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正半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生机,正耷拉着脑袋,听着二房那边的大伯说话。 “堂弟,你如今成了这个样子,大夫说,日后恐怕不能人道再难有子嗣了。” 苏澈的手攥紧了被絮,眼底一片阴郁。 “去将那个贱人带来!” 大伯立刻吩咐人去带郑氏过来,但他又说道:“四郎如今又下了刑部大牢,恐怕没了生路。兄长我虽没什么本事,但家中尚有几个不肖子,不若过继一个给你吧,好让你百年之后,有个捧牌位的。” 二房的大伯大概是往日里被苏澈压制贬低多了,此刻存心来气苏澈的。 这种时候,居然提过继。 苏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底都是惊恐和愤怒:“堂兄,你在说什么?” 苏瑞也不同他客套,扎心到底:“不如,就过继衡哥儿吧,正巧他前些日子娶了郑家的嫡女,也不算辱没了门楣。” 他居然还敢提郑家!苏澈身子废了,此刻整个人都有气无力,连骂人都显得苍白无力。 “你给我滚出去!” 苏瑞站着没动,只是虚虚看了他一眼:“这事族中长辈们已经答应了,过些日子便行过继之礼。” 说完,苏瑞便笑了笑,扬长而去。二房的人,也都跟着苏瑞走了,屋子里一下子又变得空荡荡了许多。 苏澈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女儿,望着帷幔,喃喃道:“为何你们俩就不是男子呢?” 他的话音刚落下,郑氏便被人带了上来,她虽跪着,神情却不卑不亢:“怎么样,你永远只会有苏典这一个儿子了。如果不想爵位旁落,被二房那些小人夺走,你必须得救他,也绝不可能休妻。” 苏意凝站在一旁,轻笑了一声:“大娘子好计谋,也不知您是一早就看出了二房那边的野心,还是早跟他们合起伙来了?” “有什么区别?”郑氏挺直了腰杆,凶神恶煞地盯着苏意凝和苏意韵两姐妹,只觉得是她们俩挡了她儿子的道,“反正结果都这样了。你们还不够了解你们的父亲,可我毕竟同他夫妻十几载,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爵位他的荣华富贵。” 苏澈此刻恨毒了郑氏,但听她说这些话,却没有暴怒,反而是用阴测测的目光看着她:“是啊,确实不能休妻。若是让你这么痛快的回了颍阳,也太便宜你了,不如就留在我身边,咱们互相折磨,直到老死吧。” 郑氏微微愣了一下,但为了救苏典,她已经顾不上自己了。反正,事情到了这一步,对她而言,活着回颍阳受罪,和在苏家受罪,没什么区别。 况且,金陵城还有她的人,法师定然会派人来救她的。 看着郑氏这副丝毫不乱的模样,苏意凝往前走了几步,不紧不慢道:“大娘子昨日被关在柴房,或许消息闭塞。应当不知,昨日金陵城出了不少事,其中有一件,倒是有趣。” “听闻,廷尉府昨夜抓了个妖道,此刻正关在廷尉府大牢里。这位妖道在金陵城已有二十多年了,妖言惑众,蛊惑了不少达官贵人为其筹款修建道观。但最终,这些银钱,全都落入了他的口袋。” 郑氏的脸色骤变,眼底尽是惶恐,她猛地站起身,向往苏意凝这边扑来,立刻便又被小厮。 “哦,听闻廷尉府甚至在他的道观里发现了十几名妙龄少女,盘问起来,妖道说这些都是他的妻妾。这是哪门子修道之人呢?” “恐怕,就是坑蒙拐骗之徒。” 这下子,郑氏彻底慌了神,她还指望着法师能来救她,救苏典,帮他们母子俩平步青云,做人上人呢! 但苏意凝居然说他是妖道。法师往日里同她说的那些道义经文,怎么可能是假的!郑氏不信。 郑氏被妖道诓骗了十几年,腐朽的思想早已在她脑海中根深蒂固了。 她根本不信苏意凝说的。 “你休要胡言!” 苏意凝的眼眸亮了一下,她飞快地朝着苏意韵点了点头。 原本,昨夜跟着郑氏的两名女使找到那名妖道时,苏意凝还心存疑虑,不敢私自行事,便去向廷尉府那边报了案。结果可真是不凑巧,原来廷尉府的人也早就盯上了这个名妖道。 他盘踞金陵二十多年,坑蒙拐骗,将达官贵人们骗的团团转。听说,昨晚光是从他屋子里翻出来的账簿便有三十多本。 眼下再看看郑氏的反应,不用问,这么多年来忠勤伯府的亏空,恐怕都落入了那名妖道的口袋里。 “父亲,女儿有事要禀。”苏意韵忽然跪下了身,她的女使从外头带进来几个人,也跟着她跪在了一旁。 “郑氏三年前,□□,害死了兄长和谢家大郎。当初知晓内情的人证都已经被她害死了,物证我也没有,但昨夜我连夜审问了她的贴身女使,这是他们的证词。” “这两名女使不仅说出了这一桩事,还有很多,郑氏偷偷转移账上的钱财去孝敬妖道,郑氏长年累月派人在祖母的饮食上动手脚,还有郑氏迫害有孕的姨娘。甚至是我,她甚至在我的饮食起居上做文章,致使我成婚多年不曾有孕。” 苏意韵气得双拳紧握,恨不能立刻将郑氏捶死。但她忍住了,苏意凝来时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千万要按捺住性子,绝不能亲自动手。 大梁律法严苛,郑氏虽然有罪,但他们不能动私刑。 “父亲,女儿求请您将郑氏交由廷尉府。” 她们是女儿,以子之身状告父母,是大罪。虽然郑氏如今已被休弃,可毕竟做了她们十几年继母,她们若是执意要亲自送她去衙门,恐怕会落人口实,日后少不了被人拿来编排,说他们姐妹俩薄情寡义。 若不然,根本轮不着过问苏澈,她们已经将郑氏送去衙门了。 “不行,我不同意,”苏澈喘着气,像没听懂苏意韵所说之话一般,“这些事,传扬出去,岂不是丢了苏家的脸。” 他苏澈的枕边人竟是如此蛇蝎心肠,这不是让他日后在金陵城都抬不起头做人吗? 况且,若真是她□□,牵连了谢家大郎,永安侯府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们忠勤伯府。 苏澈躺在床上,很快就将一切想了一遍。 他根本不在乎旁人死活,也不在乎郑氏究竟做了什么,他只在乎自己。况且,此刻苏澈对郑氏的恨意已经达到了顶峰,轻易让她死去,难解他心头之恨。 “父亲,您就这么不在意兄长吗?” “也不在意祖母吗?” 苏意韵难以置信,她没想到,苏澈的反应,竟跟苏意凝之前猜测的,一模一样。 果然,她们的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可靠。 甚至,荒唐可笑。 “这事,”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苏意凝轻抬眼皮,慢慢开口,“恐怕由不得父亲不许。”
第50章 院子里女使随从跪了一地, 此刻都静悄悄的,不敢发出一丁点动静。 二房那边的人也早就走了,现下屋子里只剩下苏澈和苏意凝姐妹二人了。郑氏被人押到了院子外头, 正值酷暑,烈日当头,她被迫跪在日头底下暴晒着,没一会儿, 便体力不支晕死过去。 这若是放到往日里, 见到郑氏晕厥,苏澈定然第一个暴怒,少不得又要责骂苏意凝一番, 再派人去请大夫, 忙前忙后的照料。在外人看来,苏澈倒是对郑氏关怀备至。 甚至一度,因为郑氏与苏老太太发生争执, 几次将老太太气昏。 可此刻,彼此之间的面具都被摘下,脸皮撕破, 那些丑陋的嘴脸暴露在阳光下, 再没了半点伪装。苏澈看向郑氏的眼神里, 满是恶毒。 他伤得很重, 几乎连呼吸都会牵连到伤口,叫他疼得头皮发麻。可苏澈却撑着身子,命人将他扶起,颤颤巍巍, 一步一顿地,走到了屋檐下, 目光阴冷地看着晕倒在地的郑氏。 他声音都带着几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苍老:“来人,将这贱人用水泼醒。” 很快,郑氏便被人泼醒了。她应当是疲惫极了,人虽醒着,脑袋却有气无力地搭在肩头,眼神涣散目光空洞,看上去像个脱了线的木偶。 “来人,去给我将这毒妇的十根手指甲拔下来,再将她的舌头拔了。”苏澈阴毒地看着郑氏,全然忘记了自己前些日是怎么在苏老太太面前维护她的。 当时他说,郑氏这个大娘子做的,满金陵城都找不出错处。 如今,他又想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下人们很快便拿来了工具,随着一颗颗指甲拔出,献血四溅,郑氏的惨叫声回荡在院子里。 苏意如刚巧走到了院子门口,正要往里进,听到这样的惨叫声,她猛地停住了脚步,忍不住地扶着墙,干呕了起来,停下来的脚再也不敢往前挪一步了。 “满意吗?”苏澈忽然阴森森地回过头,看向苏意凝。 下人们拔到第七颗指甲时,郑氏下一次晕厥,又再一次被人泼醒。 “停下吧,留着她的舌头吧,廷尉府还得问话呢,”苏意凝皱了皱眉头,拦住了还要继续的下人,回望苏澈,“父亲这是何意?” 苏澈终于撑不住了,跌坐在了一旁的罗汉椅上,他刚刚站过的地方,落下了一片鲜血。 “我问你,你们两姐妹,对于郑氏这样的下场满意了吗?解气了吗?” “若是不够,还能更惨一点,拔了舌头,还能挖眼,还能砍掉手足装在瓮中。” 他越说,脸上的表情越阴毒,苏意凝别过了头,不想再看他:“父亲,我喊停,并非我觉得够了,我在这看着,也并非是觉得郑氏受刑我便解气了。” “父亲好像没有弄清楚主次关系,并非我们两姐妹不放过郑氏,轮不着我们两姐妹满不满意。是郑氏恶事做绝,咎由自取,父亲不愿送她去衙门,父亲在意脸面,便用私刑,以为做了这些便能让我们两姐妹消气,好堵住我们的嘴?” “大梁并非法外之地,凡事都要讲律法的。郑氏犯了罪,自会有廷尉府处置,父亲不该滥用私刑的,这事传出去,才真的会丢了忠勤伯府的脸面。” 苏澈猛地咳了几声,抬起手指向苏意凝,恨恨道:“你就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吗?当初生你,真该直接掐死。” 苏意凝听到这话,内心毫无波澜,面色未改,毫不畏惧地看向苏澈:“这事还牵扯着谢家兄长,便是父亲不愿,女儿也一定要告上衙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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