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实在不舍得走,就在长安过年。”唐修衡跳下马,快步走过来,“路上要是跟我找辙拿我撒气,我把你埋路上。” 语毕,抬脚要踹董飞卿。这厮分明是把浓浓的不舍之情转化成了火气,冲他来了。 董飞卿才不吃眼前亏,身法漂亮地移出去一段,“你讲不讲理?眼下这是谁拿谁撒气呢?” 唐修衡磨了磨牙,“我都不办人事儿了,可不就先拿你开刀。” 董飞卿这才明白过来,“我刚才是那么说的?” 唐修衡扬了扬手里的鞭子,“闭嘴!” 董飞卿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陆语和林醉已经笑得眉目弯弯。 唐修衡抬手刮了刮眉骨,转脸看向她们的时候,已恢复了温和的神色,“昨日跟你们说的话,没忘吧?” “没有。”两女子齐声应道。 “那就行。” 陆语轻声道:“哥,路上走慢些,让先生多送你们一段。昨日就说了,我要回娘家住几日。” 唐修衡哈哈一笑,“成,那我就磨烦他两日。”随即洒脱转身,扬一扬手,“珍重。走了啊。” 董飞卿见他又上马了,才出声嘀咕:“敢情是提前道别了。倒是早说啊。” 陆语笑着催他,“快走吧。嫂嫂和孩子在家等着你呢。” “成!”闹那么一下,心里就舒坦了,董飞卿逸出璀璨如骄阳的笑容,大步流星走向骏马,飞身上马之后说,“年底等着我给你们的年货和压岁钱。” 陆语、林醉笑着说好。 沈笑山对她们打个手势,“回吧,我送他们。” 她们敷衍地点头说好,并没动,目送着一行人消失在视野,转身进门时,已是满脸落寞。 回娘家住的话,只是那么一说,让唐修衡心安罢了。林醉留下来,陪着姐姐到天黑才回傅宅。 期间,林醉提起昨日唐修衡抽空跟她说的话:“委婉地告诉我,杭七品行很好,这么多年,从没做过上不得台面的事,家宅内外的人情来往,也是干干净净的。叮嘱我,要和姨父姨母一道去京城,到时候给我们接风。”她叹息一声,“这么周到的一个人。” 的确,在以前,做梦都想不到,唐修衡是这样的,细致,周到,暖心。 陆语也随着叹息一声,随即就逗林醉,“要不要哭一鼻子?” 林醉看她一眼,微笑着摇头,“不哭。” 陆语想起没见到杭七,便问他:“又有事情要办?” “嗯。”林醉说,“横竖他现在也无事,就多帮同僚一些。昨日早间和镖局的人出行,过几日才能回来。” “锦衣卫的人,在什么年月都没有清闲可言。”陆语柔声叮嘱林醉,“日后他繁忙时,可不要怨怪他。” “不会的。”林醉说,“以后,我也要找个长久喜欢的营生,就像你和嫂嫂一样。他只管忙他的,别让我一两年见不到人就行。” 陆语笑出来,“你倒是心大。”停了停,又道,“是得找个打心底喜欢的事由,慢慢来。” . 回京路上,因为要跟着坐人的、盛放箱笼的马车走,想从速赶路也不成。 沈笑山和唐修衡、董飞卿落在队伍后面,一时没正形地扯闲篇儿,一时神色严肃地谈及正事。 薇珑的马车在队伍居中的位置。她自上了马车,就一声不吭,也不要丫鬟在身边服侍。 午间,到了一个驿站。 薇珑没胃口,也懒得下车,在车里拥着毯子出神。 趁着沈笑山和董飞卿亲自喂马、洗漱、点菜的工夫,唐修衡上了马车,“吃饭去。” 薇珑摇头。 唐修衡反手关上车门,坐到她身侧,“你是打蔫儿了,还是哪儿不舒坦?” “……”她看他一眼。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这马车再好,也不是你这个坐法。”车是董飞卿送给陆语的那辆,这次,陆语特地吩咐,用这车送薇珑到家。 薇珑皱了皱眉,“心里难受。” 他故意逗她:“好受的时候你可没跟我说过。” “……”薇珑着恼,“唐意航,你让我清静会儿成不成?” 他笑着把她搂到怀里,安抚地吻她面颊一下,“怎么着?掉点儿金豆子?” “不。”薇珑揉了揉眉心,“沈哥来送我们了,要是被他看到我不对劲,不好。对了,他什么时候往回走?” “明日午后吧。” “哪有你这样的?”薇珑埋怨他,“让沈哥送出来这么远,怎么好意思的?” 唐修衡只是笑。 “到回去的时候,只有他和几个随从。”薇珑横了他一眼,“早间飞卿哥真没骂错你。”她当时听得清清楚楚的。 “他又不像你,不在乎离合聚散。” “不在乎就不会来送了。” 他就笑,“这算是我求着他来的,懂么?” 薇珑抬了眼睑,看着他,“你心里也不好受,对不对?” “哪儿能啊,”他自嘲,“我这种不办人事儿的,怎么会有不好受的时候。” 听他这么一说,薇珑反倒不落忍了,双臂勾住他颈子,仰脸看着他,柔柔的笑,“我家侯爷今日真是不走运,被两个亲近的人数落。” “那你哄哄我。”他吻一下她的唇,“把认错的事儿办了。” “……可真是的,你就不能把那件事忘了?” “废话,我起码绕了八百里来接我媳妇儿,媳妇儿怎么来的长安?先斩后奏来的。”他咬一下她的唇,“搁你你能忘么?” “那不是迫不得已么?谁让你总不准我出门的,哪次说起,就把我支出去三二年那么久。” “在当时怎么不说?” 薇珑说:“总是你乱七八糟一通哄,我当下就懵住了,第二日才回过神来,恨不得打自己一顿。” 