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这么入迷?”熟悉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带着几分不悦。 苏意凝诧异回头。此处乃是入宫必经的宫道,距离办宫宴的大殿还有一炷香的路程,几乎所有来参加宫宴的人,都会走过这条道。 但苏意凝没想到,会在这遇上谢誉,他是皇室宗亲,以往都是很早便进宫先去隆顺帝那边请安的。 “你又看上谁了?”见苏意凝只是回过头看着自己,也不说话,谢誉轻飘飘朝那边几人瞥了一眼。 目光似寒刀,从那几人身上,一一掠过。 “没一个靠谱的。” “你果然是喜欢捡垃圾。” 若是之前,苏意凝可能已经出声反驳了,可今日她却怎么也无法开口了,便是这样站在他面前,只是看着他,听着他说话,苏意凝都忍不住的想哭。 从前不知道还好,她以为她是被他放下了,她以为他离开的毫无留念,心里只有遗憾和怨怼。 知晓一切后,再见面反而更难了。 便是看着他,苏意凝心里,都会升起一股化不开的忧伤,难过的几乎要无法呼吸,如鲠在喉。 “谢世子……”她朝他张了张嘴,喊他,声音轻颤。 谢誉没察觉到苏意凝这细微的情感变化,语气还是很不悦:“怎么,今日你那个二哥哥不在?” 他的话音刚落下,杨慎便从不远处小跑着追了过来,举着手臂朝他们摇了摇:“二妹妹,等等我。” 他跑得急,连头上的白玉发冠都险些要松散了。待他稳住身形,才气喘吁吁道:“二妹妹,我怕以后分席之后找不到你,特意在此处等你的。” 边说着,杨慎边旁若无人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了苏意凝:“这是我们家祖传的秘药,可解酒。我听闻二妹妹不善饮酒,一杯就倒,特意送来,希望能帮的上你。” 杨慎深情款款又光明磊落,见苏意凝犹豫着没有伸手,他将小瓷瓶放到了一旁的石板上,朝后退了一步,作揖道:“药我放这了,二妹妹可以自行处置,祖母还在等我,我便不打扰二妹妹了。” 说完,杨慎便转身离开了,全程都没有多看谢誉一眼。 谢誉心里不是滋味,看着地上那个小瓷瓶,咬着牙,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意凝:“你二哥哥对你可真是关切。” 不知道他今天又抽什么风,苏意凝心里如有千斤巨石,压抑而沉闷,她不是很想跟谢誉说话了,声音也闷闷地:“二哥哥自然是好的。” 谢誉眼睁睁看着苏意凝弯下腰,拾起杨慎刚刚放下的药瓶,细心妥帖地放进袖中,而后朝他行礼转身离开。 他站在苏意凝的身后,面无表情,低声喃喃道:“二哥哥……” 已经走开了的苏意凝下意识地回头,便与谢誉那双幽深的眸子撞了个满怀,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眼皮轻抬,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墨色,带着灼人的热意。 好似要把苏意凝,烫出个洞来。 苏意凝飞快转过了身,逃也似的走开了。 端午宫宴年年都会办,这一年是贵妃初次主办,倒办的格外隆重了些,出席的人员也比往年要多了不少。 苏意凝的位置原本是靠前的,但她想了想,将那个位置让给了苏意如,如此一来她便做到了末尾,差不多快要到大殿外头去了。 但她没想到,杨慎的位置竟也会如此靠后,居然与她面对面了。 她不善饮酒,但宫宴上为女宾准备的是好入口的果酒,但不那么醉人,加上有杨慎给她的秘药,她喝了几杯果酒后,便服了一粒,倒一直没有半分醉意。 宴席上的歌舞换了一波又一波,渐渐也到了尾声。 不知何时,苏意凝再次抬头看时,她对面坐着的人却换成了谢誉,杨慎不知去了何处。 谢誉坐在她的对面,倒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时不时的低头饮一口酒水。 也不知是那秘药确有奇效,还是今日宴席上的果酒不醉人,一直到散席时,苏意凝都意识清醒,半点醉意也无。 她正准备跟着郑氏往宫门口走,却被一名宫女拦住了。 “苏二小姐,贵妃娘娘想请您去她宫里坐一坐,说会话。” 既是贵妃请,她便没有拒绝的理由,便跟着宫女往另一个方向走了,郑氏则心满意足的带着苏意如上了回府的马车。 眼下暮色降临,宫道上挂着明亮的宫灯,夏日的夜风吹拂着苏意凝的身子,她却不觉得冷。 反倒是,越走越热。 刚刚还很清醒的意识,忽然就开始迷糊,甚至有些犯困,她没多想只以为是自己乏累了。 “小大人,请问还要多久才到?” 前头带路的宫女没说话,只顾低着头往前走。 前头的宫灯越来越稀,宫道也越来越暗。 她心里,忽然升起了几分疑虑,按理说贵妃娘娘,不该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甚至连宫灯都不舍得多点几盏。 身体的异样也让她越来越害怕。 她的身子开始发软,比起刚刚的热,此刻还多了几分烦躁和不安。 她再也不想往前走了,站住了脚。 “这不是去贵妃宫里的路,你要带我去哪?” 前头带路的宫女回过身,拉着苏意凝的手,想要强行拽她往前走。 “贵人,就在前头了,您再走几步就到了。” 苏意凝忽然手脚发软,没了力气,被她这么一拽,险些便要摔倒,人也跟着她的步伐踉跄着向前了几步。 她挣扎着想要甩开宫女的手,却使不上力。 眼看着拼力气是拼不过了,苏意凝心生一计,就势倒在了地上,趁着宫女来扶她之时,猛地抬头拼尽全力,用脑袋撞在了小宫女的脑袋上。 趁着她头晕吃痛,苏意凝连忙爬起身,如无头苍蝇一般,朝着暗处跑去。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昏暗的宫道上空无一人, 夜晚的风吹拂着苏意凝的衣角,她头晕脚轻,踏出去的每一步都好似踩在了棉花上。 但她已经顾不得多想了, 只能埋着头横冲直撞地往前跑。 