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河边走,她不信郑氏不湿鞋。这些日子,她和长姐苏意韵一同派人在暗中查探郑氏的账目问题。 忠勤伯府账目亏空多年了,家底早已被郑氏掏空了,她不信郑氏做事滴水不漏,叫她们一丁点错处都抓不住。 但今日为苏典祈福这事,全家都出动了,连老太太都去,她避无可避,只能带着提前买好的护卫,硬着头皮上了去大相国寺的马车。 自打那日在宫中遭人暗算,回府后苏意凝便派文秀去市场上买了好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忠勤伯府被郑氏把持多年,苏府自己养着的护卫她信不过,只能自己来寻。 出行的马车总共有五六辆,带着各院又分别带了女使随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自朝天门出了金陵城,往郊外走去。 苏意如坐如针毡,她心里藏着事,却又不敢告诉郑氏,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就更慌乱了。 行至半山腰处的茶水摊,众人停车歇息整顿。 苏意如独自一人,鬼鬼祟祟地走到了茶摊后面的小树林里,朝着正等在那的人飞奔而去。 “今日二姐姐也来了。”她都还没站稳,便急着开口。 宽大的黑色锦袍之下,是一张冷峻的脸,对方抬了抬眼皮,朝着苏府众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苏意如急不可耐:“是今日动手吗?”说完,她有些害怕,又补充道:“你确保万无一失吗?” 对方点了点头:“嗯,人已经埋伏好了。” 听到他这话,苏意如虚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缓了口气,人也放松了不少:“好,那就好,千万别因为她坏了您的大事。” 黑袍之人看着她这副模样,微微皱眉,随口问道:“你确定那晚在隔间偷听的人,是她?” 苏意如见对方起了疑心,立马急切道:“确定啊,我不是同您说过吗,那日我们一家四口在白矾楼吃饭,二姐姐中途离席后便没再回来。” 她转了转眼睛,又补充道:“况且,那日那名举子手里攥着的那方帕子,就是二姐姐的,那个红梅的绣法,只有二姐姐会的。” 她撒起谎来已经得心应手了,丝毫不觉脸红,甚至并不慌乱,只是急于解释,说话急了一点。 其实她也不知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在白矾楼吃饭那晚回府的路上,她与郑氏争吵后下了马车。 原本想着,回白矾楼去瞧一瞧,苏典究竟结识了什么贵人。 可她回去时,刚上二楼便听见最外侧的雅间里传来了一声高呼,苏意如凑过去看,便见到了一名书生打扮的人胸口中刀,倒在了血泊之中。 她一时心慌乱了分寸,叫喊了一声,只顾逃跑,手里的帕子也掉在了那里。 跌跌撞撞之间,她撞在了一名男子身上,那人似乎便是苏典要攀附的贵人。他挑起苏意如的下巴,冷着脸问她,刚刚看见什么了。 苏意如慌乱无措,开口便是:“我出来寻我家二姐姐,却只看见二姐姐从前面那个房间尖叫着跑出去了,正想追她,不小心撞到了您。” 兵书上写着的祸水东引,她会用得很。 “好,”黑袍之人看了苏意如一眼,谅她也不敢撒谎骗自己,将手抚在了苏意如的肩头,宽慰道,“等此事完结,你便替她嫁入杨家,替本宫拉拢杨家,等本宫事成,绝不会亏待你。” 苏意如点头,飞快地跑开了。 另一边,谢誉在永安侯府别院自己的卧房里醒来。 他有一瞬间的发懵,看向头顶上的白色床幔,久久失言。 “世子爷,您起了吗?秦王派人来请,说是举子案有了眉目。”随从听见卧房里头有了动静,敲了敲他的房门。 前些日子,春闱刚刚放榜,便死了个中了举的举子。此事蹊跷,廷尉府查了月余,如今才刚有些眉目。 但谢誉不懂,廷尉府的事,秦王找他一个户部的人做什么? 他拧了拧眉心,从榻间坐起了身。 脑海里有些不真切的零星记忆闪过。大概是又做梦了,谢誉这么想着。 他站起身,往屋外走,边走边拢自己衣袍。 忽然,他瞧见了自己微敞的衣衫之下,胸口处有一枚熟悉的红痕。 那点不那么真切的记忆,变得真切了起来。 他拉开门,眼神如炬:“我昨晚,在哪睡的。” 小厮被他这突然一问,问住了,愣了一会,结结巴巴:“在,在床上。” 谢誉睨了他一眼:“去苏府。”
