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克制住了瞬间的冲动,小心翼翼的先去摘炎夏草。 所谓的“无根之草”,采摘起来倒甚是简单,我几乎没费力气,就取走了炎夏花,小心翼翼地拿手帕裹起来,放在了怀中。 正要起身离开的瞬间,神差鬼使的,我又重新蹲下去,将火把放在一旁,用手接了几滴水,在脸上拍了拍,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肌肤触到清凉的瞬间,我忽然头脑一热。 欲望就此打开,不管不顾地,我一口气便将掌心剩余的水喝了下去。入口并没有想象的可怕,甚至还带了些甘冽,我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异样,索性就放心大胆地掬起了些水,大口喝了下去。 一直喝到小腹微微鼓起,心中的那团火终于渐渐的灭了下去。 我起身,重新拿起了火把,心满意足地揣着炎夏花继续往前走。 没有那么可怕…… 我安慰自己,脚步越来越快,却又觉得山洞越来越黑,仿佛永远都难以走到尽头。 许是我的错觉,薄雾渐渐地散开了,前头竟然隐隐有了光亮。 是要走出醍醐洞了么? 我愈发觉得激动,几乎要小跑起来。 然而跑出两三步,手上的火把忽然之间灭了,周遭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我竭力在一片暗色中睁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 有人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动不动。 年轻将军手执长剑,剑尖滴着血,稳稳对着那人的胸口,片刻之后,刺了下去—— 鲜血溅起,又喷出满地。 “阿爹——”我看不清那人的脸,却难以克制自己,下意识地尖叫起来,“阿爹——”
第70章 出洞 当我醒来的时候,洞中漆黑一片。 我甚至来不及坐起来,就挣扎着先伸手,胡乱擦脸,想要将刚才喷溅在脸上的、滚烫的鲜血擦干净。用力蹭了好几下,我才渐渐清醒过来——脸颊上湿漉漉的,其实并不是鲜血,而是泪痕。 我下意识的按住心脏的位置,想要缓和此刻剧烈的心跳,良久,头脑渐渐冷静下来,鼻间无形的血腥味也在消散。 “是假的……都是假的。”我一遍遍告诉自己,挣扎着爬起来,往前走去。 光亮就在不远处,可身后的黑暗会放大心中的恐惧。 石子地面凹凸不平,我跌跌撞撞,几次摔倒,膝盖都磕到了凸起,痛得倒吸好几口冷气,却也意外地发现,幻想终于慢慢消失了,剧痛也让人清醒了许多。 我像是一只野兽,不顾一切地往那点光亮冲去。 倏然之间,我明白了皇帝和大统领的担忧,也明白了醍醐洞的可怕之处。 洞里其实没有毒蛇猛兽。 可毫无防备的,它唤醒了我心底的“毒蛇猛兽”。 我是谁? 我的家族如今身处何处? 原来所有这些秘密,近在眼前,都藏在我心底。 可是此刻的我,想知道这些答案吗?敢直面这些线索么? 出口近在眼前,我的呼吸变得沉重。 明明刚才在洞里喝了许多水,此刻却又觉得灼热,五脏六腑仿佛被烤得通红。我迫切地想要喝更多的水—— 我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忽然想起了炎夏草的周围,就有汩汩的清泉。 醍醐洞宛如沉默的神兽,吞噬了我的心神,神差鬼使地,引诱我一步步往回走。 失去了火光,我却走得又快又急,直到踉跄之间,踩到了石块,发簪从头上滑落下来,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一声脆响,将我唤醒了。 簪子是一路奔袭来这里的路上,皇帝给我戴上的,就是他惯常用的那支乌木簪。 那日纵马疾驰之时,我的簪子掉在了草丛里,也就没有再回头去找,只好随手挽了发髻,继续赶路。 休息的时候,皇帝便摘下了自己的发簪,替我戴上了。 我怔了怔,知道他向来宝贝这支簪子,想要还给他。 他将我的手摁住了,重新替我插好,轻描淡写地说,“回头你再给我做一个就行了。” 当时我没听懂,可是现在,我听懂了。 我蹲在地上,摸索着找回了乌木簪。 刚做完之时,它尚有些粗糙,可皇帝戴了这么多年,竟让它变得温润了。 丢失的画面正一片片地闪现回来。 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我重新将簪子插回了发间,又摸了摸怀里揣着的炎夏草。 所幸它还好端端地在我怀里。 终究是救人要紧。 我闭目半晌,压抑住了体内近乎痛楚的灼热,转身重新大步走向洞外。 最后的一段路极为狭窄,可这一路走得颇为顺利。等出了洞回望,出口已经被杂草与灌木重新遮掩住,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周围皆是参天树木,可我在黑暗中呆得久了,只觉得光线异样的刺眼,我闭了闭眼睛,适应了才继续往前走。 山林寂静,每踏出一步,脚下的枯叶便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惊起飞鸟,天地之间,仿佛只有我在穿行。 陆亦衍说会在出口等我。 他在哪里? 我停下脚步,觉得有几分茫然。 十日之期渐近,炎夏草自然越早给他越好。 可当真见了面,我又该如何开口,问出心底那么多的疑惑?