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明理道:“风虽然不小,但太阳大啊,我在屋里闷了,就去花园坐了坐,回来时看见下人们收拾那些花圈纸马之类的东西,金灿灿明晃晃各种颜色的都有,就看了一会儿,别说,张三的手真是巧,上次他扎得那个特大风筝,可惜断了线,也不知飞去哪里便宜了谁,真是想想就觉得……” 不等说完,忽见米夫人走出来,面色黑得跟锅底灰似的,劈头骂道:“如今是什么时候?你还想着玩,你祖母尸骨未寒,你倒想起风筝来了,你的孝心哪里去了?没出息的东西,还不给我滚回去?就是没事可做,为你祖母做几篇祭文,到时在她灵前烧了,告慰她在天之灵也好。” 梁明理和梁明瑜都被训懵了,梁明理垂头丧气道:“是,我……我其实只是来看看姐姐。”说完转身蔫头耷脑去了。 这里苏兰心也随即离开,梁明瑜和米夫人回到里屋,见母亲脸色发白,她就疑惑道:“娘怎么了?刚刚突如其来的吼了那些话,连我都看出不对劲儿来,苏姐姐岂会放过?你无端端的发什么脾气?” 米夫人这才惊醒,连声道:“你……你也觉得我不对吗?是了,怎么可能对头?只是……我实在是有些心慌,明瑜,刚刚你弟弟说的那特大风筝,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梁明瑜纳闷道:“我不知道啊,这个得问弟弟,怎么了?这个季节只要是有风的日子,放风筝的人也多,怎么娘吓成这个模样?” “你……你不知道,刚才那个女人来我面前说过一句话,她问我老太太出事的时候,那放风筝的人是谁?” 梁明瑜皱眉道:“她问你做什么?难道你会知道?再说祖母出事,和风筝有什么关系?” 米夫人喃喃道:“当日你祖母出事之前,有人在院里喊好大的风筝,大家都出去看,就是这时候,你祖母便在里屋出了事。我原先也没把这两件事想在一起,以为只是巧合,可那女人这么一问,我心里就慌了,偏偏你弟弟刚才说了那样的话,难道说……难道说当日放风筝的人是明理?” 梁明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自语道:“难怪母亲失了分寸,如果真的是弟弟放了风筝,那……那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刚刚才给苏姐姐说了烧纸的事,想着给她点准备,怎么……怎么又出了岔子?” 米夫人此时也是心乱如麻,忽听梁明瑜断然道:“不对,就算母亲……母亲要谋害祖母,又怎么可能安排弟弟去做这件事?这不是把弟弟给害了吗?哪有做娘的会这样狠心?苏姐姐不是笨蛋,这个疑点她不会不考虑的。” 米夫人怔住了,喃喃道:“你说的没错,我难道会害自己的儿子?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个。只是那女人特意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不行,明瑜,我如今心里越来越不安,你须得赶紧将那件东西处理掉,不然被人发现了,就是天大的祸事。” 梁明瑜奇怪地看着米夫人,忽然疑惑道:“娘,你怎么这样紧张?……当然了,我……我不是说这事情是你做的,只是……你不会在其中也……也参与了吧?”
第40章 第四十章:灵光一闪 “你胡说什么?”米夫人怒了:“我能参与什么?现在这家里还有什么事是我能参与的?” 梁明瑜嗫嚅道:“可是……可是您怎么动不动就这么紧张啊?不是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吗?” “我为什么这么紧张?因为现在我们陷在了圈套里,一个不慎就会被你那精明的自以为是的苏姐姐指认为凶手,我能不紧张吗?不然你以为怎会有这么多巧合?我怎么就鬼使神差般得了这样东西?怎么你弟弟就提起风筝的事?怎么老太太提了要休掉我之后没几天就死了?“ “可庄姨娘没有理由害死祖母啊,先前祖母说过要休掉你,这对她只有好处。”梁明瑜毕竟也不是小孩子,这其中的矛盾和利弊也很清楚。 “那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啊。”米夫人抚着胸口挥挥手:“罢了罢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若不信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的苏姐姐吧,我管不了了,从那个女人来了侯府,我就再也没有管好过这个家,我什么都不管了。” 看着母亲落寞而去的背影,梁明瑜心中又有些愧疚,暗道自己怎么可以怀疑娘亲呢?巧合,一定都是巧合,娘那么刚强正直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不说侯府中暗流汹涌,只说苏兰心和齐博,从新平侯府出来,齐博便看着苏兰心笑道:“我听说米夫人过去见了你,还以为今儿个怎么着也要留饭的,没成想你也被撵了出来。” “胡说。”苏兰心板起脸:“本姑娘明明是自己识趣,主动告辞的,哪里来的撵出去一说?” 齐博一愣,接着大笑道:“哈哈哈!那不一样吗?我只不过说出了事情本质,难道你以为他新平候真的敢撵我出来?先前不肯亲自迎接我,大概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由此可见,他是多么不希望我们彻查此事,我只是奇怪,有娘娘的吩咐,他哪里来的胆子阳奉阴违?” 苏兰心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昨天侯爷的态度还没有如此强硬,可是今天,立刻就变了,梁妹妹也拉着我不放,浑不似昨日避嫌般的态度。” “确实如此。”