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刺梨 赵禄靠在门框上打盹儿呢, 瞧见世子爷出来了拔脚就跟了上去。走时他还往身后看了一眼。 沈清云站在身后,目光看向前方,却是站着没有跟过来。 他叹了口气。表少爷实在是痴心一片。那目光一眼不眨的, 他就从未见过这样痴情的人。 前方,姜玉堂板着脸,跨着步子朝前走。他生的高,腰细腿长, 稍稍慢点根本就跟不上。 赵禄赶紧低下头,小跑着追了上去。 到了回廊处,却见几个打扫的小丫鬟凑在一起,瞧那模样估摸着是再说悄悄话。 赵禄吓了一跳,立即就要走过去撵人。这群小丫鬟胆子也太大了,没瞧见世子爷在这儿吗?要是被主子逮着了, 可算是有好果子吃。 上前刚走两步,前方的脚步却是停了下来,姜玉堂手指着前方, 道:“让中间那丫鬟过来。” 赵禄顺着那手指看了一眼, 见阳光下,中间那小丫鬟高高举起手,手中的银镯子微微发亮。 小丫鬟被拎着脖子过来的, 吓得膝盖一软直接就跪到了地上。她目光落在面前那双玄色长靴上, 声音轻颤:“奴……奴婢叩见世子爷。” 赵禄心中明了,上前一步:“把手举起来。” 小姑娘咬着牙, 举起自己的双手。鸦青色的袖子落下来, 右手上戴着一只明晃晃的银镯子。 丫鬟们大多都是穷苦人家,有这样一只银镯子便足以惹得不少人羡慕了。难怪刚刚那群小丫鬟凑在她身边,一个劲儿的瞧。 抬起头大着胆子瞧了一眼世子爷, 见姜玉堂眉心皱起板着脸,吓了她一跳。 连连在地上磕了几个头,道:“奴婢知道干活的时候不该戴首饰,但这镯子是娘给我的,我娘说女子戴银镯子可保平安。” “求世子爷饶了奴婢。”小丫鬟哐哐磕完头说完,再抬头却见面前已经没了人。 她跪坐在地上,松了口气,起身时才察觉后背已经湿了。 明月楼 赵禄跟在世子爷身后进了书房。 乌头云木的长桌之上,姜玉堂放在上面的手敲了敲。他目光落在前方,瞬息之后又低下头,随手拿了本公文翻开。 红漆托盘放在桌上,赵禄送来茶盏,刚放下,就听世子爷举着公文,随口问道:“她是何时来的。” 这是再问表少爷呢。 赵禄张了张嘴,压下震惊,回了回神才道:“表少爷一早就来了,听说您在里面不能进去,也没走。” “她就在那儿候着,刚世子爷您走时奴才大着胆子往身后看了眼,表……表少爷的眼神一直盯着您看。” 姜玉堂低着头,面上的神色半分没变,手里的公文却往后翻了翻。 明年选秀,世家贵女们都要入宫。祖母今日此举,不想他的婚事是由陛下赐婚过于被动。 他的婚事,怕是要被定下来了。 姜玉堂脑子里闪过那张图,必不可免的又想到沈清云。 刚刚那十来张图中他一眼就看中那一张,只不过是因图中那女子身段与她有几分相似。 祖母问他之时,那一瞬间他甚至想过,若是要娶她也算是不错。 只可惜…… 姜玉堂摇了摇头,只觉得他这段时日与沈清云太过亲近,这才导致自己昏了头。 永昌侯府不可能接受这样一个家世的女子。再说,他也没有那样喜欢她,喜欢到弃整个姜府于不顾。 姜玉堂放下那本看过了的公文,捏了捏眉心。 既然如此,倒不如借这个机会,晾她一段时日。 ***** 姜文林的婚事渐近,府里张灯结彩的热闹。 沈清云躺在美人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医术看的一脸认真。身侧,千金缩在她怀中,橘黄色的身子盘成一团,睡得直打呼噜。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她放下医书转过头。 “谁?” 外面,小丫鬟听这冰冷的身影有些吓到了,却还是大着胆子继续敲着门道:“表少爷,您……您在吗?” 沈清云过去打开门,喜鹊站在门口,笑脸盈盈:“表少爷,这是今日的。”她说着,捧起手,掌心里放着的依旧是一捧刺梨。 见她不接,喜鹊又强行塞了过来。这段时日她几乎每天都来,时间长了胆子也大了,再见到沈清云她只是红着脸,没那么小心翼翼。 沈清云眉心皱了皱,神情清冷:“我跟你说过了……” “我知道表少爷不喜欢我。”喜鹊飞快的打断她的话:“ 奴婢……奴婢就是个小丫鬟也不敢奢求表少爷喜欢。” “这果子不值钱,只不过是奴才摘的,表少爷给了我膏药,我没什么给的,送点果子给您尝尝。”她低着头,两只手紧张的蜷在一起。 沈清云的目光落在她手心上,大概是涂了膏药的原因,她手指上那些伤痕淡了许多。 “多谢。” 她将帕子收了起来,去里屋又给她拿了一盒去疤膏。喜鹊捧着去疤膏双眼亮了亮。 沈清云看着她的手,道:“不要舍不得用,一日三回,疤痕很快就会消失的。” 喜鹊被她戳破心事,羞红了脸。 她是舍得用,但她觉得这去疤膏已经很好了。她伺候三奶奶,之前三奶奶手腕受了伤,整日一天好几遍的涂去疤膏,涂了足足三个月才淡了下去。 听说就那还是京都最好的药房买的,一小盒就要十两银子。 而她手中这个,她每日里小心翼翼的抹,才用了六七日,疤痕就淡的快没了。这盒膏药可比三奶奶的可好多了。 喜鹊一边点着头,一边感叹表少爷可当真厉害。 