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吩咐完以后微微顿了片刻,接着对十一道:“将看守二王子的侍卫尽数斩杀。” 十一微愣,随即便明白了沈离的用意。正是和龟兹对峙的关键时刻,便是那些侍卫有万分之一叛主的嫌疑,也得将他们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两军交战、军务繁忙,十一离开以后,沈离又连接接到了十几条军报,待处理完以后已过了午时,他匆匆用完午饭便回了雪棠的住处。 一进门就看到了胡桌上的吃食,那些吃食完好的摆在碗碟内,一筷子都未动。 沈离沉着脸踱到屋内,只见雪棠正静静地站在窗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院子里的银杏树发呆。 神情木然淡漠,连半点眼角余光都不愿分给他。 沈离有个习惯,那便是心里越生气,面上越发云淡风轻,他倏得便笑了出来,勾着唇角轻声问雪棠:“你这是要绝食?” 雪棠看了他一眼,继而又把目光投到窗外凋零的银杏叶上。 沈离似是没看到她这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慢悠悠走到八仙桌旁,坐到一侧的交椅上,低声道:“你若不高兴就尽管绝食,左右你用多少吃食,我便让人给贵妃娘娘和宣平侯送多少吃食。” 什么,父亲和母妃竟也落到了他手中,雪棠倏得把目光投向沈离,颤声问道:“你对母妃做了什么?” 沈离浅饮几口茶水,幽深的漆眸盯着雪棠,慢条斯理道:“未曾做过什么,不过你若是不听话,恐怕就会做些什么。” 他竟用她的父母威胁她,他现下的行径和傅修安又有何异。 生气之余雪棠又生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戚,盈盈的桃花眸中不自觉便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挪到八仙桌旁,木然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用起饭来,吃一口蒸粟就一口蔬菜,纯粹为了吃而吃,连入口的食物是什么都不知道。 龟兹的蒸粟比大英的稻米要干涩很多,沈离唯恐噎着雪棠,便盛了一碗鸡汤递到雪棠跟前。 鸡汤是撇了油脂的,十分清淡,只不知为何雪棠总觉得油腻。但她无意和沈离周旋,接过瓷碗便将鸡汤灌到了口中。 堪堪喝了几口,恶心之感便铺天盖地而来,她“咣”地一下把碗掷到八仙桌上,便匍匐到一侧大吐特吐。 她吐得脸色胀红,眉头皱得紧紧的,泪花不自觉便流了满脸。 沈离原是想冷着雪棠的,可看到她这副狼狈模样,又那里还舍得冷待她。忙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伺候着漱了口。 他把雪棠抱到膝头,轻轻给她按摩胃部,温声问道:“你可是吃坏了肠胃,短短两日的时间,竟已吐过了两次。” 话毕,就要寻太医。 雪棠最厌恶苦涩的药汁,搪塞道:“不过是鸡汤太油腻罢了,你若不紧紧相逼,我又何至于这样难受。” 她刚刚吐过,当十分不好受,沈离不想再让雪棠为难,遂不再提召见太医的事,只让厨房炖了一碗清甜的银耳汤,约是那汤合了雪棠的胃口,她倒是喝了个干干净净。 喝完银耳汤雪棠舒适了很多,思维也清明起来,她看向沈离,低声道:“我想见一见母妃。” 龟兹发生战乱,母妃见不到她定会十分着急,只有二人面对面说上话,母妃才能安心。 看着雪棠苍白削瘦的小脸,沈离心里一软,险些脱口答应。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他必须得狠的下心来。 雪棠敢给他下药,离他而去,依仗的无非是他对她的百依百顺。 他再不能让她有这样的心思。 沈离低声对雪棠道:“你乖一些,待我开心了,自会让你和贵妃相见。” 他怎样才会开心呢,他想要的无非是将她驯服成最听话的猎物,让她心甘情愿服侍他罢了。 左右她已摆脱不掉他,和他行了一次房事,和行五十次、一百次又有什么区别,又何故因为这个凭白让母妃心焦。 雪棠深吸一口气,继而红着脸去解沈离的腰带。 好容易将他的腰带解开了,他却半点行动都没有。 雪棠抬起头,狐疑地看向沈离,只见他脸色铁青,眸中除却愤怒还充斥着浓浓的伤楚,仿若被欺侮的人不是她,而是他一样。 “皇……”雪棠低喃一声,话还未说完就见沈离猛然站起身来,大步向门外走去。 门边摆着一只瓷瓶,也不知那瓷瓶怎么碍了他的眼,他长臂一挥便把瓷瓶掼了个粉碎。 接着又响起震天的摔门声。
