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的门都开着,仔细瞧了瞧,只望见一张四方桌子和长凳。 李黑指着左边的屋子道:“那便是郡主小时候住的地方,祥婶子也住在那个屋。她经常搬了竹凳,坐在门口纳鞋,还会为我们补破了的衣裳。” “我不记得。”丹若摇了摇头。 李黑匆匆进了屋,搬出来一个竹凳,坐在门口,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手做拿针状,还在头上磨了磨。做了纳鞋的姿势,他问:“郡主现在想起来了么?” 丹若见他动作惟妙惟肖倒是被逗笑了,收了笑,目光有些黯淡,她道:“还是不记得。” 李黑又走到树下,他两三下窜上树,之后又下来了,面带惊恐得看过来:“啊——” 然后他摸了摸鼻子,一本正经又道:“我从前便是与隔壁的小李一起来偷桃子,结果落到院子里来,正好被郡主瞧见了。 郡主瞧见我完全不惊讶,只是道‘前天、昨天、今天三天都来偷,树上的桃都要被你们吃没了。你们吃了我的桃,便是我的小弟了’。” “哈哈哈哈,倒是有趣。我还是不记得……” “没事没事,都不重要。”李黑遗憾拍了拍手,“对了隔壁的小李,后来他十岁那年被人给拐走了,就再没见过。他经常念着郡主呢……” “哥,哥……”莲妹唤李黑的声音传来。 “我先去看看莲妹叫我做什么,王爷和郡主可以到处看看。” “等等。”丹若叫住李黑,“小时候,我叫什么名字?” 李黑想了想后叹了一口气,他道:“一开始我们都是叫小姐的,并不知道名字。后来小姐听说每人都有自己的名字,才知道’小姐’原来不是自己的名字。 那时正是深秋,树上的果子都红了。小姐便指了树上的果子,为自己取名‘果果’。” 丹若仰头看树出了神:“果果……” 李黑作势要退下,宋翰墨点头许了。 丹若走近桃树,莹白的手抚上树干,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宋翰墨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她,微风拂过,她长发微扬,衣裙摆动,一阵疼惜攀上心头。 原先还以为“严果”这个名字是严夫人给她取的,却没想,居然是果果自己给自己取的。 可见严家真的不喜她,连名字都未取。 这时丹若睁开眼,她道:“养了阿猫阿狗还得取名,这是有多见不得光么?” “不是你的错。” “我知晓,我还不一定是这个可怜的,被悄悄养在乡下别院的姑娘呢。” 跟在丹若后面进了睡觉的屋子,一面简单的小铜镜放在桌上,丹若坐在凳上,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发呆许久。 见她眉毛越皱越紧,宋翰墨提醒道:“方才瞧李黑的爬树姿势,郡主的爬树姿势与他倒是有几分像的。” “真的么?” “是。” “大家爬树基本都这几个姿势,也许是凑巧。”丹若放下铜镜环视屋里,她道,“这里很好,可我一点都不记得。” “以后会记起来的。” “小时候一直住在这里,为何会无故搬走?那位祥婶又去了哪里?”丹若疑惑。 宋翰墨不知该如何回答。 “无父无母,被养在别院,未取姓名,神秘妇人偶尔来看望,倒像是话本子里写的。我若是这位姑娘,难不成我是皇室之人?” 宋翰墨连忙否认:“肯定不是!” 丹若遗憾咂了咂嘴:“行吧,我也是说着玩。” 宋翰墨站在屋内,丹若随意趴在桌上,院子里静悄悄。先前被吓跑的鸟又落到了院中,开始觅食。 丹若声音闷闷的:“这位姑娘也是十分可怜……若我不是她,还夺了她的朋友,顶替了她的位置,若是以后她再来寻友,怎么办?” “不会的。” “景王我一直很奇怪,你好像一直坚定我是这位姑娘?”丹若突然起身,她质问宋翰墨,“景王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宋翰墨不敢直视她有些褐色的眸子,别开眼道:“感觉。” “呵”,丹若眼色一冷,她道,“我从刚开始来便对这个地方一点记忆都没有!可你们,你、李黑、莲妹你们都觉得我是…… 你们都很好,你们对我太好了!即使我一丁点都不记得还是对我很好,即使我想不起来,还是告诉我没关系。” 丹若朝外走了两步,她盯着蹦来蹦去的鸟,手扶上门框,声音有些哽咽:“即使说没关系,可我看得出来,每次我说记不得时,李黑、莲妹眼里的失望。 我没有记忆,不记得从前。我从前认识了哪些人?有没有交好的朋友?有没有喜欢我的人?有没有我喜欢的人?我经历的哪些事情……我通通都不记得……” “可你现在被封为郡主,衣食无忧。与长公主交好,还得到管宰相一家的喜爱,郡主想不起来从前也无妨…… 生活原本就是向前看的,现在安好一切就行。” 丹若并不回应,目光落在院中某处。 许久她又道:“我在上京始终都是一人……从前我爱的人,或者爱我的人,他们为何不来寻我呢? 我一直在找他们,一直在等他们。” 宋翰墨喉间有些哽咽。 “郡主、郡主……”李黑跑进了院子。 宋翰墨声音有些深沉,他道:“郡主,有时你想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李黑如此,本王亦是如此。 *** 别院没有寻回记忆,李黑表示不是什么大事,以后总会想起来的。 丹若不好意思继续住,要走,被李黑拦住了,说是再多住两天。反正没几日就是重阳节,也要登水灵山,这边正好有空屋子,省得来回折腾。 傍晚,炊烟袅袅,橘黄色沾染了白马村。见丹若站在院中发呆,宋翰墨剥了石榴递给她。 丹若瞧了白瓷盘里晶莹剔透的石榴一眼,她摆了摆手:“不喜欢吃石榴,麻烦,有籽。” 