她站在门口,犹犹豫豫的不肯走。沈清云这才问:“你可是有什么事?” “我……”喜鹊的确是有事相求他帮忙,张了张嘴,道:“我有个同乡,是伺候二少爷的,前几日烫了手之后就一直不能去当值。” “府里已经养他一段时日了,三奶奶说他要是再不好,怕……怕是要撵他出府。” 周氏的确是做的出这种事。 喜鹊说完,又深吸一口气,想讨要一点烫伤的药。却见表少爷二话不说,直接进了屋。 她一脸失落,没一会儿,又见人出来了。 沈清云背着药箱,一袭淡青色的长袍,站在回廊之下。秋日里轻风浮动,长袍在腰间晃荡,身姿显得有些羸弱。 “走吧。” 她对着喜鹊的脸,道:“带我过去看看。” 三房住在南边的锦画堂内,小厮们统一住在下房里。一进屋,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 这里常年不见阳光,入秋之后天气又开始转冷,哪怕是大晴天,屋子里也泛着一股湿哒哒的潮味。 屋内是一块大通铺,十来个小厮常年躺在一起,白日里大家都去当值去了,只有最里面的床铺内被褥高高的耸起,上面躺着个人。 人一走进去,便听见一阵喘息,声音有气无力。 喜鹊快步走了进去:“阿福,阿福。” 沈清云跟在她身后,从听见喘息声开始面上就不对劲。喜鹊说是烫伤,光听这有气无力的声音也不像是烫伤。 她跟在身后,撩起被褥。床榻上,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躺在榻上。闭着眼,浑身是汗。 他双手双脚都被捆了起来,脸到红晕且还微微泛肿,露出来的脖子与手臂上,有拇指大小的红斑。 “这是什么。” 沈清云没出声,倒是喜鹊吓了一跳,拿着被褥的手也放了下来,一张脸煞白的。 “这……他不是说烫伤了么?” “这哪里是烫伤?” 沈清云走过去,指尖挑开衣角瞧了一眼。外面露出的皮肉已经满是红肿了,衣裳里面的更加可怕。 皮肉肿的高高的,通红一片像是快熟了,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丘疹。而躺着的人虽是快昏迷了,可手指却还是费力在挠着,可见是十分瘙痒。 “表……表少爷,我……我不知道。”喜鹊看这样子快要吓哭了:“前段时日问他,他胳膊泛红只说是烫伤,我……我就没注意。” 这样子看着可怕的很,模样十分的吓人,喜鹊吓得捂着喉咙想要吐,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可眼睛却是半点儿都不敢看床榻上。 “过来,帮我扶着。”喜鹊闭着眼,颤巍巍的伸出手。 相对与她的模样,沈清云就平静多了,下面那人的确是恐怖,她面上却没半分嫌弃。 面上依旧是平日里淡淡的样子,与对待平常人无半点的不同。 沈清云打开药箱给人施了针,床榻上的人开始稳定下来:“去找一把剪刀来。”喜鹊赶忙放手去找。 剪刀剪下衣物,浑身都是铜钱大小的红疹,有的地方还挠出了血,十分吓人。喜鹊没忍住,捂着喉咙到底还是吐了出来。 她捂着门框,吐的撕心裂肺。 这时门却被人推开,来人瞧见里面的场景,手里的食盒都掉了下来,飞快的往里冲:“你们做什么,在做什么?” 他一把拉开沈清云就要往旁边推:“别动我弟弟。” 沈清云手里拿着针,动都没动,只掀开眼帘看了他一眼:“不想他死就放开。” “表少爷?”来人正是之前每日给她送饭的那位,照顾沈清云的时候还尽心尽力的照顾千金,沈清云对人一直有印象。 “表少爷,您怎么在这儿?” 沈清云的眼神落在他手上,那人立马放开。 “阿贵哥,表少爷是我叫来的。”喜鹊扶着门站了起来,吐的她双腿有些发晕:“你还说阿福哥是烫伤。” 沈清云继续给人施针,阿贵看着却是红了眼:“好端端儿的人就得了这个病,我们没钱请大夫也不敢跟人说,要是三奶奶知道了,只怕就一张席子将人扔到乱葬岗去了。” 他只能将人偷偷藏了起来,盖上被褥,捆住双手双脚。嘱咐他,千万不能出声,出声就要被扔出去了。 阿福小小年纪却是十分听哥哥的话,不让他出声他就不敢出声儿,牙齿都要咬碎了也没让人发现。 “求求表少爷救救我弟弟。”阿贵跪在地上,满脸是泪:“奴才日后做牛做马来报答您。” 沈清云施完最后一根针:“没那么严重。” 她直起身道:“也不用你做牛做马。” 阿贵面上一脸的欣喜,抬起头时面上都激动的发着颤:“表少爷的意思是我弟弟有救?” “不过是天气潮湿,染了丘疹。”京都是北方,天气干燥。但无奈入秋之后多雨。下房又常年不见阳光。 十来个人挤在一个通铺里,阿福年纪小,又是睡在最里面一个。受了潮气浑身起了疹子没有及时医治而已。 沈清云打开药箱,拿出几盒膏药。整间屋子里只有一张瘸了腿的桌子,她便站着写: “每日三次,五碗水煎成一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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