第69章 房门重重合上, 雪棠怔怔地望着那扇门,颓然地跌坐到身后的交椅上。 她分明是为了取悦他才做出令人羞耻的事,他怎么忽得就气成了那副模样。以前她虽也被他欺侮过, 却从来都是她对他避之不及,哪里有过被他嫌弃过的时候? 不解、屈辱以及对父母的担忧齐齐涌上心头,雪棠莹润的眸子里当即就蓄满了泪水。 她要强, 若是沈离在场,决不肯放肆大哭,因着屋内无人,便伏在一侧的案几上抽泣起来,削肩瑟瑟抖动,仿若被狂风撕扯着的纸鸢,可怜又无力。 因着全身颤动, 锁在脚腕上的金链子也跟着抖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雪棠正哭得伤情,忽听到房门被人推开,耳旁响起沈离沉稳的脚步声。她已然被弃之如履, 就决不会再把脆弱的一面再展露沈离面前。 她坐起身,拿出帕子把眼角的泪花擦干净, 唯恐再被他羞辱,是以将自己的情绪尽数掩藏了去,眸中唯余下警惕和疏离。 雪棠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可那又红又肿的眼睛和衣襟上浅浅的水痕还是出卖了她。且沈离听力敏锐,还未进屋时便听到了金链子钉钉作响的声音。 沈离呼吸一滞, 胸腔不自觉便传来了阵阵隐痛。自雪棠随着傅修安逃往龟兹的那刻起, 他就决定不再对她百依百顺,要像以往征服旁人那般, 软硬兼施将她收为已有。 可看着雪棠湿漉漉的眼睛,他坚硬的心不由自主便软化下来,他钟意她这么些年,甚至还为了她能保住清白诛杀了昭帝,又如何会像待常人那般待她。 这世上从来没有那个人能无坚不摧,沈离的软肋便是雪棠。 沈离轻叹一口气,转身走出房门。不过片刻,侍从引着谢华莹向雪棠的寝屋走去。 沈离是言出必行的性子,谢华莹只当他再不会让她和雪棠相见,没想到他这么快变了主意。 事出有异必有妖,谢华莹唯恐雪棠出现什么意外,脚步迈得愈发迅疾,三步做两步便冲进了雪棠的寝屋。 映入眼帘的是雪棠削瘦的脸颊,雪棠的眼睛本就比旁人要大一些,因着脸颊不似以前那样莹润,眼睛愈发显得突兀。 谢华莹知道沈离不会在吃食上苛待雪棠,定是雪棠自己不肯用饭,才会这样消瘦。 谢华莹的心猛得一抽,当即便冲到雪棠跟前细细打量着她:“我的儿,母妃知道你心里委屈,可身子是自己个儿的,你何故要糟蹋自己。” 雪棠倒是想过绝食,可在沈离的威胁下半顿饭都不敢耽搁。 也不能怪她挑食,只怨她胃口不佳,近些日子莫说荤腥,便连甜点她都用不下,唯能吃一些清淡的蔬菜,身子不可控制地就消瘦了下来。 雪棠唯恐谢华莹胡思乱想,忙向谢华莹解释:“母妃,我一直都在好好用膳,只胃口不佳,总用不下荤腥,这才削瘦下来,实非本意。” 她握了握谢华莹的手,接着道:“您和父亲尚在,我以后还要承欢膝下,断不会做出轻身的蠢事。” 听到雪棠的话,谢华莹才放心了一些,谢华莹环视四周,龟兹的宫殿虽富丽堂皇,可窗子却不若大英的气派,小小的一方,遮得屋内昏沉沉的。长期待在这样的屋子里,便是舒朗之人也难免抑郁,更遑论雪棠的处境。 谢华莹对雪棠道:“秋日舒爽,不若我们到院内转一转。” 院内站满了士兵,沈离总不至于非要把雪棠困在寝屋内。 雪棠自然是想出去的,可那金链子尚缚在脚踝处,她又如何走得出去? 她不想让谢华莹担忧,便试图找个理由蒙混过去,不过犹豫了片刻,谢华莹已然发现了她脚踝上的链子,循着链子过去,才发现链子的末端缩在床架上。 “沈离这个畜生,他怎能这样待你!”谢华莹怒不可遏,因着太过于气愤,呼吸都急促了很多。 若是以往雪棠定会缩在谢华莹怀中大哭一场,约莫是这些日子经受的波折太多,雪棠倒是平和了很多,不仅没有痛哭,甚至还温声安慰起谢华莹来:“母妃莫要生气,没得气坏了身子。” “沈离算无遗策,只在我这儿倒过跟头,他无非是怪我算计了他,想要小惩大诫一番。他虽不开怀,心里到底有我的一席之地,待他消了气,自会将这链子打开。” 话说的好听,其实雪棠也不过是为了安慰谢华莹,她压根不知道沈离心中所想,他已然接近癫狂,谁又晓得他到底会不会像囚那只金丝鸟一般,将她囚一辈子? 谢华莹被昭帝钳制了十几年,见惯了尔虞我诈,又岂会被雪棠的三言两语所蒙骗。为了让雪棠安心,只装聋作哑。又和雪棠说了几句贴心话,便气冲冲进了正殿。 一看到沈离便斥责起来:“阿棠不过是想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她又做错了什么,你何故非要像囚禁畜生一般将她锁起来。你这样的行径和先帝有什么区别?” 饶是你们二人没有血缘关系,阿棠也叫了你十几年皇兄,你强迫着将她占为已有,难道不怕文臣的口诛笔伐,不怕天下悠悠众口的责骂吗?” 谢华莹仿若护着雏儿的母鸟,全身上下都竖满了尖刺。 沈离直直看着她,轻轻笑了一声:“母妃应当知晓父皇是朕除掉的,其实朕除掉父皇并不是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而是为了雪棠。” 谢华莹后退两步,下意识扶住一旁的柱子,她目不转睛盯着沈离,不可置信道:“你也发现了、发现了那些画?” 沈离颔首,沉默着点了点头。 谢华莹只觉得双腿发软,再也站立不住,她跌坐到一侧交椅上,久久不再言语。 自昭帝将谢华莹夺进宫后,日日宿在她的长乐宫,对她宠爱至极,自此六宫粉黛皆成了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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