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源在廊下也皱起眉,瘦削的面容上有太多疑虑。 军功的事总算是落定,白日里传来消息,陆执礼封了武毅伯,雍锡没有多留,皇帝拒绝了他之后,他便也带着人赶回诉莫去了。 陆思音算是松了口气。 突然,绿英说乔赟来寻她了。 他也是悄悄来的,说是有封言渚的信一定要亲自送到她手上。 “护好乔赟。” 绿英有些莫名其妙读着这信上的字。 陆思音皱眉对乔赟说:“你家主子叫我护好你,是何意?” 乔赟也是一脸不解将那信纸接了过去,心下顿时升起一阵不安。 “思音!”陆执礼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急着回来,才踏进屋子便焦急道:“思音,端王出事了。” 陆执礼突然看到这屋子里好像还有个旁的人,霎时也没有再接着说。乔赟在听到陆执礼的话的时候,只愣了半刻便要转身出去。 “明封,拿下。”陆思音出声,明封得了令便直接拔了剑。 她听到打斗声持续了一阵,后来停歇之后乔赟还不停叫喊着“放开”。 “带下去,先关起来。”陆思音不自觉十指有些发抖。 “肃远侯,”乔赟喊叫着,“我出去才能保殿下无恙。” “带下去。”陆思音仍旧不为所动。 她慢慢听陆执礼将事情讲来,说是今日谢清源突然提起了四年前的一桩旧事。 当年平定蜀中匪患,对所收缴财物登记造册的时候,言渚从中牟利,最终上交的财物只有当初收缴的六成。谢清源旧事重提本就是蹊跷,而言渚竟然也承认了。 “本来陛下想将他禁足府中,允准他申辩,奈何他也不辩解反而直接承认,陛下大怒就将人下狱了。” 谢清源…… “乔赟怎么样了?”她问。 明封颔首:“现下也不叫喊了,只是一个劲儿说要见您。” “我去见他,你在外头守着,绝不能将人放出去。” 她只觉得头昏脑涨,乔赟也是方才叫喊得急切了,现在嗓子哑着,见她来了又赶紧想起身,奈何手脚都被缚住不得动弹。 “蜀中贪污之事,是你家主子的罪名,”她说出来的时候,乔赟也没什么反应,像是早就知道,她便接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肃远侯不必问这么多,只要放我出去,罪名就落不到殿下身上。”他仍旧坚持。 “你家主子既然叫我护好你,我就不可能让你去犯险,你若是不说,咱们就耗着,等着你主子撑不下去吗?”她说到后头也是气急。 看见她拧着眉一副不罢休的样子,乔赟垂下眸。 将他托付给肃远侯,大抵的意思,就是言渚是相信肃远侯的。 “贪污的人,”他嗫嚅着,“是我父亲。” “蜀中大旱洪涝不断,民不聊生,匪患频出,派来治蜀的官员各自为政,一味镇压,朝廷拨付的赈灾所用尽皆盘剥,所剩无几,”他坐在角落里也不再去挣扎,“我父亲是岐阳刺史,大旱灾年,未有粮食,山匪与城内富商勾结,平定匪患之后富商抄家,一律钱财尽皆充公,按规矩是要全都送到府镇的。但当时赈灾银款尚且不足,府尹又不肯通融,且这笔钱财上交之后必定是杳无音讯,所以当时父亲便作了假。” “那与端王有何关系?” “平定匪患的,便是端王,当时父亲欲瞒着他做下此事,被他知晓,端王便默许了。” 的确算是同谋。 陆思音抿着唇思索了一阵才接着问:“谢清源,又是怎么一回事?” “谢清源本是我父亲僚属,当时做账的,便是他。起初我父亲与他准备等到灾患平定便请罪,但我父亲未等到那一日便积劳成疾而死,端王后来按下不提,也不许谢清源再提起此事,一直安稳到了现在,我也不知他为何突然……”乔赟的确想不通,本来懊恼着的他,突然想起昨晚言渚都快到了宵禁时候才回府。 言渚说叫他明日去给肃远侯送个信,莫名其妙还多看了他几眼。 “以后她说的话,你便当做是我的话,不许违背。” 当时他听不懂这话,现下看来,昨晚恐怕他已经料好了今日一切。 “你想出去,是想去顶了那罪名?”陆思音沉声问。 乔赟不答,但他的确只能这样做。 良久后陆思音才起身,也没有要给他解开束缚的意思。 “你便在我府上待着吧,”她闭着眼听着门外风声,心沉下来撇过脸,一双眼睛仍旧覆着一层迷蒙,“你家主子不会出事的。” 她隐隐觉得,这事情便是他给淑妃的答案,谢清源只是照着他的安排做事。 原来他让她不要去理别的事,是为了此刻。 她站在廊下突然嘲讽一笑,绿英也并不明白此刻状况,犹豫着劝道:“这样的事情,避开为好。” 他也是要她避开的。 “他的事,桩桩件件都跟我有干系,凭什么避开。”她袖下的拳紧握。 既然说了要她等着共同离开的那一日,他的一切,本来就与她脱不了干系了。 第40章 一场险局 林辅生看那太监送出来的消息,淑妃知道了今日的事果然是大怒了。 “乔赟仍旧找不到吗?”他问着侍从。 “端王府不见他的影子,谢大人府上也没有,西南王那儿也藏不了人,的确是不见踪影。” 林辅生叹了一声,昨天还见到乔赟,难道是今日一早便出了城…… “对了,前两日父亲说要给筱儿找门亲事,你探听到什么了?”他揉了揉额头问。 “似乎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 又是太子一党,他这个父亲还真是固执己见,儿女婚事都是结党之事。 