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旁人,遇上这样的事儿,要么是跟父兄姐妹商议,要么是同丈夫求助。 可她…… 无父无兄,所谓姐妹,正是所有一切祸事的源头,而丈夫,沈昭禾从未将他同这两个字联系起来过。 “你且好好想想。”沈苏苏说完,一只脚已经是踏出了屋外却被沈昭禾叫住,“我哪里还有的选,就同从前一样,沈苏苏,你从来都是这样。” 沈昭禾定定的看着她,“就算是什么都有了,也还要将别人手仅剩的东西夺走。” “那看来你是答应了。”沈苏苏并不在意她的话,只笑着道:“这一场闹剧总归是要结束了,我回到京都当我的太子妃,你嫁去南岐,当万俟砚的世子妃。” 话音落下,她人也已经是走了出去。 沈昭禾在原本的位置上坐着没动,等沈苏苏已经走出了院子也没挪动分毫。 “我原先瞧着院外的石子道上惊起一丛飞鸟,便觉得我大约是要离开这儿了。”沈昭禾怔愣了半晌,最终还是回了神,自顾自的宽慰道:“看来那些鸟儿总归是没有骗我。” 可心底却好似落了一块千钧重石,怎么得都没法可以稍稍松快些。 沈苏苏出了温凉院,又瞧了一眼如诗,如诗会意,便道:“那条子已经让人递出去了,这会儿驿站南岐那些人应当已经收到了消息了。” 沈苏苏点点头,那便只需要等着明天的到来了。 南岐来的那些人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不在意的,但实际上若是他们真的不在意就不会特意跑这一趟了,他们等了这样久,心里也有了各种揣测,加之外头流言四起,怕是早就怀疑到了徐淮意的头上。 这张提醒他们沈苏苏在东宫的条子,也不就是给了他们一个理由罢了。 便是没有这张条子,他们也迟早便会闯进东宫里来的。 沈苏苏来这一出,是担心徐淮意那边,她怕南岐的人来没找到东宫来,徐淮意就已经将这困境给解了,到时候她想了这样多便都算是白费了。 夜里落了大雨,直到第二日也没停, 沈昭禾支了把伞走出去的时候,雨势还是很大,雨滴重重的往伞面上砸,仿佛能砸出一个个窟窿来。 她却浑然不觉,只如同失了魂魄一般往前走。 早上,许是为了安沈昭禾的心,沈苏苏让人带着阿孟在沈昭禾面前露了个面,只是阿孟的嘴被布条子塞了,看见沈昭禾呜咽了许久却没法可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那一双眸子里蓄满泪水,惹得沈昭禾也是眼角发酸,当着沈苏苏的面还好,可等人走了,她也忍不住的落了泪。 这回分别,这辈子怕都没法子见上面了。 她也将该问的话问了个明白,听着沈苏苏再三保证等她跟着南岐的军队走了,阿孟也就恢复自由身了,她还是有些不安,大约她实在不怎么敢去相信沈苏苏的话。 直至沈苏苏说过了句“时至今日,你还以为你有旁的选择吗?”沈昭禾方才回过神来,神情有些苦涩,又听沈苏苏道:“这丫头一条命于我而言算不上什么,她活着也没法对我造成什么威胁,反而是死了得让我花不少心思去清理,你都走了,我没必要平白折腾自己。” 这倒是有些道理的。 沈昭禾走了,阿孟是她留下的唯一婢女,于情于理她都会多受到些关注,沈苏苏动手杀了她但凡若是处理得有那么一丁点不干净便容易出事,她若是想将这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又得花费不少心神。 为了一个起不了什么风浪的婢女,实在没有必要。 毕竟之后她想要在东宫站稳脚跟,还有许多事儿等着她去做呢。 这话,沈昭禾信了,所以她轻轻点头,“你走吧,我会按着你说的去做的,至于阿孟,我希望我走后,你能同殿下说一说,让她离开东宫,回家乡去。” 说着,沈昭禾又抬眼看了一眼沈苏苏,“这样,殿下大约更会觉得你心地良善,连我的婢女都考虑的周到,这也是你贯会的伎俩。” 从前沈苏苏去南岐时,留下那封书信不就是这样的路数么? 让徐淮意觉得她即便已经身在泥泞却还要为害她的庶妹考虑,如今,亦是一样的情况。 沈苏苏顿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 沈昭禾说的没错,这确实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既是对她有些好处,又能让阿孟彻底离开东宫,日后也不至于让自个见了心生厌烦,倒也不错。 等沈苏苏走了,沈昭禾听着外头的雨声,以及夹在雨声里那些若有似无的嘈杂声便知道时辰已经差不多了,这方才支了一把伞,起身往雨里去了。 几个南岐人混在大齐寻人的军队中刚入了东宫便迎面便看见了一撑伞的女子,等看清了那女子面容,混在军队中的那几个南岐的人顿时激动起来,“还说人不会躲在东宫,这不就是咱们的世子妃吗?” 负责带领军队搜查沈苏苏的所在的将领是禁军统领齐停将军,他从前曾远远瞧过一眼沈苏苏,如今听了南岐人的话,下意识往前迈了几步,细细打量着一步步往这边走来的女子。 那模样,说不是沈苏苏,却有有几分相似之处,说是,可那眉眼中仿佛又多了几分清冷少了几分稚嫩,一时之间也有些犹疑,“这真是沈家大小姐么?” “这怎么不是?”为首的那个南岐人姓贺,名叫贺文,底下都称一声贺大人,他将随身带着的那画像展开,指着上头的人道:“这不就是一模一样的么?” 这画像画得并不十分细致,可也能瞧出沈苏苏的样子来,只是在他们眼中,沈昭禾同这画像,好似也没有什么不相同之处。 