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下一口口水,严果竭力安抚自己不安的思绪,她穿上鞋,拿过木棍,匆匆忙忙出了小屋。屋外天已经亮了,除了树和草再无其他。 严果攥紧木棍,站在小屋边又喊了一声:“宋翰墨!” 还是没有人回。 她焦急拄着木棍走了一段距离。 今天的天气很好,却是连风都没有,耳边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严果能听见自己一声比一声快的心跳,仰视树冠,头有些晕。 晕眩的树冠一下把她拉回了从前,那时她才六岁。兄长五岁便被选为四皇子的伴读,宇平国视双生子为不祥之人,不可入朝为官。她被严大人发现存在后,便被丢到这样一个安静的林子。 严果现在还清楚记得那个渐渐消失在视线的马车,她跑得太慢了,风刮过脸上的泪痕,视线变得模糊。 被绊倒在地上,嘴里哭喊着:“求求你!别丢下我!求求你了……爹——呜呜呜……” 眼中的眼泪掉落,严果靠在树干上,顺着树干滑下。她丢了木棍,抱紧自己的膝盖,嘴里念着:“我错了!我不该咬你的……爹,求求你,别丢下我……求求你……别丢下我……” “严果?!”宋翰墨手里拿了一把草药,脸上带着高兴,远远见到树底蜷缩了一个人,他风一般跑了过来。 听不清她在念叨什么,不过她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宋翰墨手摸了摸严果的脑袋,轻声唤道:“果果?” 严果抬头,看清是宋翰墨立马紧紧抱住了他:“别丢下我,别丢下我……求求你……我错了……” “果果?”宋翰墨有些不明白状况,不过严果的哭腔和哀求听得他很是心疼,抱紧怀里的人他温柔道,“我绝对不会抛下你的,果果,乖,不怕了。” “……嗯。” 半晌,严果恢复了理智,她手上松开了些,声音很沙哑:“你去哪了?” “我去采药的,害你担心了,下次我一定先和你说好再去。” “嗯,你知道就好。”严果悄悄把眼泪抹掉,她很怕宋翰墨问些什么,从前的那些事情她不想让他知道。 不想让宋翰墨知道她是个被抛弃的小孩,不想让宋翰墨知道她做过三年的小乞丐,不想让宋翰墨知道她从前有段时间是那么污秽、卑贱。 在宋翰墨的眼里,她就是个脸上黑黑的小宫女,或者是朝堂上两袖清风的严大人,和那个睡在稻草上,躺在破屋里的小乞丐,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严果这样想着,突然被宋翰墨横抱了起来。 “做什么?”她眼底还有些湿润,慌忙攀住宋翰墨的脖子。 眼里盛满温柔,把严果放到不远处一个倒木上,宋翰墨道:“给你上药。” 见宋翰墨要给她脱鞋,严果有些抗拒:“我自己来就行了。”刚放开扶着倒木的手,还未有动作,她上身不稳差点翻倒。 宋翰墨搂住她的腰,拉着她的手,一只放在树干上,一只搭在自己肩膀上,黑色的眸子温润平和,他道:“扶稳了,再摔我就不捞你了。” 把严果的鞋脱下来,托起严果莹白的小脚,放置在膝盖上。宋翰墨学着昨日严果的样子,把草药嚼碎覆在红肿的地方,再用撕下来的布包好。 他一侧头发被林子里的雾气沾湿了,袍子破了一个袖子,底部也是拉着丝,身上还有些水渍和泥印,看着有些狼狈,却掩盖不了眉宇间的英气。 春意酥怀的四月,树木染上油绿,鸟儿在枝头唱歌,蝴蝶在花间飞舞,微风掠过心间。 瞧着面前单膝跪地、小心翼翼的人,严果心里流过一股暖流。见他头发有些乱,就伸手帮他顺了顺头发。 宋翰墨抬眉,蹭了蹭她的手心,四目相对,两人都是笑了。 “好了,把鞋穿上?”宋翰墨问严果。 “好。”严果点头,她脚趾头怯懦缩了缩,“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不用。”宋翰墨低头拿鞋要给严果穿上这才察觉到手中的鞋有些不对劲,仔细一摸,鞋里面还有一个很高的鞋垫。 疑惑抬头看着严果:??? 严果这才想起来她的鞋都是有增高垫的! 没办法,兄长比她高了许多…… “呃……”严果抬头望天,避开宋翰墨的目光,只是伸手问他要鞋,“还是我自己来吧。” 宋翰墨把鞋放到地上,轻笑几声:“果果?你站起来我瞧瞧。” 严果忙摆手拒绝:“不了不了,没地方下脚,地上不干净。” 宋翰墨见严果逃避,他起身拉着严果的手:“站起来,我看看嘛。” “……”严果眼珠转了转,就着宋翰墨的手,用穿鞋的那只脚站了起来。 宋翰墨看着高度没变,还是到自己鼻子的人,歪头皱眉,低头见严果金鸡独立姿势,他又笑了。 伸出一只脚,他凑近严果道:“你用没穿鞋的脚踩着我。” “……” 严果叹了一口气,斜了他一眼,见宋翰墨又示意了一遍,任命踩上他的鞋面。 宋翰墨的手楼上严果的腰防止她摔倒。 看着才到自己下巴的头顶,宋翰墨“哈哈哈哈”笑了。 见他肩膀一抖一抖,严果也是笑着锤了他一下,气鼓鼓道:“笑什么笑?不许笑。” “哈哈……”宋翰墨竭力忍住,他把严果抱在怀里,身体还是一抖一抖的。 “宋翰墨!”严果要挣开他的怀抱。 宋翰墨这才停了笑,让严果重新坐下,他抿着嘴,把里面的鞋垫拿了出来。 严果有些慌,忙道:“你干什么?” “你脚受伤了,穿这鞋垫不好,会容易扭着。另一只的也得拿出来。” “可是……我习惯了。” “那,等脚伤好了,再垫回去?” “好。” *** 行宫里,皇上用了膳,在一处竹林中散步消食。行到假山边,瞥见石桌上一支紫色郁金香,他停了脚步。 