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闻言脸色变了变,“胡闹,你这妾室都已经入东宫这么久了,太子妃连个影子都不见,这算什么话?” 见他半晌没有回答,又软下声音劝慰道:“你要实在不喜欢桑瑶,母后也不为难你,只是这个位置总归是要有个人来坐的,这样,母后将京都适龄的官家女子,身份相当的,都找人画个画像,在那画像底下将名字年岁身份性子都写齐了,晚些时候差人送到东宫去,你得了空好好瞧瞧,看有哪个看着顺眼的,就同母后说,母后给你将这事儿定下来。” “母后。”徐淮意无奈,“就不能过一阵子再来折腾这事么?” 他最近实在是没这个心思。 “不行。”皇后语气却未曾动摇分毫,“这事没得商量,不然这一日拖一月,一月拖一年,若是等那妾室都坏了身子,你东宫还没个太子妃的话,传出去不说会不会惹人笑话,你父皇也会不高兴的。” 按着先祖传下来的规矩,正妻诞下嫡子之前,是不允许妾室有孕的,否则便被视作偏宠妾室,徐淮意是太子,在这种事儿上面更是应当做好。 徐淮意见状,也知自己怕是没法说动她,只得艰难的点点头,算是将这是答应了下来。 这下皇后紧皱的眉头方才舒展开来。 之后徐淮意告退,皇后身边的素音没忍住提起了李桑瑶的事,“李小姐前头去江州那事儿闹得大,京都怕是没人不知了,您让殿下选旁人做太子妃,侯夫人那边……” 皇后同云阳侯夫人自小便关系好,李桑瑶同徐淮意的事儿也是二人说定了的,如今李桑瑶为了徐淮意做到这种程度,若是这一桩婚事成了那倒也罢了,可若是这事儿不成,传出去了那李桑瑶岂不是成了整个京都的笑话? 到时候即便是再议亲,想找个门当户对的都有些难了。 皇后听了这话却嗤笑一声,“她自个的女儿不争气,怨得了旁人?” “这回她追到江州去,二人日日相处算来也有半月了,可瞧方才淮意的样子,不说是情意,那可以说是半分感觉也没有,真不知道她跑这一趟都干了什么!” 听了这话,一旁的素沁也点点头,“娘娘都已经给了那李小姐这样多机会了,她自个把握不住,难不成还要娘娘逼着殿下娶了她?” “本宫可不会为她犯这个蠢。”皇后浅浅饮了口茶,然后舒了口气,她只希望那个位置尽快有人坐上而已,至于是不是李桑瑶,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京都的街上热闹得紧,即便是坐在马车上,徐淮意依旧能听到外头传来的喧闹叫卖声,不过他却没有觉得厌烦。 大约是因为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热闹的气息了吧。 他在江州的街上,一眼望去所能见到的都只是一片荒芜,大多时候是安静的,悄无声息的,偶尔听见的声响也分不清到底是蝉虫的低鸣还是灾民的哀叫,好似整个城都是压抑的。 和京都截然不同。 他坐着马车从街道上穿过,忽然听见前面一阵声响,马车停了下来,他不觉皱眉,掀开车帘正欲问出了何事,却见前头有一个衣衫褴褛,头上脸色都脏兮兮的女子站在马车前头,他的呼吸忽地滞住。
第040章 那道身影, 仿佛早已刻入他的骨里,即便是过去多久,都没法忘记。 那是沈苏苏。 沈苏苏看见了他, 顿时什么也不顾了, 急急的跑到徐淮意边上来, 声音凄婉的开口道:“殿下, 殿下救命。” 徐淮意伸手将她拉上马车,又对着车夫吩咐道:“回东宫。” 车夫虽然奇怪, 可也不敢多问, 只得按照徐淮意的吩咐调转了方向往回走。 而沈苏苏方才在马车上坐定,便忍不住开始低声啜泣, “殿下, 苏苏差一点……差一点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苏苏,你是从南岐回来的?”徐淮意实在震惊。 她怎会弄得如此狼狈? 听了这话,沈苏苏的眼泪更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的往下掉,“是,殿下,苏苏是从南岐回来的。” 又忍不住开始诉苦, “万俟砚根本不是诚心娶我, 他不过是怀着报复沈家的念头方才执意要娶沈家女,原来我以为只要待他足够好, 他便能不再计较那些事儿, 可不曾想他却没有丝毫动容。” “我虽顶了个世子妃的名头, 可在他王府, 简直连个婢女都不如, 人人皆可欺我辱我, 他更是时常当众给我难堪……” 说着,她便要往徐淮意身上靠,可徐淮意却下意识偏了偏身子,沈苏苏察觉到不对,但也只能掩饰着尴尬,继续道:“在南岐的这些日子,苏苏更是无一日不在思念着殿下,如今也是实在忍受不了了,方才想尽办法从南岐逃了回来。” “孤知道了。”他轻声应着,心里却有些克制不住的想起了沈昭禾。 沈苏苏说她去了南岐之后过得日子很苦,万俟砚将她当作婢女一般羞辱,可沈昭禾,几次身受重伤,甚至于为了江州百姓差点丢了性命。 比起她,沈苏苏这苦,当真到了即便破坏联姻也要逃离的地步了么? 见徐淮意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沈苏苏想起了沈昭禾,心里有些不安,又语气愧疚道:“我这次回来,是不是打扰到了殿下同二妹妹了。” 徐淮意回过神来,摇头道:“你别想这么多,既然回来了,那就安生在东宫里头歇着,之后的事,孤会帮你处理好的。” 