齐博微微点头,沉吟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一天之间他们的态度就有了这样明显的转变?” “梁妹妹那里,只怕是出自米夫人的授意,如果老太君真是被米夫人谋害的,这样做法倒不足为奇,米夫人肯定是最想将这件事拖延的不了了之的人,而且今天梁妹妹说的话有些奇怪,说什么邪祟之类的事,又提到道婆,又说到烧纸的,总觉得这番话里暗藏玄机,只是我还没有想到罢了。” 听了苏兰心的话,齐博不由一怔,喃喃道:“莫非她是要暗示你什么?难道老太太后院的那堆烧纸还另有玄机?” “倒未必是那件事,不过这话肯定是意有所指,只是我还没有参详明白,这倒无妨。我奇怪的是,侯爷为什么会改变态度?如果说梁妹妹的态度是由米夫人来决定的话,那侯爷的态度又是由谁决定?先前娘娘让我们查案,分明他是同意的,昨日还是一副旁观模样,怎么今日就要积极的向我们表达他不希望这事儿继续查下去的态度?” 齐博不以为然道:“新平候的态度?那自然是被庄氏所左右。我言谈间曾经试探过,这老家伙对庄氏绝对是真爱,京城传言他宠妾灭妻,并非空穴来风。” 从齐博的称呼中就可以看出他对新平候十分不满,勋贵闹出宠妾灭妻的事,就有些过分了,这种人绝不可能得到重用,因为自制力不行,也不懂分寸,哪怕有景妃关照,新平候的仕途也必定止步于此。 “宠妾灭妻?”苏兰心脑海中忽然就有灵光一闪,然而转瞬间就逝去,她停下脚步,努力去思索回想,却再也寻不到一丝痕迹,只好叹了口气放弃。 “怎么了?” 齐博看出她的异样,忙问了一句,听苏兰心摇头说了缘故,他便也笑道:“这是常有的事,我素日里也经常这样,苏大人是大理寺卿,平日工作多是评断诉讼破获罪案,也一定有许多这样时候,不足为奇,且先不用想它,等水到渠成时,它自然会再跑出来的。” 苏兰心点点头,又蹙眉道:“如果新平候是受庄氏影响,那么庄氏为什么会改变呢?为什么先前她没有表现出不愿意我们查案的态度,如今就不愿意咱们查了?难道是查到了她的什么把柄?” 话音未落便又自己否定道:“不对,我并没有察觉到她有什么不妥,从各方面来说,情势都对她有利,她没有道理阻挠破案。” 齐博见她认真沉思的模样,也忍不住开始用心思索,别说,这一用心,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原因,因凑近了苏兰心小声道:“我记得你昨天分析说,能够让老太太又害怕又愤怒又不屑的阴魂,大概差不多可能就是被她害过的老侯爷的妾室……” 不等说完,苏兰心也是豁然开朗,握着拳头轻轻挥了一下,沉声道:“没错,定是如此了,庄姨娘知道咱们发现了纸灰,又叫了金妈妈问话,这当中的原委别人不知,可她是老太太宠信的人,又是亲戚,未必会不知道。如果真如我们所猜测的那样,这是一件有损商老太君名声的事,她们自然不愿意再查下去,被咱们得知。” “大概就是这样了,不然实在解释不通他们为什么会忽然改变态度。”齐博笑着道,他是真的开心,在这件案子里,他贡献的实在太少了,少到他有时候都会觉得自己怎么这样无能,被苏兰心一个女孩子对比的体无完肤。如今解开这个谜团,他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和苏兰心是共同参与了这个案子,而不是由对方在光芒万丈的唱独角戏。 “我出门时听见两个下人悄悄说庄姨娘去了米夫人房里,两人吵了一场,具体为什么事不知道,不过庄姨娘出来时眼圈是红的。我就奇怪了,像她这么精明厉害的女人,竟然还会被米夫人欺负到吗?明明是她把米夫人逼得退无可退吧?” “咦?是吗?这么说米夫人是和庄姨娘吵完后才来了梁妹妹房里?难怪眼圈也有些发红。”苏兰心摇摇头:“这新平侯府的后院还真够乱的,谁都觉着自己委屈,也不知是谁真的委屈。” 说完忽见齐博站定了脚步,目光看向旁边一家商铺,苏兰心纳闷儿,也扭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那是一家成衣铺子,因便奇怪道:“怎么?你要做衣裳?那也不用在这家做吧?堂堂皇子的衣衫,那得内务府的能工巧匠缝制才是,还是说,这家铺子有什么讲究?” “哪里有什么讲究?也不是我要做衣裳,是你。”齐博回头看向苏兰心,见她一头雾水的样子,便笑着道:“你一个妙龄少女,和我一起走在街上,总会吸引太多人的目光,哪怕咱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可被人这样当猴子一般看,总是不自在的吧?不如进去做两套男装,日后一旦需要,你就扮男装出门,岂不方便?” “姑娘,王……齐公子这主意不错,不如咱们就进去看看吧。” 出门后就努力扮沉稳,几乎从不说话的微雨忽然兴致勃勃插口,话音刚落就被苏兰心狠狠瞪了一眼,只听她笑道:“主意虽然不错,但何必进这样铺子?我家里还有几套旧衣裳,稍微改改便是了。” 齐博诧异道:“改的旧衣裳哪里比得上新衣裳?姑娘在顾虑什么?” “还能顾虑什么?这铺子一看就是高级的成衣铺,一套好衣裳最起码要二三两银,我家姑娘哪里舍得花这个钱?” 微雨自然是明白主子心思的,小声咕哝着解释给齐博听,这把苏兰心给尴尬的,偏偏又不好说什么,若这会儿发脾气,岂不是坐实了微雨的话,于是咳了一声,假装从容对齐博道:“你别听这丫头胡说,两三两银还不至于就放在我眼中,不过是我喜欢做针线女红,如今有个理由拿旧衣裳下手,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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