的皇亲国戚尽数囚了起来,便连大王子和二王子都成了他的阶下囚,唯有傅修安没了踪迹。 傅修安不见了,阿棠也不见了。 沈离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眸中满是肃杀之意。 他的眼线遍布龟兹王宫,又如何不知道雪棠是被傅修安哄骗入宫的,傅修安这个狗胆包天的东西,竟又趁乱掳走了他的阿棠。 沈离攥紧手中的长剑,对身后的十一说道:“好生搜查,这偏殿附近定有出宫的小路。” 傅修安掌管王畿司,手底下可调动的人有足足有五千之多,因着事出匆忙,他将雪棠掳走的时候只带了一千亲信。 一千人马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极易被人发现。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名利富贵全都是过眼烟云,什么都及不上性命珍贵。 傅修安唯恐被沈离发现,只留下了二三十个心腹,匆匆将其他人打发到与他行程相反的方向。 大英的精锐最是敏锐,不过须臾便发现了傅修安的王畿司卫,沈离一马当先,带着军队追赶而去。 那些人虽知道被傅修安所利用,却也不得不拼命奔逃,奈何御林军太过于骁勇,不过半个时辰就追了上去。 沈离道了一句杀无赦,御林军便拔出长刀与王畿司卫厮杀起来,御林军人多势众,且个个武艺超群,王畿司卫又哪里是他们的对手,直到血流成河,只余下数十人的时候,沈离才道了一句停手。 他踱到司卫副使身旁,用皂靴踩住副使的手指,缓缓碾了一圈,用龟兹语问道:“公主呢?” 剧痛传来,司卫副使似乎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他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毕现,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到地上。 傅修安让他带人往相反的方向奔逃,打得便是让他当替死鬼的主意,傅修安不义,他也大可不必再忠于傅修安,可一想到当年丽姬对他的恩情,司卫副使便咬紧了牙关,一言也不发。 他倒是个硬骨头。 沈离抽出长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贯穿了司卫副使的胸膛。 司卫副使直挺挺倒在地上,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疼痛,只隐约觉得胸前的衣襟湿了一大片。 眼皮沉沉地垂下去,意识消散之前,他的脑海中浮现的是和丽姬初见的那一日。 那时候丽姬风头正盛,他只是初到明月楼打杂的小司,他笨手笨脚,做不来精细的活计,不过倒一盏茶,便将茶盏打了个粉碎。 他像犯错的小孩子,掖着手站到一侧,擎等着妈妈责罚,妈妈刚沉下脸,便听丽姬咯咯笑了一声:“不过一只茶盏罢了,妈妈又何必动怒。” 那声音脆生生的,犹如黄莺出谷,他顺着声音瞧过去,便看到了丽姬艳光四射的脸庞。 从此,一眼万年。 他不远万里把丽姬的孩子从大英带回龟兹,现下又为了她的孩子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司卫副勾了勾唇角,呼吸渐渐停滞。 眼看着副使已死,其他存活的士兵又如何还敢嘴硬,忙把傅修安的行踪告诉沈离。 他们只想活命,哪成想沈离压根不会让叛主的人存活于世,沈离向十一使了个眼色,十一会意,片刻间,那些存活的士兵便纷纷人头落地。 沈离环视四周,确定附近没有藏身的地方后,才带着御林军向相反的方向奔去。 天一点一点暗下去,王城鱼龙混杂、耳目众多,傅修安断不敢在城内留宿,遂带着人往城外行去,哪成想大英已牢牢将王城掌控。城门尽数戒严,莫说大活人,便连苍蝇都飞不出去。 他焦灼不已,却又不得不寻客栈留宿,所幸随行的队伍中有一个手法颇高明的易容师。 虽说龟兹女子出门有遮面的习惯,但为了以防万一,傅修安还是缚住雪棠的双臂,让易容师给她易了容。 不过一刻钟,易容师就让雪棠改头换面,把她从一个花容月貌的少女,易成了满脸皱纹的老妪。 待给雪棠易完容,易容师又给所有的士兵易了模样,如此,只要雪棠不出岔子,便是沈离站在他们面前,都不一定能识出他们的身份。 做完这一切,傅修安又用银针刺入雪棠的哑穴,才带着她进入客栈。 折腾了大半日,一行人饥肠辘辘、蝉腹龟肠,一进大厅,就有司卫大喇喇坐到桌前,让小二上一些现成的菜肴。 傅修安谨慎,断不会让手下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膳食,忙上前制止。 雪棠被点了哑血,口不能言,她趁着傅修安和司卫说话的间隙,忙摘下手指上的银丝雕海棠花约指丢到地毯上。 那约指是谢华莹送给雪棠的,虽不甚华贵,却胜在小巧精致,雪棠极喜爱,自谢华莹送给她以后她便一直戴在指间。 雪棠暗暗祈祷,只盼着母妃和父亲能发现这约指,将她救回。 