不管怎么样,他心里对沈苏苏肯定还是有愧疚的。 沈苏苏方才被送去南岐的那些日子,他日日都做梦梦见那日春日宴的事,每一次都很后悔当日自个为什么没能警醒一些,若是小心些便不会害得沈苏苏远去南岐了。 如今瞧她衣衫褴褛的模样,便也知晓她这一路上必然是吃了不少苦头,若是他都不管她,那她独自一人又还能如何? 沈逢程早已年迈,可不是当初那个叱咤风云的大将军了,即便拼尽全力,想来也是护不住这个女儿的。 也就只有徐淮意方能帮忙了。 到时候即便是南岐的人找来,想来也不至于跑到东宫来搜查。 那儿对于沈苏苏来说是最适合的安生立命之所。 马车一路进了东宫方才停下,下了马车,徐淮意便遣人带着沈苏苏去南边静月小院住下,“那院子虽然小了些,可该有的都有,也不太显眼。” 沈苏苏听着乖顺的应下,“只要能日日见着殿下便好。” 徐淮意有些不自在的嗯了一声,之后便让她先回去歇息了。 温凉院,院子里栽的迎春生得顽强,便是这样久的日子无人照料,也依旧长得很好。 只是过了开花的时节,上头只余下绿油油的叶子,一片片的攀附在院墙上,瞧着倒也舒服。 沈昭禾身子好了不少,只是依旧没断了药,也不能见凉,于是她便日日在屋子里头养着。 沈逢程听说她在江州染了疫,虽说后头用了解药,可还是未能好全,便差人往这边送了些贵重药材,说是给沈昭禾补补身子。 沈昭禾听阿孟这样说禁不住的皱眉,“退回去,都退回去。” “可是……”阿孟瞧着锦盒里那上好的人参有些犹豫,“他既然送来了咱不如就收下,反正也是他亏欠小姐的。” “我不要他的东西。”沈昭禾并未因为阿孟的话有丝毫的动摇。 她曾说过会同沈家,同沈逢程一刀两断,这意思便是日后生老病死,再无相干,那便不会去受他分毫恩惠。 阿孟见无法说动她,也只能是无奈的叹息应下,捧着那些贵重药材交还到了来人手中,又同他多说了一句,“你让沈将军不必再往咱们小院送东西了,小姐不会收的。” 沈逢程遣来送东西的人听了这话 也是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只能是拿着那些东西原路带回去了。 实际上沈昭禾从江州回来之后,东宫里头的这些人待她都友善了不少,连带着送来院子里的吃食也比从前好了很多,甚至没忘记日日送来补身子的汤。 所以沈昭禾的身子方才能恢复得那样快。 而这些日子也算是她们主仆二人过得最为轻快的日子,没有徐淮意来找麻烦,也不需要去担心江州百姓的安危,更不用去什么地方涉险,这于她们而言就已经很是难得的了。 而沈苏苏回来的事,她们是不知道的。 徐淮意那日是便衣出行,街道上的行人虽多,但却没什么人能辨认出他的身份,而他也是等马车入了东宫方才让沈苏苏出来的。 况且那会儿的沈苏苏蓬头垢面,即便是与她熟识之人都未必能辨认出她的身份来,更别提说那些压根没怎么见过她的人,且沈苏苏远嫁南岐是人尽皆知之事,谁又能想到她竟能生生从那样远的地方跑回来呢。 这会儿大齐境内知晓此事的,怕也就徐淮意同遣去静月小院照料她的那两个婢女了吧。 静月小院。 这院子虽说偏僻了些,可正如徐淮意所言,该有的都有。 院内便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该有的花草一样未曾落下,甚至院子里还栽了两颗红梅树,明显是徐淮意喜欢的地儿。 沈苏苏方才进院子时也是瞧见了这两棵红梅树方才舒展了紧皱的眉头,难得有了些笑意。 遣来她身边照料的那两个婢女唤作如诗和如画,那个唤作如诗的是个会说话的,一见沈苏苏目光放在了那两棵树上头便笑着开口道:“奴婢听说殿下并不喜花草,任是再好看的花样也都不喜,却偏偏对这红梅挪不开眼,殿下让姑娘住这院子,应当是将姑娘放在心尖上了。” 沈苏苏虽然知道这都是些奉承话,可是听着还是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 她就知道,不管她离开多久,徐淮意心尖上那人还是只会是她一人,便是她一辈子不回来了,徐淮意也会惦记着她一辈子。 谁也没法子将他夺走。 进了院子,沈苏苏好好沐浴了一番,又换上了干净舒适的衣衫,挽发时想起了沈昭禾,便有意无意开口提及了她,“听说,我二妹妹进了东宫是做了奉仪?” “是。”如诗笑着道:“这都成了宫里头的笑话了,都说她虽是庶女,若是不做那些害人的事,不作贱自个也好好嫁个人家,可偏偏惹了您,殿下让她入了东宫可不就是一门心思念着替您讨回公道么。” 沈苏苏听着身心舒畅,可嘴上却没那样说,“到底是我妹妹,这话日后可不许再提了,那些事儿都过去了,我也原谅她了。” 如诗应了一声,又笑着感慨,“姑娘可真是心底良善。” 沈苏苏对她这番夸赞很是受用,又道:“奉仪这位份着实低了,待我再见了殿下,定要到他跟前说说,不然也是辱没了将军府的门楣。” 如诗正欲搜肠刮肚的编出些赞誉之词来的时候,刚端着茶盏入了屋的如画正好听到沈苏苏的话,想起方才自个听到的八卦,没忍住便接了句话,“听说因着这次江州的事,殿下似乎已经在考虑提一提沈奉仪的位份了,姑娘倒是可以不用为这事儿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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