他挥了挥手叫人下去,林筱的事恐怕也不好再拖了…… 太子的禁足是这两日解除的,一出来便听说了言渚的消息,也不免添油加火。 虽说言渚对此供认不讳,再审讯时他也将当初自己贪墨那钱财的缘由说出,便是当年赈灾无银。 由此,才闹得更加不安宁。 若是所说为真,他倒不至于受太重的惩处,只是当初的赈灾银两又去了何处,许多事情年岁已久,也是难以查起,且牵涉当年蜀中事的人都不免惶恐。 “叫人探查了一番,当初蜀中治灾的官员,似乎是淑妃娘娘的弟弟,叫赵垣……”绿英小心窥着陆思音的神色。 淑妃……原本不清明的事,似乎也有了些痕迹可寻。陆思音低下眸,理着纷乱的思绪。 阿依这两日还是照常来找谢清源,只是这两日盯着他的人也多了起来,便一直躲着不见。 “去跟你家大人说,再不出来见我,我可就在这街上叫嚷开了,他那名声被我败坏光了可别后悔啊。”阿依气不过便插着腰与那门口家丁叫嚷起来。 谢清源正巧走到了门前,脸色铁青着打开门,她见了他便拉着人往外走,他欲甩开,只听她愤然道:“别不知好歹,这回不是我寻你。” 他皱着眉被推上马车,而后被她带出了城,才见到了要见他的人。 度明寺里还算安宁,他看着殿中的人敬了香,回身才露出了相貌。 “肃远侯。” 谢清源只见过陆思音一面,便是前回京郊踏青的时候遥遥看了一眼。 他在禅房看着面前的人喝了杯茶水,温和又沉静,开口便是问端王的事。 “谢郎官是受了端王的令才将贪污之事道出的吧。” “在下听不懂您的话。” 陆思音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放到他面前,想来这东西还被她砸在地上过,现下倒成了他们牵扯颇深的凭证。 “肃远侯若是没别的事的话,我便告辞了。”谢清源见了那东西也不为所动。 “乔赟在我手上。” 正准备起身的谢清源果然停住了动作。 “言渚托我照顾他,我就不免要多问,知道大人与当年之事的纠葛,便可知您这举动并不寻常。既对我有所托,我便要问,大人与他究竟在盘算什么。” 听她直呼言渚名字的时候,谢清源才真正审视起了面前的人。 猜到乔赟已然将事情说了大概,谢清源坐回原处问:“既然侯爷聪慧已经窥出端倪,就该知道有些事不需多问,一切自有定数。” “他到底要做什么,之后又要如何脱身。”她仿佛要将手中的杯子捏碎了。 谢清源挑眉看着她的动作,那一双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却莫名清明。 他叹了一声道:“端王能将乔赟送到您手上,是信您。什么都不告诉,便是不愿让你涉足其中,以你二人的交情,犯得着如此吗?” “我涉足不涉足,难道还要听他的吗?”想到此处她就怒火难消,“至于我跟他什么交情,难道谢郎官之前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过吗?” “闲言碎语,不足……” “可这回的闲言碎语,的确不假。”她打断,而后便得到一阵沉默。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没有半分羞耻的意味,她不耻于这段情,只是碍于身份,还有后顾之忧。 谢清源实在没想到面前的人这样直接承认了那些不堪的猜测。 “你实在不愿说,便由我来说,”她眼睛一直垂着,不去看谢清源的动作,“当初你本是想将挪用钱财之事上报,乔赟之父已死,言渚拦下你,缘由就是便是克扣赈灾银钱一事涉及淑妃母家,他顾念旧情。而如今要你提,借此事是要让赵家抉择,保赵垣,还是他。” 当初言渚对淑妃,还念及恩情,倒是有可能因此去按下那事。淑妃既然想推他争位,他不愿,他便选了一条和赵家离心的路。 “赵家保赵垣,那言渚贪墨之罪已成,还污蔑陷害臣子,失德之人也不会再受陛下宠信,没有争位可能。若是保他,赵家也有诸多不甘,说不定自己就先闹开了,从此与他也绝不会勠力同心。” 陆思音接着说道,当她一点点捡起那些碎片的时候,才觉得这人的心思也没有那么难看破。 只是难有人料到,他为了不当那枚棋子,能不惜以身涉险。 良久之后,谢清源才叹了口气摇着头,而后缓缓道:“当年,赈灾银款贪污之事可以查,可等到查清,灾民早就饿死了,所以挪用是无奈之举。侯爷猜的没错,那时候殿下发现时我们已做下错事,而他的确是因为赵家才想着放过此事,可也不止如此。” 他是严肃惯了的人,跟她一道端坐在案前,想着言渚想瞒下的一切,也被这人看得透彻,不是慧极,便是太了解的缘故。 “四年前,南地漕运贪污一事惹怒陛下,那段时日里,但凡涉及银钱挪用贪墨的人皆祸及家人。乔刺史害怕连累家人,早在起初做下这事的时候就将妻儿送进了山林中,去世时才托付给端王。我倒是五服之内无亲,可若是当初就认罪,乔家上下便会受此连累。”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9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