屏退左右,把手背在身后,皇上道:“出来吧,黎思思。” “咯咯”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一个女子从假山后走出。她穿着宫女的服饰,走路时半步窈窕,纤纤玉手拿过桌上的郁金香,手腕上带着一串彩色项链。 轻嗅鼻下的花朵,看着皇上,她有些上翘的眉眼带着妩媚,一下靠到他的怀里,道:“陛下,多年未见,可有想人家?” 皇上面无表情,拿过她手中的花给她戴在头上,又搂过她道:“自然有想,思思还是如我们上次见面时这般娇俏可人,岁月无痕,朕怎样才能不想。” “咯咯咯”,黎思思听了皇上的话笑出了声,“可是听说昨日皇后侍寝,寝宫里,颠鸾倒凤半夜还不停歇呢。” 皇上单手抬起黎思思的下巴,鼻息喷在她的唇上,道:“思思若是想要,朕现在也可。” “哼”,一下把人推开,黎思思收了笑,她狐狸眼微眯,“当日我曾言,若是陛下想找我便下江南来。既有求于我,那我也要拿些报酬的。不知道陛下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皇上脸上带着笑,他把面上有些生气的黎思思按到石凳上。 被皇上揉着肩膀,黎思思态度有些软了,问道:“那严果人呢?我要的便是她。” “路上遇刺,严果落水,不知所踪,朕已经派人去找了。” “哦?”黎思思拍开皇上的手,抬头挑眉,“不是陛下派人把她扔河里的吧?为了避开我?” 皇上语气带着责备:“怎会?朕猜应该是她兄长派的人。” “是吗?”黎思思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皇上。 皇上泰然处之:“是的。” 她移开目光轻哼了一声:“十三年前,陛下招我进宫,救气运之子的命,那时我提出要陛下帮我寻师妹。” 斜了眼皇上,她慢悠悠道,“当时严果明明就被陛下养着,陛下还骗人家说去寻了。后来我要杀她,陛下又不肯,说留她有用。” 皇上摸着她手腕上的彩石项链道:“朕后来不是给了你这个彩石项链作为补偿,怎么还记着?” “可这项链……”话说一半,黎思思倒是不讲了。 项链有古怪,不能为自己所用。所以她才把主意又打到了严果的身上,不过这件事,她并不想宋青墨知道。 她瘪了瘪嘴:“那今日嘴上说可,结果人又没了,人家自然要多想。” 黎思思这番话说得委委屈屈,我见犹怜。 “思思想多了。” “若是这次严果跑了怎么办?我又该到哪里去寻她?” “思思想要的人,朕怎么会让她跑了呢?宋翰墨和她一起落了水,朕猜他们一定在一起,你能找出宋翰墨,不就找到严果了?” “气运之子么?”黎思思若有所思,“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在一起?” 皇上嗤笑一声:“男女之情罢了。宋翰墨,朕看着他长大,好不容易遇到喜欢的女子,还在这‘天赐’的独处环境,自然是用情至深,无法自拔。 至于严果,她从小颠沛流离,渴望儿女情长,‘情’这一关,遇上宋翰墨,她是怎么也过不去的。” 黎思思蹙眉:“他们二人有情?” “是,严果的眼睛一点也不会说谎。” “你很懂她?” 皇上微愣,他拉着黎思思的手,嘴角带笑,笑意未到眼底:“思思,莫要再提他们了。今日你若是能为朕解惑,严果你想杀就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咯咯咯”,黎思思掩唇笑了,“当真?” “自然”,皇上拍了拍她的手背,从怀里拿出黑金龙玉佩,“宋翰墨已经完全恢复了记忆,不过这玉佩却没有像你说的那般龟裂,反倒是被染成了黑色。” “哦?”黎思思接过玉佩,仔细端祥。 她心中也是不解,不过,瞥见皇上一直瞧着玉佩,她面上不做变化,只问:“陛下想知道什么?” “十七年前的气运转移还有用么?朕记得当时有用这玉佩做媒介,宋翰墨的记忆已经恢复,他应该对朕起了疑心。” 皇上眼里带着贪婪,继续道,“就算还有三年,朕也要坐在这个位置上。” “当时的气运转移,仪式已成,二十年为期,自然不会失败。不过以后诸事,我也不敢轻易断言。” 黎思思把玉佩收入袖中,继续道,“这玉佩我先自行研究两日,至于宋翰墨……三年后他必有所成,陛下最好现在控制住,否则,到时候可能就是陛下的末路。” “呵”,皇上长叹一口气,他闭上眼睛。半晌,缓缓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底有着光亮。 他双手背在身后,微仰着头道:“你曾批朕的气运,说朕无缘登上这个九五至尊的位置。可,现在朕是皇上。气运、命运,朕要一直与之搏斗。” “而且”,他轻笑一声,顿了顿又道,“有的人即使死了,一切也会在他的掌控之中。已经身在局中的人,怎么都不会清醒的。” 黎思思听着皇上的话,挑了挑眉,这句话倒是让她想到多年前被自己杀死的师父——彩石医仙。目光落在手腕的彩色项链上,她冷哼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宋翰墨:关于我夫人变矮了这件事 ^_^ 嘿嘿嘿严果:谁是你夫人 _ 第49章 天涯海角 林中空地,宋翰墨、严果二人喝了点水,把最后的肉干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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