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宋子轩脸上带着惊讶。 驾马离去,宋翰墨随手一挥,几位一同骑马的将士,和身后跟着的数十位着盔甲的士兵全都跟着走了。刚刚还陈兵列甲的皇宫门前,只一小会儿,便只剩了落叶在石砖上滚动。 宋子轩见状轻笑一声,拇指拨弄一粒粒佛珠,沉思一会,转身入了宫。 宋翰墨带着部下和士兵回了王府,安排好他们后,才换下铠甲,着一身暗黑长袍独自出了景王府。 走过熟悉的街道,宋翰墨来到一处院子旁,翻身跃上院里的柏树,他坐在树杈上,眺望上京。 顿京国三竹首领呼延醒已经被杀,临行前,他的头颅还高挂在花昔城城门上,迎风飘荡。 眼珠拐了拐,带着恨意的视线落在皇宫飞檐上。除了呼延醒,还有一个伤害严果的人还活着,他就在那宫中。 几天前江羽成就来了消息说,一切都打理好了,就算宰相提议释兵权,朝中也会有各种阻挠,不会成功。 那人最为看中的应该就是皇位,有了兵权,夺过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已如探囊取物。 “嘎嘎嘎——”一只鸟落在杉树顶上,它通身乌黑,头顶一根金羽翎,脑袋转来转去,眼睛滴溜溜闪着光。一层一层跃下,它落到宋翰墨半曲的膝盖上,跳来跳去。 “是你。”宋翰墨眼神微微柔和,“三年来你一直陪着我,在凉城一月未见,本王还以为你走了。” 黑鸟跳向一边,头朝着的正是皇宫的方向。 “呼延醒死得太快了,就那么一下,还真是弱啊。再对付那人可不能如此了。” 宋翰墨声音缓慢,低沉且充满磁性,仿佛恶鬼的低语,他道:“夺走他最重要的东西,让他陷入深渊,却无能为力,只能痛苦得活着。这样才好,是不是?” 手抚上小鸟光洁的羽毛,黑鸟乖巧蹭了蹭他的指尖,触碰到柔软,宋翰墨眼里的冷厉缓和了些。 “什么人在上面!知道这是谁的府邸么!”树下传来呵斥,受到惊吓,黑鸟一下扑棱翅膀飞走。 宋翰墨不悦跳下树来,皱眉盯着无礼小厮:“这是严府,你是何人?” “什么严府?这是郡主府!竟敢擅闯郡主府!我要带你去见官!”小厮唾沫横飞。 “本王可未曾听说上京还有郡主?” 本王? 王……王爷! 对上面前人犀利的目光,小厮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腿都有些软。他猛地记起刚刚听说今日入城的墨七将军,一下泄了气结结巴巴道:“是…是……丹若郡主。” “丹若郡主?”宋翰墨蹙眉。 上京什么时候多了一位郡主?那小厮哆哆嗦嗦,话也说不明白。 带着疑惑,宋翰墨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傍晚,二柱告诉他管宰相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 宋翰墨进书房的时候,管宰相背着手,正在端详放在衣架上的盔甲。 听到脚步声,管如风转过身,对宋翰墨行了一礼:“王爷。” “管宰相,这是做什么?本王的官职可担不起您这一拜。”宋翰墨忙托起他。 管如风保持姿势,避开宋翰墨的手,他埋头沉声道:“不知王爷可还记得从前与在下的承诺。” 宋翰墨脸色一僵,收回手,他踱步坐到首位,慢悠悠道:“三年来事务繁多,本王倒是不记得什么承诺了。” “便是从前严大人丁忧回乡夺情一事。当时王爷承诺,若在下帮助夺情,便不会对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出手。” “是那件事啊,本王想起来了。”宋翰墨忽的停了话头,只拿了桌上的书随意翻阅起来。 管如风眼里带着骐骥抬头,望着坐在上头的将军,见他只是看书再不讲话,避而不谈承诺一事,一颗心如坠冰窖。 