第30章 “世子爷, ”永安侯府的马车刚到忠勤伯府门口,守门的小厮边急忙跑了过来,隔着车帘, 朝他作揖行礼,“您怎么来了。” 眼下谢誉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又得三皇子和秦王青眼,年纪轻轻前途无量, 走到哪都是被人捧着端着的。 忠勤伯府的人自然也不敢怠慢他, 远远的瞧见了挂着永安侯府族徽的马车来,便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谢誉挑开了车帘,大大方方道:“你家二姑娘可在?” 按理说, 成年男女, 并无婚姻在身,是不该私下见面的。便是谢誉来忠勤伯府拜访,也该先去探望苏澈和苏老太太, 再寻由头见上苏意凝一面。 没曾想他竟如此直白,忠勤伯府负责守门的小厮一愣,头脑发昏:“可不巧, 二小姐一炷香前才出了门, 去了大相国寺, 不然世子改天?” 谢誉撂下了车帘, 冷声冷气:“不必了,我直接去寻她。” 昨晚的事情,他全都记起来了。他一刻也不能等,更别说明日了。 说完, 便直接令人掉头,往大相国寺的方向去了。 他对忠勤伯府的人, 从心底里,还是存在着偏见,便是小厮,看着也不如自家小厮顺眼,总觉得忠勤伯府自上而下都是拜高踩低的做派。 当年他们永安侯府落魄,他来苏府求见苏澈和苏意凝一面,小厮们冷眼旁观,甚至频频在他面前指桑骂槐地用扫帚扫地。 若说是没有主子的示意,他是不信的。 如今他东山再起,马车还未停稳,便有人急忙来迎。这待遇可谓是天壤之别。 但就是这样的宅子里,能出一个受人敬仰的苏老太太,还有苏家大郎和苏意凝兄妹二人,倒也是出奇。 苏家大姑娘苏意韵虽说嚣张跋扈,但谢誉其实打心底里并不认同这一说法,旁人总说她嚣张跋扈刁蛮无理,可除了些捕风捉影的事儿,倒也没真见她做过什么太过出格的事。 少时他们也算是相识一场,苏意韵养在大娘子郑氏院里,与苏意凝交情不深,和他们这几个来苏家学堂读书的便更是没什么交情了。还总爱若有若无地气苏意凝几下,但遇上事,她倒也肯替苏意凝出头,将长姐的职责做的很到位。 思绪莫名就被拉远了,谢誉忽然想到了什么没头没尾地问了随从一声:“苏家大姑娘是不是要同威北侯府那边和离?” 如此隐私之事,不到最后一刻,旁人哪里会知晓。偏偏谢誉自回金陵城后,便派了人盯着苏府众人,前些日子威北侯府因为一个通房闹起来,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回世子的话,”小厮冷不丁被这么一问,连忙回道,“听说是这样的,但并未声张,只说过些时日,寻个好时机再和离。” 谢誉微微点头,偏偏是这个时候,苏意韵要和离,她若是和离了,依着忠勤伯那个性子少了一个做侯府世子的女婿,恐怕又不知道要憋什么坏招逼苏意凝嫁人了。 “世子您的意思是?”小厮犹豫不决,不知道谢誉究竟是何意,问这事,是要促成还是要阻拦? 谢誉挑开了车窗帘,朝外头看了一眼,马车飞驰,已经出了金陵城城门,往郊外奔驰而去,一路上尘土飞扬。 他转了转脑袋,思索了片刻:“罢了,随她去吧,你派人盯着,总归别让她吃亏就是了。” 谈及苏府的人,谢誉心里多少都会有些膈应,毕竟当年之事确实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一想到苏意韵毕竟是苏意凝的长姐,她若是过得不好,恐怕苏意凝也会于心不忍,他便不忍在她的婚事上做手脚。 他少时听过苏意凝抱怨过父亲不公,长姐嚣张,幼妹阴险。可每每他帮着骂时,苏意凝又说,长姐有时候又待她不错,不许外人骂她。 苏意凝和她长姐的关系,其实很微妙。 连带着他,也跟着小心翼翼的。 不过现在想来,他如今的困局,说不定可以从她这位长姐身上下手呢?想到这,谢誉脑子转得飞快,立马吩咐道:“去搜集一下威北侯府这些年背地里干的脏事,将证据以我的名义送到苏大姑娘手里。” 小厮跟不上谢誉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世子怎么,突然关心起苏大姑娘,您不是要去寻苏二姑娘吗?” 谢誉睨了他一眼,本不欲同他解释,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二姑娘铁板一块,我撬不动,还不能想想法子,搬个救兵吗?” 苏意凝嘴硬,心更硬,只会往他心上扎刀子,他想娶她,只能靠自己图谋。 小厮仍旧不懂,但是觉得自家世子爷说话定然是有理的,点了点头,立刻下车去下令了。 马车驶出了金陵城,正往山脚驶去,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忽然就起了好些乌云。 黑云密布,自远处黑压压地飘来,看着山里像是要有一场大雨了。 “世子,瞧着前面,好像要下雨?”负责赶马车的车夫看着天际飘来的黑云,问道。 “咱们还往前吗?” 谢誉挑开车帘,朝外头看,黑云压城,遮天蔽日,此刻又起了风,他方才掀开车帘狂风便朝他吹来,卷起地上的尘土,飞扬而来,迷了谢誉的眼。 他微眯着眼,下意识地用衣袖挡住了脸,面色有些忧愁:“苏家应当还未进寺,估计还在半山腰。” 他思索着,说道:”若是在半山腰的茶肆停歇,待会大雨倾盆,估计茶肆根本容不下那么多人,他们要么冒雨赶路,要么被雨淋湿。” “咱们的车上可带有多余的雨具?” 都说六月的天,是娃娃的脸,说变就变。 这天也太古怪了,还未到六月,怎么就说变脸就变脸了? 车夫连忙回他:“世子爷,咱们车里也只有两套雨具。且前几日才下过一场大雨,我听闻去大相国寺的路上有一处山路围障被人撞了个缺口,山石大雨冲垮过,滚了下来,已经砸死过人了。这几日放晴,那处也不知有没有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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