宋翰墨端着石榴的手微僵,他道:“郡主知不知道石榴的别名?” “什么?” “丹若,‘丹若’便是石榴的别名。” “嗯?!陛下怎么给我取个水果的名字!我居然才知道!那我不是更不能吃了?岂能食自己!” 宋翰墨:“……郡主所言极是。” 第70章 重阳登山 转眼到了九月初七,这一天空气略沉,云团很低很低压在屋檐边,蜻蜓低飞掠过院中。李黑说郡主病了,宋翰墨匆匆赶去她的屋子。 进了屋,丹若正仰头喝药,听见脚步声,眼珠子拐向这边,还瞄了宋翰墨一眼。 喝完药,她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吐了吐舌头:“好苦啊——” 吉婶乐呵呵收回药碗退下,莲妹坐在床边笑着拿了一颗蜜饯给她。 宋翰墨走近问:“好端端的怎么病了?” 丹若摆了摆手道:“不用担心,老毛病了,这边离上京城不是很远,昨夜没注意才生了病。” “什么意思?”宋翰墨又问。 莲妹见他们二人有话要说,便自行退下,让了床边的位置给宋翰墨。 丹若理了理被子,无所谓摆了摆手道:“真不是什么大事……” 蹙眉,坐在床边,宋翰墨抓着她的手腕,认真道:“本王想知道。” 抽回手,丹若无奈道:“景王应该听说我不常在上京城。” “是有听闻。” “便是因为我若是每月逢七数在上京城里,便会头痛欲裂,直接昏厥。这怪病求了许多名医都没有头绪,我便只能自行离上京城远些,越远越健康,越远越安全。” 手指互相摩挲,宋翰墨桃花眼微眯:“不能长久待在上京城?郡主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怪病?” “什么时候开始?我想想。”丹若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好像是从我有记忆便有了。至于我失忆之前有没有,我又不记得。” 起身,背着手,在房中踱步两圈后,宋翰墨复又坐下与丹若道:“既然身体不适,九月九的登山便不用去了。” “为什么?!”丹若一下坐直了身子。 “你身体不舒服怎么爬山?” “我这只是一时的,过了明天,后天一下就会好的!”丹若有些激动,说完后咳嗽了一阵。 宋翰墨给她倒了杯水:“哪能好那么快?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许去。” “我都和人家约好了!我要去!” “什么人家!不就是单旗!不许去!” 丹若疑惑:“景王你怎么知道是单旗?” “那日在你别院门口,你自己说的。” 丹若一阵鲤鱼打挺后躺下,转向床内后还不忘拉过被子盖在头上,她道:“我也不必听你的,我说要去,便是要去!” “你看上那个单旗哪里了?” “我不是为了他……再说,他也确实比景王好,他温柔体贴,会照顾人,会考虑我的感受,景王您眼里只有自己。” “我什么时候只想着我自己了?”宋翰墨忍下一口气,他平静问,“不是为了单旗,那你为什么非要登山?”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反正我要去。” 见床上人如此倔,宋翰墨压下心中怒火,他缓缓道:“单旗,莫城人,祖上是书商,现在莫城有产业。他曾有一位发妻,不过因为上京城的一位表妹,发妻心中郁结,难产去世了。 之后单旗便与这位表妹纠缠不休,听说他还曾向其他几位小姐提过亲,不过都被他表妹搅黄了。坊间有传闻,他很会讨女子喜爱,你身份不一般,不要着了他的道。” 丹若坐起身,质问道:“景王你凭什么随意调查他人?” “他与你亲近,本王自然要调查他!” “您这么厉害!怎么没有调查我?怎么没有找到我的家人!” “本王……”宋翰墨还未说完,丹若便从床上跪行过来,推搡他的肩膀。 “出去!这是我的屋子!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你管不到我!” “本王……” “你不许说话!我不想听你讲话,也不信你说的话!”丹若吼道。 话落,她坐在床边不停咳嗽,脸都泛了红。宋翰墨要上前,被丹若拍开手,她背过身表示不想见他。 两人动静较大,屋外的莲妹见情况不对,进屋来。 她瞧了景王一眼道:“景王,郡主是病人,情绪不能太过起伏,您还是先出去吧。” 宋翰墨出门前瞥见丹若被扶着躺在床上。 果果她变了,她现在的脾气与先前有很大不同。偶尔,他会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可拉着手撒娇的时候,又可爱得紧。 九月初八,宋翰墨想见丹若都被她拒绝了。 九月初九,重阳节这天凌晨下雨了。水灵山下,宋翰墨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站在树下。 这个时节的雨来得又快又急,从斗笠滑下的水柱不断。斗笠下的目光凝聚在一处,未移分毫。 那是丹若的马车,她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出了白马村,直奔水灵山来。应是怕错过单旗,才早早在这里等着。 身侧的拳攥紧,宋翰墨眸色愈冷。 雨停后,太阳出来了,山上人渐渐多了些。丹若下了车,她站在车边,开心地四处张望。 重阳节登山是习俗,水灵山附近的人家都是扶老携幼,欢欢喜喜来登山的。 “卖花喽!” “卖糖葫芦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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