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书院中走了许久,眼看着天色黑透,谢韵率先道别,青州的路程已经拖了近好几个时辰了,她必须要和昭意往青州那边赶路了。 “不必如此赶时间,歇一夜再走也来得及,金牌在手,没人敢在明面上说你。”魏湛说的理所当然。 “陛下如此体贴臣子,放纵公务堆积,这可不是一代帝王应该做出来的事。” “这确实不是帝王该做的事情。”但却是魏湛想做的事情。 谁说君王就一定要摒弃掉自己所有的喜好,将自己活成一个没有灵魂的人,他可高坐庙堂,也可心系一人。 魏湛送她们到了盛阳城的城门处,目不转睛的看着谢韵快马加鞭,直到谢韵和昭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 虽然迟了一天多,但谢韵和昭意日夜兼程的赶路,也及时赶上了魏泽带领的队伍,一起进了青州地界。 青州这里正闹着水患,城门外面都是经过水患而家破人亡的百姓流民,他们面黄肌瘦,一个个眼冒绿光地盯着队伍里的年轻士兵们,纷纷走上前去哭求惨状和对着马上的官员讨要吃食。 在难民的阻拦和随麟卫的保护下,队伍艰难入城,魏泽的带领御史们商讨了很多项救治水患的方法,一一施行。 短短半月,花出去的钱财就是如流水一样,填个了无底洞,银子止不住地花,但难民却丝毫没有减少,甚是更严重了些。 谢韵曾在青州前几年的水患中担任御史,她对青州水患的救治程度和预备要花出去的钱财很清楚,越是清楚,她越是明白魏湛派她过来的深意。 她恨谢昌,也讨厌所有如谢昌一样,贪污官响将百姓陷于水火的贪官污吏。 来青州救灾的这批官员里,确实有心思贪婪的人混在其中,与青州当地的官员勾结,贪图朝廷下拨的救灾银子。 谢韵指挥随麟卫和昭意一起搜集罪证,在一日夜里,带着随麟卫闯进了知州府中,当场查获了户部官员林微和青州知府贪污官银、同流合污的罪证。 毫不留情的将人收押,丝毫不在意这会不会得罪他们身后的人。 随麟卫抓获官员的事情出来, 魏泽才清楚魏湛派谢韵过来的真实目的,他来谢韵的住处寻找,却被谢韵身边的那个女侍卫阻拦,连看一眼不都让。 救治水患和难民加在一起用了两个月有余,水患落下,魏泽带着人从青州返回盛阳城,队伍才刚刚上路,消息就先一步传到了盛阳城中。 最引人瞩目的还是谢韵在青州抓获贪官污吏的事情。 谢韵此人,当真是一个不死的奇迹。 陛下登基前,谢韵明明都将陛下得罪死了,被赐死后还拒不自尽,在金殿上大闹了一场,本以为是五马分尸的命,谁知她竟真的苟活了下来,宫中禁足两个月,不仅没有送命,反而大摇大摆的官复原职,安然无恙出宫。 此次青州之行,更是手执陛下金牌抓获贪官,在青州小小的出了一次风头,这事没有陛下的授意做不成,那金牌更不是随意囊拿出去的。 朝臣们警觉,原来谢韵已经不知不觉中成了新帝的人,权臣还是那个权臣,没有丝毫改变。 也不对,还是有些改变的,毕竟朝臣们都清楚陛下和谢韵在争夺储位所做的那些事,也都听过宫里传出来的荒唐流言。 谢韵确实男生女相,有蓝颜惑君的资本,可陛下不是那等耽于享乐之人,所以对于这些似是而非的流言,大臣们一半相信一半不相信,只等谢韵从青州回来之后再做分晓了。 一如往常的夜里,一辆低调的马车缓缓进了盛阳城,晃晃悠悠停在了云间河沿岸。 夜里的云间河上灯火辉映,高大宽敞的花船停靠在岸边,一个接一个的达官贵人搂着娇软美人往里面走,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各个红光满面,光彩照人。 岸边,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中缓缓下来一位身着黛色长裙的姑娘,她抱着长裙走下来,熟练的跟在一群舞姬后面,神情自然地上了船。 “诶!”管事的月娘子拦住了眼生的乐姬,谨慎地问道:“这位姑娘不是我们花满楼的人,看着也不是清歌坊的清倌,眼生的很啊。” 黛色长裙的年轻女子笑着低头,掏出一块碧色的玉牌,轻声道:“奴家是清歌坊新来的乐姬,前几日在品兰阁伺候过的一位公子,这是那位公子给的玉牌,说让奴家今日过来作陪的。” 月娘子看了一眼,见这块玉牌确实是嘉郡王世子常用的玉牌,于是便松了神情,立马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敢问姑娘如何称呼,我也好安排人带你见你说的那位公子。” 谢韵垂下眉眼,看似恭顺道:“奴家音芸,多谢娘子带路了。”
第38章 、眼熟 从青州往盛阳城赶路的御史队伍中风平浪静, 谢韵违抗天子圣旨,提前离开好几日,暗中回了盛阳城, 但是却没有一个随麟卫发现端倪, 就连贴身保护的昭意都无法开口说出实情, 队伍中看不出一点丢了御史的样子。 队伍里最宽敞的马车中, 昭意软软地靠在垫子上, 纵是身上没有什么力气, 但却能用最凶狠的眼神等着面前的男人。 魏泽不紧不慢地吹了口热茶, 动作优雅地抿了一口,摇摇头说:“别瞪了, 这不是本王的主意, 你要怪就去怪谢韵, 我也只是看在她诚恳请求的份上, 帮她一个小忙罢了。” 魏泽说瞎话不脸红,其实谢韵并没有诚恳请求,这个忙也不是什么小忙。诚恳请求是指谢韵干脆果断的威胁,小忙是指帮助谢韵绑架禁军副统领。 