唐修衡蹙眉,“什么叫‘乱七八糟一通哄’?你真不能总跟飞卿待着,一准儿是他把你带沟里去了。我就纳了闷儿了,他当年那探花到底是怎么中的?” 薇珑看他一本正经地抱怨,忍不住绽出由衷的笑颜,“少冤枉飞卿哥,而我可没冤枉你。” “成,”他晃了晃颈子,“我也不用吃饭了,气得都撑着了。” 薇珑又笑,“那怎么行?快去。” “你把认错的事儿办了我才去。” 薇珑头大不已,“唐意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都说了,不可能。” 他微声问:“不怕我没完没了地收拾你?” “……两回事。”薇珑下意识地挺直脊背。这两晚,被他折腾的不是一般的腰酸腿疼。但这就是两回事,他不屑于在那种时候诱哄她说言不由衷的话,但又不介意在清清醒醒的时候吓唬她。 “黎薇珑,”他侧头含住她耳垂,“你把我弄得上不来下不去的,给我个台阶让我下来,有多难?” 耳垂丝丝缕缕的痒、麻,扰得她气息不宁,而他的言语,又让她笑了。她难耐地侧头避开,“别人又不知道。” “……”唐修衡和她拉开点儿距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则将他勾近些,忽闪着大眼睛思忖片刻,认真地道:“我猜想着,叔父一定跟你说过些什么了,不然,你不会是这个态度。 “叔父的话,你总能听到心里。我认错之后,你才会说你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不用,这回我们就扯平了。 “往后,我会更尽心地对你好。” 说到这儿,她凑到他耳边,微声道,“这事儿到此为止,你要是总变着法子收拾我,我也认了。值得。” 唐修衡多看了说话的人两眼,心里悻悻的:带着她长大的,就是这点不好,他心里那些弯弯绕,她门儿清。 他扣住她下巴,低头索吻,霸道的,有点儿蛮横的。手也随着这亲吻的加深,不安分起来。 虽然马车堪称巧夺天工,车门一关,就是个密闭的房间,薇珑还是没来由的担心,不敢出声,甚至不敢让呼吸声太重。别无他法,她缠紧他,回应着他,无声地化解他那点儿拧巴的心绪。 唇舌交错,慢慢的,亲吻转为清浅温柔。 到此刻,薇珑才推开他,又打开他隔着小衣覆于心口的手,“这毛病,真讨厌。”她气鼓鼓地整理衣衫。 唐修衡笑了,笑得有点儿坏。来这一趟,她没有他担心的消瘦,反而长胖了一点点,也是妙,增加的那点儿重量,恰在他喜欢的地方。 薇珑整理好衣服,找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仍是不放心,问他:“有没有不妥?” “没。”他笑微微的,“去吃饭还是让我陪着你?” “要去吃饭。”被他这么一打岔,离愁仍在,却不会再随时担心自己会掉眼泪。 “走着。” “嗳,说话算话,不准再让我认错了。” 唐修衡轻一挥手,“翻篇儿了。知道我怎么想的就行。” 薇珑绽出甜美的笑。 唐修衡神采奕奕地下了马车,又亲手扶着娇妻下车。 这时候,沈笑山和董飞卿刚喂完马,正瞧着唐修衡的坐骑说话。 是一匹通身枣红色的骏马,类比人的话,它是同类中少见的美男子,漂亮得不像话。 “我记得,那厮以前不是只选黑色的坐骑么?”沈笑山说。 “哪儿啊。以前遇见的好马,恰好都是黑色而已。”董飞卿笑道,“这是叔父马场里的,性子烈得很,用了一个来月才驯服。 “就修衡哥那身手,都被它狠摔过几回。 “每回到末了,都是人坐在地上喘气,马站着累得腿哆嗦着喘气,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其实那不是驯马,整个儿就是跟马耗耐性,耗得熟稔了,马都懒得摔他了,也就有感情了。” 沈笑山颔首,“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可不就只能耗耐性。” 唐修衡点好酒菜,过来寻他们,“今儿什么日子?吃个饭而已,我还得挨个儿请。” 董飞卿哈哈地笑,“今儿你缺理。”说完不等唐修衡应声,便转去安排好的院落用饭。 唐修衡到了自己的爱马跟前,抬手抚着它的头。 骏马仰头,亲昵地蹭着他的手。 唐修衡说:“咱爷儿俩还得在路上走几日,回去好好儿给你拾掇拾掇。这风吹日晒的,把你弄得灰头土脸的。”语气柔和,完全就是在跟孩子说话的神态。 沈笑山嘴角一牵,“不知情的人看到,一定以为你疯了。” 唐修衡一乐,抚了抚爱马的鬃毛,“多吃点儿。”随后转身,与沈笑山一同前去洗漱用饭。 进到摆着酒席的房间,沈笑山看到坐在唐修衡身侧的薇珑,笑,“外面的饭菜不似家里,来时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就做睁眼瞎,稀里糊涂地往嘴里送。”薇珑笑说,“来的路上有盼头,到你家里就能吃到真正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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