休顿的片刻,我忽然听到远处有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不知为何,我心中异常的肯定,那是有人靠近发出的声音,只是尚不知是敌是友。 我并未回身,悄悄拔下了木簪,握紧在手中,全神贯注地倾听身后的动静。 来人的脚步声放得极轻,沙沙的声响宛如是落叶飘近,我凝神屏气,倏然转身,刺向来人的喉间。 从洞中出来之前,我甚至不敢想象自己能有这样的本事,御敌的每一个动作,都超出了自己预计的快与狠——我仿佛重拾了这样的力量,精准地将簪子对准了来人的要害。 他不闪不躲,只是站住了,平静地凝视我。 “终于找到你了。” 几缕阳光从茂密丛林间落下,照在他的脸上,我忽然觉得一阵晕眩,勉力站稳了,才轻声道,“怎么是你?” 白敛的喉咙离我的簪尖不过寸余,他甚至连眼皮都未掀动一下,“皇后,陛下命臣来接驾。” 我收回了簪子,“陛下呢?” “京畿有军事要务,陛下赶去处理了——”白敛向我解释,又问道,“炎夏草取到了么?” 我从怀中掏出了炎夏草,小心递给白敛,“大统领,是这个吧?” 白敛眼神微亮,接过了炎夏草,收入自己的怀中,“是。” “十日之期即将要到了。”我勉力笑了笑,“大统领,尽快交给陛下才是。” 白敛点点头,“皇后请随臣一道走,将炎夏草交给陛下。” 我摆摆手,“你去找陛下吧,不必管我。” 白敛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又劝我道,“陛下走前吩咐过,务必要将您带回他身边。独自留您在此处也不甚安全——” 我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努力压抑住浑身的不适,依然摇了摇头,“你先走吧,不必管我。” 白敛微微蹙眉,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上前了半步,小心扶住我的手臂,“皇后——” 他的话尚未说完,就顿住了。 木簪抵在他的喉结处,我用力持在掌心,低声道,“你不是白敛——你是什么人?”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便笑了起来,“皇后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并未接话,把持着木簪,努力让自己的手不要抖动,低声说,“把炎夏草还给我!” 他被我挟持住,眼神中露出一丝轻蔑,“凭你一介女流?” 他身形微动,几乎在瞬间,就往后挪移了半个身位。 电光火石般的工夫,我竟仿佛能猜到他要做什么,随之踏上半步,更加用力地将簪子刺了下去。 “白敛”颈部的一圈肌肤变得紧绷,旋即有鲜血流了下来,我适时收力,轻声说,“我不想杀人。” 他的视线微露震动之意,脱口而出,“你会武功?” 我面无表情,并不欲与他多言,只淡声道,“把炎夏草拿出来。” 他缓缓伸手,将炎夏草取了出来,递给我。 我正要收入怀中,忽然觉得的心跳失去了规律,疾如军鼓,紧接着五脏六腑如同浸入了滚烫的水中一般,抽痛起来。 只有这片刻的迟疑,他便反手击打在我的腕骨,夺走了木簪,反向劈向我的颈间,笑说,“多谢皇后不杀之恩。只是人和草,我都要带走了。”
第71章 开端 凌厉掌风破空而来,我只觉呼吸一窒,明知闪避不开,也只能徒劳无功地想用手臂格挡。只是身子却实在不争气,五脏六腑仿佛移位一般,只抬到一半便已力竭,难以为继。 时也命也。 能活着走出醍醐洞,取到了炎夏草,却不能将它亲手交给皇帝。 只能说,我已经尽力了。 我微微闭目,等待着预期中的剧痛。 忽然掌风一偏,滑向了我的肩侧。 我下意识睁开眼睛,“白敛”的脸离我很近,却变得有些扭曲。而他的身后,是我熟悉的声音—— “想要带走她,也要看看你的本事。” 沉稳且从容,却满含怒气。 “白敛”不得不侧身,躲避从后而至的剑气。 一条绳索缠绕在我的腰上,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拉开,到了半空中。 我心知眼下的局面并不好破。 傻子都知道,此刻的我会是最好的人质。 “白敛”果然不顾身后的追击,跃起探手来抓我。 我被绳索拉扯至半空之中,软绵绵地没有半分力气,刺客的手如鹰爪,探向我胸口,根本没办法阻挡。 剑光一闪,电光火石之间,刺客的手被斩断了。鲜血四溅,甚至还有一些喷在我的脸上和胸襟前。我稳稳落在地上,血淋淋的手就在我身前,指尖兀自还在颤动。 陆亦衍闪身挡在我的身前,也阻住了我的视线。 “别看那里。”他沉声,带着慰然与温柔,“阿樱,你没事吧?” 我本以为自己会惊恐,却又意外地发现,异常的平静。 就好像在洞里,我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残酷的画面,肢体断裂,血流成河,却又被逼须在尸山血海中吞咽干粮,趴在地上去喝带着血腥味的积水。 一只断手,不算什么。 “你没事吧?”他又问了一遍。 分开只是半日之前,可陆亦衍却显得憔悴疲倦,脸颊凹陷下去,下巴上也全是青青的胡渣,他离我上下打量我,仿佛我是易碎的瓷器一般,开口时声音嘶哑,“你受伤了么?” 我莫名有些心惊。我曾听到苏相提及这位名义上的“乘龙快婿”,用不知是嘲讽抑或是赞赏的语气,“殿下的心思,臣子如何能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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