忠勤伯府不是什么高门望族,这些年又逐渐败落并不得圣心,她进宫的次数不多,除却年幼时曾陪祖母进过几趟宫, 便再没来过了。 更别提一个人深夜里在后宫乱闯了。 这一处应当是极为偏僻的地方, 宫灯隔了好远才有一盏,昏暗而幽深。长长的宫道上只有她慌乱的脚步声和急急的呼吸声。 不知跑了多久,苏意凝再也跑不动了, 她整个人似一只濒死的游鱼搁浅在海滩上, 无力、饥渴、疲倦卷席着她的四肢百骸。 求生的本能让苏意凝咬紧牙关,努力克制身体的异样,拼命挣脱越来越不清醒的意识。 她想逃出去, 想安然无恙地回家,想好好活着。 苏意凝渐渐地,再也无法挪动步伐, 她浑身滚烫身子发软, 身子忍不住的轻轻发颤。好不容易, 她摸到了一处隐在黑暗之中的假山, 借着力将背脊靠在了假山上,放慢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试图与身体里的药物做对抗。 不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地声响, 由远及近的有些脚步声,凌乱的慌张的, 不像是一个人的。 苏意凝背靠假山,一边咬紧牙关迫使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一边朝假山另一端看去。黑暗之中,她瞧不真切,但宫灯明明灭灭之间她看见那头有几个人影正朝这边走来。 苏意凝心中大骇,若是先前还不知道到底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的事情,自己的身体又为何突然如此不适。现下,她也没有什么不懂的了。 那边的身影越来越近,嘈杂的脚步声混着几句她没能听清的男性声音。 越来越近。 苏意凝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了,她歪倒在假山旁,绝望地看着不远处影影绰绰的来人,心里头升起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她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了。 想到这,苏意凝忍着身子的不适,咬紧下唇,不让自己露出半点难捱的声音,伸手将自己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握在手心里,缓缓地抵到了自己的脖颈处。 然后拼尽气力,借着假山爬起了身,想往前再跑一段路。 若是真的逃不掉,她便用最后的力气,送自己上路。 她现在这样的状态,与对方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恐怕连对方一片衣角都无法碰到,只会让对方觉得猎物有趣,更加兴奋而已。 力量悬殊太大,敌众我寡。 与其受人折辱,不如她自己了结了自己。 便是这样想着,苏意凝撑着身子,又往前走了几步。 她身后之人似乎也发现了她的踪迹,步伐越来越快,直直朝她奔来。 越来越近,苏意凝甚至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因急切奔跑而形成的喘息声。 她再也走不动了,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一直压抑着的眼泪顺着眼角落下,苏意凝刚刚拔下来的簪子还抵在自己的脖颈处。 她忽得睁开了眼睛,意识迷糊之间,苏意凝抬头,看了一眼天际高悬的弯月,低声喃喃了一句。 “仲文哥哥。” 而后,苏意凝害怕地闭上了眼睛,泪水夺眶而出,她抬起手中的簪子,对准了自己的脖颈处便要刺下去。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她手中的簪子被人夺下,整个人被身后之人圈进了怀中,她紧绷着的背脊贴在了那人的胸膛上。 苏意凝再也忍不住了,药物的作用使她的意识模糊,她一直拼命克制着的本能欲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两人肢体接触的那一瞬间,苏意凝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紧咬的牙关松开,发出了一声嘤咛。 她绝望地看着掉落在地的簪子,再也没了拾起的力气和机会。 意识彻底涣散之前,她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木质香气,身后之人揽着她的腰,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低声在她耳边浅语:“蛮蛮,别怕,我来接你了。” 恍惚之间,苏意凝好似回到了少年时,那个人也总爱这样叫她。 旁人都称她二妹妹,二姑娘,再客气一点的会称她一声苏二小姐。 只有谢誉,自打从她兄长那骗来了她的乳名,四下无人时,总爱一声又一声的叫她,蛮蛮蛮蛮。 他问她,为何她母亲要给她取个这样奇怪的名字做乳名?少年时的苏意凝也不是很懂,只以为是这两个字叫起来好听。 后来有一日,谢誉从外头买了本山野趣闻录,兴冲冲地拿来给指她看,告诉她,蛮蛮是比翼鸟的别称。 说明她母亲,想同她父亲,比翼双飞,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是话说到这,他们都沉默了良久。苏意凝没见过生母,触景伤情,有点难过。谢誉因为苏意凝难过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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