不过片刻,傅修安已订好了房间,还特地叮嘱小二将膳食送到客房。 待做完这一切,他便走到雪棠跟前,像搀扶老人一般,拖住雪棠小臂,带着她上了楼梯。 他们一行人分散在客栈不同的楼层,傅修安和雪棠同住在二楼的客房。 印象中白衣胜雪的郎子已污浊不堪,只看到傅修安雪棠就觉得恶心,连带着看到饭食也十分反胃。 她知道若想逃跑还需要体力,便强忍着不适用了半碗粟粒,哪成想刚放下筷子就呕吐起来,吐得昏天黑地,简直要把胆汁都呕出来。 傅修安站在一旁看着雪棠呕吐,眸光冷硬,一点点淬上寒毒。 他知道雪棠厌恶他,却不能容忍雪棠一次又一次在他跟前呕吐。她也不过是一个和兄长行了不伦之事的贱人,凭什么瞧不上他,凭什么在他跟前惺惺作态。 待雪棠吐完,他一把将人拉起来,抡起手臂便给了雪棠一个耳光,压低声音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瞧不起我,我是卑鄙了一些,你和你那不知廉耻的兄长就光明正大了么?” 他这一巴掌没有收力,雪棠的脸颊上传来锥心的疼痛,便连耳朵都嗡嗡作响,雪棠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个不察便跌坐在地。 这个她是真的觉得傅修安恶心了,她像看一块垃圾一样,直愣愣盯着傅修安,眸中满是不屑和厌恶。 傅修安被她瞧得恼羞成怒,扬起手臂便又要裹下来,这时房门忽被人推开。 雪棠只当宣平侯派人搭救她来了,眸子当即便亮了起来,忙将衣衫上的污秽之物拍掉,站起身来。 可惜,进到屋内的人并不是雪棠的救星,而是傅修安的手下。那人站到傅修安身前,低声道:“属下在隔壁便听到了司使打人的声响,今时不同往日,大街上来来往往皆是官兵,司使当低调行事才是!” 傅修安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奈何一看到雪棠对他的厌恶,他便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这才行了混账之事。 他沉默片刻,挥手将手下打发出去,地上皆是雪棠的呕吐物,这个屋子是不能住了,他换来小二清扫,又带着雪棠向另一间屋子行去。 小二看看地上大滩的呕吐物,又看看雪棠苍老的面庞、玲珑的身姿,总觉得有一些古怪。虽说清瘦的老妪不少见,但身姿如雪棠那般笔挺婀娜的却是凤毛麟角。 小二撇撇嘴,遂弯下腰收拾地上的污秽。收拾到一半又拎着水桶到一楼换水,走到大堂中间的时候,忽发现地毯上有一圈细细的银色,那银色极浅淡,若不是他视力好,绝对瞧不见。 小二弯下腰,将那只银丝雕海棠约指捡到手中,那约指乍一瞧没什么特别的,细看就会发现雕工极好,约指的内侧还刻着字,小二折回自己的房间,对着蜡烛仔细端详,这才发现上面的字不是龟兹文,方方正正,约莫是汉字。 他自觉这东西不同凡响,忙藏到袖兜内。刚把约指藏好,就听到一阵喧嚣,走出房门,只见一群大英士兵气势汹汹进了门。 那些人也不说话,将一张榜文贴到客栈门口,便一间客房挨着一间客房搜查起来。 心里存了事,傅修安便十分警觉,雪棠也未安寝,侧卧在窗边的榻上,盯着清清泠泠地弯月发呆。 这时,忽听房门被人踹开,二人不约而同看向门外,只见几个大英士兵破门而入,因着傅修安和雪棠都易成了龟兹人的模样,大英士兵只当他们是龟兹人,用龟兹语例行公事询问了几句话,便向门外走去。 雪棠焦急万分,奈何开不了口,拔腿就向士兵追去,傅修安眼疾手快,一把就箍住她的腰肢,将她拦了回去。 士兵听到动静,复又回过头去,只见那原本卧在榻上的老妪满面怒容,便连双手都是被缚着的。当即便变了脸色。 傅修安忙将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应付,只道雪棠是他母亲,因着生了癫痫症,这才把她带到王都求医。 傅修安一边说话还一边拿出路引让士兵查看,士兵不疑有他,复又向门外走去,无论雪棠闹出多大的动静都不再回头。 待士兵离开,傅修安当即又甩了雪棠一个耳光,雪棠踉跄着倒在榻上,直勾勾盯着傅修安,目光凌冽,莫名的,竟和沈离有几分相似。 傅修安呼吸一紧,募得后退一步,继而又走上前,对雪棠拳打脚踢起来。 士兵们查无所获,纷纷聚到一楼,原想到另一家客栈查看,只见一个小二拿着榜文走到他们面前。 小二没见过大世面,胆子甚小,但榜文上的赏金太过于诱人,即便他只发现了蛛丝马迹,也愿冒险一试。 他哆哆嗦嗦从袖兜里拿出那只素白的约指,交给当头的士兵,将自己所见和疑惑尽数道了出来。 士兵大吃一惊,忙又向二楼折返,只见适才查过的房间已空无一人,只窗户大开,窗帘随着秋风不停地摇曳着。 傅修安不停地抽打马臀,只希望速度能快一些,再快一些,奈何追兵的速度太快,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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