深吸一口气,管如风道:“王爷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战胜顿京,赢得民心,实是宇平之幸。可三年的战争国库已经空虚,百姓也在忍受饥寒交迫、亲子分离之苦,若是现在传出内乱,恐怕会人心惶惶,给他国可乘之机。” 宋翰墨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书,只瞥了管宰相一眼,之后倒是继续垂目瞧着书上的字,轻笑一声,他问:“管宰相,你可知道战场上本王骑的是雪蹄黑马?” “曾有听闻。” “那便是飞燕。管宰相可瞧见现在我景王府守卫森严,小厮进进出出?” “确是如此。” “三年前,管宰相也曾以宇平安宁劝诫本王,放弃这些身外之物。现在,本王不愿了。” 手中书被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宋翰墨桃花眼里似是带着笑意,他道:“管宰相说宇平因为军备物资国库空虚。花昔城是顿京国一个重要城池,交通便利,地貌广阔,百姓富足。一下空了十万人,正好可以解决宇平国库不足的问题。” 管如风直接怔住,嘴唇微张,对着面前人呆愣许久:“王…爷……” “十万人,杀起来也是很费事的。本王不会做亏待自己的事情。” 竟然全都在计算中么?所以屠城花昔就是为了一己之利么?心跳得有些快,管如风眼前一阵恍惚,右脚将将迈出半步才勉强立住。 宋翰墨双手环抱,半靠在椅背上,声音有些慵懒:“管宰相的思虑都不再,那本王想知道,你是忠于位上的人?还是只忠于现在位上坐着的人?” “在下……自然是忠于宇平。” 管如风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眼里闪着光,顿了顿,他继续道,“若是王爷……王爷从前与在下的承诺只有你知我知。 到那时,为了王爷的信誉,在下会自刎于宫门前,绝不会成为王爷的威胁。一位好的君主,不该有背信诺言之事。” 直直盯着管如风,宋翰墨面色阴沉。 管如风,十四岁入朝为官,时年四十又三,此刻他挺直背,眼睛雪亮雪亮。 管宰相的一生都献给了宇平,虽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却有自己坚定的信念:一切,都是为了宇平的安宁。 房里很安静,两人对视半晌,宋翰墨缓缓道:“花昔城的十万人本王都杀了,不在乎管宰相你一人。” “下官明白。” “呵……” “王爷,晚膳备好了。”二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知道了。” 起身后,宋翰墨神色收敛,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随意问着,“管宰相要不要顺便留下来一起用饭?” “不必,在下这就回府。” “那好,二柱,送客。” 快出房门时,管如风突然停驻脚步。 他回头深深看了宋翰墨一眼,之后缓缓弯腰拜了一拜:“今日之事情劳烦王爷莫要告之文阳。” 宰相的鬓角已经有些斑白,宋翰墨挑眉。 腰弯得更低了些,管如风继续道:“在下这句话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说的,我儿文阳在战场上多亏王爷照拂,多谢王爷。” 嘴唇微动,宋翰墨还未说话,管如风已经转身抬脚走了出去。 他今日穿了一身棉麻白色衣裳,衣袖宽大,头上只插了一根木簪。稀疏松散的头发,快簪不住了,掉下来些许。 吹来一阵风,吹得管宰相衣袖翩跹,宋翰墨眼帘低垂,若有所思。 *** 第二日,雾气缭绕,空气有些沉闷。