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你疯了?” 生姚和其余两人也蹙眉。 生姚上前一步,试图劝解:“此事非同小可,你打算如何去说,说岔了可是…”他咽下他设想的结果,不再多言。 “给你盖个谋反的罪名,轻则流放重则丧命,李高,我允许你这么做。” 她不难看出,李符卿是要谋权篡位,但这本就不该与李高有关。 李高一生正直,若是参与这场行动,败则一世将毁于一旦,还会被百姓诟病,李符卿是皇子,也许能够落个流放,罪不至死。 但李高不同,他无权无势,一败则丧命,这便是定局。 她一条贱命而已,何至于如此。 一阵笑声,打断了她的思路,那声音越笑越大声,半响才结束。 沈澜看着远处的人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痞里痞气的样子,这幅模样倒是有些像从前的柳言了。 李符卿气定神闲,双手交叉抱在胸口:“我应了。” “不可!不留在这里,李高你不能这么做。”这么做不仅是弃万千将士的性命于不顾,更是给黎民百姓带来无限灾难,更是将他的脖子架在了刀刃上。 说罢,她便想去到李符卿那儿,被李高握紧的手给拽回来,半条腿失了力,踉跄了一步跌倒在他怀里。 她伸手抵住他胸口,奈何李高扣着她的腰,不让她动弹。 李高泰然自若:“既然已经谈好了,我们何时才能走呢?” 李符卿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歪了歪头朝着门外做了个请的动作:“相信以各位的能力,离开王府,应当绰绰有余吧,想走便走吧。” 几人刚想有所动作,只听李符卿接着说:“只是李将军,你得留下来。”他顿了顿,勾唇“我们还有事要商议。” 沈澜感受腰间突然脱力,忙拽住李高的袖口:“你!” 李高从容不迫的看着她:“放心,我早些回来。” 李高将她送到生姚身边,一步步朝她走远。生姚死死拉住她的手,任由其如何都不松开。 最后的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到姚伯的住处,只记得李高那眼神,带着诀别的意思。 昏睡醒来时,姚伯忧心仲仲的望着她。 见她醒来,姚伯用布满褶皱的手握住她,满眼都是欣喜。 “姚伯。”她这么喊道。 姚伯的嘴巴开开合合,半响后,满脸堆笑的应道:“好孩子,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 她被一种不知哪来的疲乏所催促着闭上眼睛,压着的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她用足了力气才打开一条细缝。 姚伯看着她,并不出声,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心疼,又有些她看不懂的复杂。 她自然能理解,姚伯此时的心情比她还要难受,她虽不认识那些村中人,但姚伯定然是认识的,并且还是熟识,此番却永远的葬在了黎山下。再者李高为归,回路无期。 一切都是因为她。 她是罪魁祸首啊。 一直一直,她就是个累赘。 许是莫名的落泪,让坐在一旁的姚伯慌了神,他有些仓促道:“澜儿,可是哪儿疼?” “没事。”她用沙哑都声音解释,她又有什么资格让姚伯再操心这么多。 她闭着眼,听到姚伯站起来的身影,琐碎的衣服摩擦声音,以及碗勺间擦碰的声音。 她被扶起靠在床沿上,用了点力气眯开眼睛,只见得姚伯正吹着碗里的什么吃食,用勺子不断的拿起落下。 那是碗汤。 她刚刚一直没有闻到屋子里有汤的味道,屋子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却贯彻在她的鼻尖,全然盖住了那汤的味道。 身上得伤口需是裂开来了,着一定让姚伯忧心了。 心中的愧意不断翻涌,眼泪顺着面颊流进了汤里,被送进嘴里的汤也像是参杂了泪水一般,咸了。 那是碗骨头汤。 姚伯用温热又布满褶皱的手抹干净她脸上的泪痕,即使她不断的在流。 她抽抽嗒嗒的道歉:“姚伯,给你们添麻烦了。” “澜儿,你不能这么说。”姚伯用一种严肃的口气否认她的话“我们那一代因为没有保护好你的母亲外祖母,所以一直带着负罪感度日,这样的日子对我们来说是煎熬的,我不想让年轻一代的他们也过上那样的罪孽过日子。” “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过好你的生活,我们也要做好我们自己,做好我们应尽的义务。”姚伯这么说道。 对他们而言,信仰足以高过一切,甚至他们的生命,没有什么能凌驾于信仰之上。 可是,她面对那样一条条为她逝去的生命,又怎能视若无睹。 想到深处,她的腹部一针抽疼。 她脑中一顿,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接踵而来。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犹豫的摸向肚子。 姚伯的勺子顿在她嘴边,见送不进她嘴里,有些担忧的问道:“喝这么一点儿,哪儿呢补身子,再喝一点。” 补身子?她反应过来,发了疯似的强撑开眼睛:“姚伯,我到底怎么了!” 姚伯看到她的身体状况,一定为她请过大夫!大夫一定会诊断出她怀孕了,姚伯此时的骨头汤是大补,刚刚姚伯脸色那么奇怪,难道! 姚伯将勺子放进碗里,佝偻的身子像是老了好几岁。 “不想吃久待会再吃吧。”他有些含糊其辞的应道,直接越过了她的问题。 ---- 作者有话要说: 遥望五一假期 第115章 心中设想的一种可能慢慢浮上心头,巨大的绝望慢慢升腾。 她抿了抿唇,强装淡定下干扯了下嘴角着看向姚伯:“姚伯,你不妨直说好吗?” 她的声音带着颤意,饶是再努力的乔装掩盖也毫无作用。 姚伯望着她,眼神深邃如深渊。 “那孩子是谁的?” 她顾不得那么多,下意识直言不讳:“李符卿,孩子呢?” 姚伯收回目光,眼中满是疲态:“没了。” 