齐停敲了一眼那画像,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女子,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又听那贺文语带讽刺道:“这人都已经到了跟前了,难不成齐将军竟是还不愿承认我们南岐的世子妃就是躲在东宫吗?” “这……”齐停神情有些尴尬,“贺大人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贺文没说话,但却重重的哼了一声,很明显是不相信齐停所言,齐停没有办法,只得走到了沈昭禾跟前,开口问道:“你是……沈苏苏?” 他语气里面还是有几分难以相信,越是靠近他就越是感觉眼前的这个女子给自己的感觉同当初的沈苏苏全然不同。 若这真的是同一个人的话,那只能说明她这去了一趟南岐,变化实在太大了。 沈昭禾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顿了片刻道:“我是沈苏苏,沈家的大小姐,南岐的世子妃。” 语气虽轻,可却坚定。 彼时,徐淮意正在京都方向赶。 他去这一趟并不顺心。 原来按着李拂的说法,那具尸身所在之处并不太远,一来一回也只需要一日余而已。 他前日去的,再怎么的昨日也该回来了,却不想好容易到了那儿,那户人家却生生变了主意。 原先是李拂去同他们谈的,该商量的事儿都商量妥当了,只等着徐淮意来过一过眼,若是觉得这具尸身合适,便掏点银子给这家人便能将尸身带走。 徐淮意瞧了之后也觉得这尸身确实和沈苏苏相似,不说身量体型,竟是连容貌都有几分相似之处,当即便要将其买下,可正说着,这尸身主人的母亲忽地变了脸色,说这尸身不买,给多少银子都不买。 又说昨日女儿托了梦给她,央求她将尸身好生安葬,接着便是又哭又闹,还要将徐淮意等人直接赶出去。 徐淮意也没料到会突生这样的变故,想到七日之期所剩无几,心里也极为着急,可又不能强抢,只能尝试着同那尸身主人的父亲谈,来回折腾了好几回,又将原本定的价格翻了好几番方才将这事给了了。 可这也耽误了好几个时辰,刚要带着尸身往回赶天色便暗了下来,又遇上了大雨,他们行的本就是小道,夜里赶路已经极为不便,大雨还来得突然,将整条小道弄得泥泞不堪。 即便是徐淮意心里再怎么着急,这一路的速度也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 等到了第二日天亮,他们距离京都还有些路程,马匹连着一夜没有歇息,脚步不自觉的缓了下来,徐淮意更是连着两夜没歇息,眼里已经布满了血丝。 可还是未曾停歇。 算来还有一日功夫,他或许可以不用这样着急,可他不知怎得心却好似悬着一般,内里那阵异样怎么得都没法驱散开来。 就好像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要离他而去了一样。 东宫。 沈昭禾亲口承认的身份已经将齐停镇住,他也回过神来,不管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沈苏苏,从她开口说她是的那一刻开始。 她便是了。 大齐需要一个沈苏苏来给南岐交代。 贺文走到沈昭禾跟前,语气忽地恭敬了几分,“世子妃,请同我等一起去驿站吧,明日咱们就当启程回南岐了。” 他说话的语气虽是恭敬的,可那眼神却并不友好。 且不说南岐那些人骨子里就是厌恶沈家人,就凭着她这次逃回南岐就足以让贺文看不上她了。 这说明这个所谓的南岐世子妃,骨子里流的始终都是大齐的血,这是他们最为忌讳的。 沈昭禾轻轻点头,而后跟着贺文走出了东宫。 齐停也当这件事了了,转头去跟陛下禀告了情况。 陛下这些日子最为忧心的就是沈苏苏的这一桩事,听到齐停说人已经找着了心里也是一松,“是在何处找着的?” “在……”齐停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陛下的神色,开口道:“在东宫。” “许是最近流言四起,那些南岐人听到响动,今日便找上了属下,说沈苏苏肯定躲在东宫,属下本来想着先请示了您再去搜查,可那贺文却不依不饶,愣是说您先前下的旨意是说要将整个京都查个彻底,那东宫也包含其中,没有不查的道理,属下实在没法,只能同他们去了一趟,没曾想还未及搜查就见沈苏苏自个走了出来……” “她自个走了出来?”陛下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意外。 他早已想到那沈苏苏是被徐淮意藏了起来,但却没有戳破就是觉得若是真的在大齐太子的宫殿里搜出南岐世子妃是一件极为丢人的事,想着再等等,若是能等到徐淮意及时悔悟自然更好,实在不行,也要到了最后关头,实在没了办法了再去东宫搜查。 如今这沈苏苏从徐淮意宫殿里搜了出来确实不算是件稀奇的事,可那沈苏苏竟是主动走到他们面前来就是件稀罕事了。 她要是真是这么深明大义的人,那就不会不管不顾的从南岐逃回来了。 齐停点头,“是,属下瞧着那沈苏苏从南岐经了一遭倒像是沉稳了许多,大约也是想通了再怎么躲也是无益方才走了出来吧。” 陛下轻轻嗯了一声,便让齐停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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