抬头望天,只见白茫茫一片,稍高一点的树顶,都见不真切。没有日,没有云,也没有风。 宋翰墨一早进了宫,他穿了一身玄黑镶同色皮包边劲装,金冠束发,腰间黑玉石腰带,径直去了玉暖宫。 在玉暖宫没有见到皇上,第一次见到荒凉不堪的庭院,宋翰墨愣住了。 眼中微讶,他踩着枯叶,走到槐树下,抬头,不知道望着什么。 他望了很久…… 望过去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吩咐人打扫庭院后,他去了御花园的宣德湖,太监说,陛下今日在游湖。 到了宣德湖,湖面水汽缭绕,一艘游船靠在码头边上,远远瞧见靠坐在窗边的皇襟人,宋翰墨径直上了船。 船舱门帘是不透风的,刚进去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中药味,比外面高了许多的热气中还混着龙涎香,宋翰墨皱了皱鼻子。 皇上脸颊凹陷,唇色苍白,他侧坐在靠窗边的塌上,膝盖覆着狐裘。 瞧见宋翰墨进来,皇上面上带了笑。 见到皇上,宋翰墨也不行礼,径直坐下,问道:“陛下,近日身体可有好转?” “咳咳咳”,咳嗽几下,皇上拉了拉覆在膝盖上的狐裘,缓缓道,“好了些,还能撑一段时间。” “……那真是不太好。” “……嗯。” 船桨吱呀,流水哗啦,船里一阵沉默。宋翰墨顺着皇上的目光,朝窗外望去,只见一层一层水纹散去的湖水,远处是白茫茫一片。 “陛下,您身体状况堪忧,还是早日立诏书,以防万一。”宋翰墨从怀里拿出一卷拟好的圣旨。 皇上瞥了眼圣旨,笑着道:“七弟,你真的长大了。和从前只会跟在朕后面转的小孩儿不一样了。” “陛下说笑,人总会长大,不可能一直是孩童的模样。” 伸出瘦骨嶙峋的手,皇上拿起圣旨,读道:“‘禅位于七皇弟宋翰墨’,呵。” 嗤笑一声,脱手将圣旨从窗户扔出去,“咚”一声,圣旨落入湖中。 “仅在凉城一月,你就已经掌控上京。朕,是不信的。怕不是,所有事情,你早有准备。现在你手握兵权,只想要这个位置,朕都明白。可朕想死前都坐在这位置上。” “臣弟不觉得陛下有和本王谈判的权力。” “呵”,皇上嘴角带着微笑道,“朕拿一个人和你换。看在过世母妃的面上,行么?七弟?” 第59章 丹若郡主 话落皇上一阵剧烈咳嗽,苍白的手从怀里掏出手帕捂住嘴,雪白的帕子上面沾了点点猩红。 无意瞥见皇上掌心一道道伤痕,宋翰墨微微皱眉。 他问:“谁?” 皇上收起手帕,唤道:“盛德。” 一人进了船舱,他蓄着山羊胡,低头垂眼行了一礼:“陛下,参见景王。” “此人名叫盛德,是岐山人,他离岛来大陆是奉族长之令前来捉拿一人。那人就是三年前在树上飞刀严大人的凶手,也是多年前,封印你记忆的那位神婆…黎思思。” 宋翰墨睨了盛德一眼,转而盯着皇上:“那神婆不是你的人?” “当初封你记忆一事全是母妃主导,朕也只是见过她一面。后来盛德出现,让朕帮他寻此女,朕才知道原来那个神婆就是黎思思。” 皇上吸了一口气,过了许久,才喘过来,他声音有气无力,“三年前,严大人没有死,她现在的身份是丹若郡主。” 宋翰墨一下睁大眼睛,犀利的目光锁死在皇上脸上,几个字从齿间挤出:“我亲手,葬了她。” “咳咳咳……”皇上一阵咳嗽。 “什么叫她没死!” 宋翰墨眼里充了血,他揪住皇上的领口,皇上一连串咳嗽,不能好好回答,让他十分烦躁。 “你又在想什么心思?不要再挣扎了!” “盛…盛德!”皇上朝旁边做了手势。 盛德立马阻止宋翰墨:“景王!冷静!冷静!” 皇上缓过来后,他侧坐在窗边脸色愈加苍白,眼眶有些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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