得到的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她的心无限下沉,像是去往了深渊毫无知觉。 她的世界霎那间下了一场大雨,她独自一人在大雨瓢泼下,倾诉着自己所有的罪行。 一定是她的原因,沈澜指尖掐紧肉里,也不觉丝毫痛意。 她昨日过于莽撞,忘记了肚子里还有孩子,磕磕碰碰间定然是将孩子滑掉了。 深红色的裙子! 对,那裙子一定是干扰了她,滑胎是不是要见血,一定是那裙子的原因,她看不出有血! 不对! 她的手约捏约紧,本就疼的发抖的手像是没了知觉一般,任由其摆布。 如果出血了,地上一定会有血,她走了这么多路,不可能哪里都没留下痕迹。她也不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 难道是她太着急了,没注意不成?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一定有什么不对。 她想的头痛欲裂,双手忍不住抱住头,蜷缩起来,眼神瞪得大大的,像是丢了魂。 姚伯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半响,他才说话:“大夫说,闭子汤的药量不多,主要调理几日便会好了。” 沈澜慢吞吞的挪过头,赤红的眼睛望着姚伯,像是没听清般:“避子汤?” 姚伯闭上眼摇了摇头:“皇家子嗣都很严谨,那个人应该是给你吃食里面下避子汤了,你身子骨弱,即使药量轻,孩子也被滑掉了。” 绝不可能。 沈澜面露惶恐,抓着头的手将头发弄的凌乱不堪。 李符卿绝对不可能知道她怀孕,她这几日事事谨慎,行为举止上没有丝毫暴露,她自认一丝一毫的破绽都没有,又怎么可能被李符卿所知道。 不。 难道当真如姚伯所说,李符卿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不成。 他凭什么替她擅自做出这个决定。 闭子汤! 闭子汤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 她这几日几乎没怎么吃东西,除了那日,李符卿说要找大夫,她情急之下吃了一些,难不成那里面加了东西不成? 一遍遍记忆的细数,她实在找不出,除了李符卿府中吃的东西,自己还吃了什么。 到底为什么! 李符卿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她双手拢住膝盖,像是从前在墙角落那般紧紧拢住双膝,眼泪不住的落下,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 “姚伯。”她侧过头“那大夫走了吗,我亲自问问。” 姚伯侧过头,不忍再去看她:“走了,开了方子之后便走了,昨日大晚上喊他来,已经积了些不快。” 沈澜止不住手上的颤抖,在空中停滞了良久,她才握住姚伯的手。 “姚伯,你是骗我的吧。”她勾唇“你是怕我爱上李符卿。” 她另一只手抹干净眼泪:“可我早就已经断了他的念头了,姚伯,我早就不爱他了。” 不爱了,她早就不爱了。 从他不是柳言开始,她就已经不属于他了。 场面突然寂静下来,直至鸟掠过长空发出啼鸣,水卷过堤坝泛起波纹。 沈澜从那双苍老的眸子中,得到了答案。 没了,便是没了。 再想挣扎,也只会是这个答案。 只可惜了缘分浅薄。 她收回手,忍着身上的疼意,慢慢点挪进被子里:“李高可有回来?” 可能是话题转的太快,姚伯一时间有些愣住。 “李高说过会回来。”她应道。 她看到姚伯的手心渐渐握紧,眼神也变得躲闪。 “我知道了。”沈澜闭上眼睛“姚伯,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 “可以,可以。”姚伯慌乱的起身,一阵脚步声最后在门口稍作停留,过了一会才听到关门的声音。 她放在两侧的手,慢慢放上肚子。 原来,她连这个小生命都保不住。 两道温热从眼睑滑落。 许是太累了,她重归混沌,漆黑一片的画面中,突然出现了堆积如山的尸体,他们身披战甲,胸口却以各种形式刺穿。 她踉跄着朝那血腥味冲天的地方走去,接连摔了三次后,她只能爬着过去,手上被粘稠的液体沾满,裙衫上到处都蹭上了鲜血。 滚烫的鲜血。 一双小脚丫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抬头望去,是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孩子。 他朝着她突然跪下地,哭着朝她跪了三个头,说着,求姐姐救救他爹爹。 她用尽力气站起身来,宛如神游般跟在那孩子身后。 直到那个孩子突然被一箭射穿,而后像是说书人说的那样,人突然消失了,她扑过去拥紧他,却只抱住了空气。环顾一周,没有找到那孩子的身影,也没找到那射箭之人,这里只有她一个人站着。 但是却发现了,她此刻站在尸群之中,这是战局的中心点。 她眼神划过一处,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猛的呆愣在原地。 那是李高的脸,她不会看错的,李高在那儿。 他穿着灰白色战甲,像是睡着了一般,眼睛却仍然睁的大大的,那表情,是不甘,又像是妥协。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穿战甲的模样,没想到第一次见,他的战甲竟然是破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脚下失了力猛地跪倒在地上,缓缓抬起的右手落在了李高的脸上,她抚过他的脸,鼻尖,最后帮他合上眸子。 她颤抖的将手抚过那支刺破战甲的箭上,由上滑落至下,那箭缝上的血还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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