但就算是被威胁,魏泽也不能在昭意面前漏出什么窘迫的姿态,只能用这种风轻云淡的样子来掩饰一下被胁迫的无奈。 他也不想帮谢韵溜走,但是他没办法啊,谢韵拿着他小时候临摹春宫图的事情做威胁,魏湛为保住自己风光霁月的名声, 也就只能助纣为虐了。 “恒王殿下这样做, 就不怕陛下治罪吗!”昭意咬牙, 有气无力地问道。 谁能想到恒王会和谢韵同流合污,她那天喝了魏泽倒的茶, 没多久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魏泽应该是给他吃了什么东西,让她提不起力气,用不了武功,眼睁睁看着谢韵拎着包袱溜走,却没有能力阻止。 魏泽放下茶盏,一张清风朗月的君子面庞上露出了纯良清澈的笑容,淡淡开口:“怕什么?本王有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是受谢韵所托,好心照顾生病不能自理的云统领罢了,再说这都是谢韵的主意,陛下若是要治罪,也应当治谢韵的罪才是,干本王什么事。” 治吧治吧,魏湛最好将谢韵这个狗脾气治得服服帖帖的才好。 他小时候不懂事,压根不知道那本春宫图上面画的都是什么东西,只是一时兴起,拿着画笔临摹了大半本而已,后来这事被谢韵发现,临摹本被谢韵抢走,就再没有还过他。 长大了之后,他们知道了那本春宫图上画的是什么,谢韵这个狗东西就会时不时提起这件事,只要有什么用他帮忙但他又不肯做的事,谢韵就会用这个来威胁他。 魏泽保持住温润如玉的笑容,就算心中将谢韵骂了八百遍,但是依旧要装的云淡风轻。 “云统领省省力气,不到盛阳城,本王是不会给你解药的,我这马车宽敞舒适,云统领就在这里安心躺着养病吧。” “恒王殿下就不怕谢大人这几日会有什么危险么,我不在她身边,就没人能贴身保护好她了。” 魏泽侧眸,轻笑道:“祸害遗千年,死不了的。而且谁说没人贴身保护她了,云统领出身皇室暗卫所,本王的暗卫也是出自那里,相必应该是有能力一较高下吧。” 昭意眼神立马警惕了几分。 这个恒王居然肯将贴身的暗卫交给谢韵从差遣,又是知道谢韵女子身份的人,所以...这是陛下最强劲的情敌么? 兄弟二人都心悦同一人? ...... 云间河的花船中。 谢韵随着月娘子安排的指路人往里面走,直到停在那间最大的厢房门前。 指路的姑娘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位姑娘请,嘉世子已经在里面宴请宾客了。” “姑娘可知里面宴请的都有哪些贵人?奴家提前打听一下,以免进去后冲撞了贵人们,若是不方便说的话,就当做音芸多嘴了。”谢韵垂着眉眼,嗓音清冷又柔婉地说着。 “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里面除了嘉郡王世子,还有宁王殿下和西溪山郡王这种权贵宗亲在里面,其余的就是各世家的公子们的了。”引路的年轻姑娘在这里做了许久,所以认识很多经常来花船喝酒的权贵宗亲。 厢房的门打开,谢韵站在一群舞姬的后面进去,进去了之后就在一边摆弄着琴弦,随着两位琴师的音调弹着,基本上就是在浑水摸鱼。 中间的舞姬们扭动着细腰,挥舞水袖轻舞,木台上面的权贵子弟们谈笑风生,边看美人边喝酒。 人都的时候,他们的坐席都是按照地位排列的,最上面的当然是爵位最高的宁王魏潋,其次是溪山郡王和嘉郡王世子,再然后才是世家公子。 酒过三巡,魏潋和魏呈对视一眼,见安排这场局的人迟迟未来,两人眼中均是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不知谢韵这又是在搞什么把戏。 谢韵的口信早就半月前就送了过来,说是要来找他们喝酒,还让人拿走了他进出花船的玉牌,结果他们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却始终不见谢韵的影子。 魏呈凑在魏潋耳边,悄声说:“谢韵怎么回事,这个时候还没过来。” “可能是没溜出来吧,毕竟陛下安排在她身边的那些人也不是摆设,她想要在那些人眼皮子底下提前跑回来也是件难事。”魏潋猜测道。 “也对。”魏呈点点头,觉得魏潋说的有道理,所以便退回来坐席上,转头扫了一眼隔壁的魏章。 魏章年过三十,辈分比他们大,魏呈与魏潋若是按照辈分算,都该叫魏章一声堂叔的。 今日是花满堂新花魁露面的日子,魏章闻信而来不奇怪,但是巧就巧在,他们来的时候正巧和魏章碰上了,又正好都点了花魁献舞,所以两拨人就客套着坐在了一个厢房中。 眼看着魏章又在与一个样貌不俗的乐姬调情,魏呈不耐烦地移开了眼睛,思量着谢韵今日爽约,他们下次见了要怎么宰谢韵一顿,谢韵这厮抠得很,以前被家中妾室拿捏,现在独身一人,应该是不差一顿酒钱了吧。 “姑娘怎么还带着面纱,屋中闷热,不如将面纱摘下来透透气。”魏章就喝得很多,他面色红润,此刻正盯着身边斟酒的乐姬,上下打量着这女子的身段样貌,光是看见那双惊为天人的双眸,他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揭开美人的面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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