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但太子依然将信将疑。 齐格犹豫了下,横心道:“也罢,告诉你也无妨。那个人身上有我们王女的玉佩,是王女当年降生时王上找人精心打制,用的玉料也是王室独有,绝无可能仿造。” 洛之蘅猜测:“有没有可能是王女丢失了玉佩,被人捡到?” “那个人的年纪背景都能和‘王女之子’的消息对得上。倘若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能恰好捡到王女的玉佩,恰好父母双亡,恰好学过南越语,”齐格顿了顿,“那我们也认了。” 洛之蘅哑然。 太子沉默了会儿,忽然问:“能让我看看那块玉佩吗?” 齐格面露迟疑,见太子似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只好叹气道:“也罢,我稍后命人送到南境王府。” 一个时辰后,太子见到了齐格送来的玉佩。 洛之蘅探头一看,正想问这玉佩怎么是一半,忽然就瞥见了太子怔愣的神情。 “阿兄?”洛之蘅担忧地唤。 太子死死盯着玉佩,手腕微颤。半晌,哑声道: “这玉佩的另一半,在小五手里。”
第85章 认定那人是南越王子的重要信物,其中一半在赵明彰手中。 洛之蘅被这消息震得愣了愣,半晌才堪堪回神。 她迟疑着问:“小五手里的那半块玉佩——” 太子不错眼地盯着玉佩,极艰难地道:“是皇婶的随身之物。后来小四小五出生,皇婶将玉佩一分为二,送给了她的两个孩子。” 饶是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听到这话,洛之蘅还是难免一惊。 这玉佩是认定南越王子的重要信物,乃南越失踪已久的王女降生之礼,倘若为惠王妃所有,那岂不是说——亡故多年的惠王妃就是南越王女? 洛之蘅哑然,想到太子和赵明彰的情谊,满含担忧地望过去。 太子垂着眼,视线定定落在手中的玉佩上,唇角拉得平直,久久没有出声。 * 夜半时分,南越使馆灯火通明,到处洋溢着终于寻到王子的喜讯。 靠内的一间房中却迥然不同地安静下来。 齐格摩挲着侍卫带回来的玉佩,微微出神。 下属觑了眼天色,小心翼翼地询问:“大人,您还在想赵太子的话?” 齐格没有回应,却也未曾制止他的猜测。 于是下属壮着胆子续道:“王女多年没有丝毫消息,咱们也是去岁末才借着堪堪收集的情报,决定找到流落在外的王子。不到半年,或许能够安排出身世背景合适的人冒充王子,但想要恰如其分地找到王女的信物实在难如登天。尤其是,这信物,此前咱们可是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 “赵太子的提醒虽是好意,却也实在危言耸听。”下属颇感荒谬地道,“天底下哪有这般巧的事。” 同样的话,齐格何尝不曾说过。 他知道太子给出的提醒不无道理,他们能够为了达成目的无中生有,焉知旁人不会生出同样的心思,炮制出一个“南越王子”? 但—— “我们经不起动荡了……”齐格望着玉佩失神喃喃。 王上老迈,后继无人,倘若找不回王子,日后一旦王上崩逝,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势立刻就会崩盘。 他们禁不起任何折腾了。 齐格将玉佩收进掌心,用力握紧:“你说得对——” “大人。”有人敲响房门,“赵太子命人送来了东西,请您一观。” “拿过来。”齐格咽下未尽的话,狐疑地接过画轴,一边展开,一边疑惑,“他送幅画是何用意?” 下属猜测道:“兴许是看到了喜欢的画作请您品鉴?” 齐格直觉没那么简单。 这般想着,画卷随着他的动作展开,露出真容: ——是幅人像。 画中女子大约双十年华,明眸善睐,坐在满池碧荷前,微垂着头,目光落在微凸的小腹上,尽显温柔。 齐格在看到女子的长相后,目光一缩。 * 月上中天,使馆外的长街一片静谧。 昏暗处立着两道并肩的人影。 洛之蘅望向一旁的太子,担忧道:“王女离世这么多年,南越人万一记不得王女的模样——” “记不记得又有什么要紧呢。”太子终于将视线从灯火通明的使馆上移开,自我说服一般,轻声道,“我给了他们选择。” 洛之蘅望着太子仿佛压抑着什么的神情,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初赵明彰到南境时,她就已经看出来,太子虽然有两个亲兄长,但他真正的手足也就只有赵明彰而已。 两个同样失去依靠的稚童,扶持着长到如今,情谊非同寻常。 倘若他们猜得没错,惠王妃当真是南越的王女,那赵明彰这位“王女之子”就必然要回到南越。 曾经的手足,成了日后不得不防备算计的敌人,对太子而言,不亚于锥心刺骨之痛。 太子的理智明白,冒充南越王子之人兴许背后还藏着阴谋,但偏偏涉及到手足,感情上难免挣扎。 所以他将选择权交到南越的手里。 若南越在看到画像后无动于衷,要么惠王妃同南越没有任何牵扯,要么经年日久,南越人已记不清王女的模样。 前者自然皆大欢喜,但若是后者,只能说明南越对王女的血脉也没有多看重,只是恰巧需要借着王女的名头,来找到一个能够让朝局稳定的工具罢了,真相与否对他们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那太子自然不会让赵明彰回到南越遭罪。 但若南越认出了王女,要太子告知王女后裔的下落—— 洛之蘅望着太子面无表情的侧颜,不忍再想下去。她暗叹一声,伸手牵住他的手,微微用力。 画像送进去已经快一炷香,算算时间,齐格应当已经拿到了。 究竟是什么结果,等到明日自见分晓。 洛之蘅微微仰头,正要问太子要不要回家之际,余光忽然瞥见有道人影从使馆中飞奔而出,急切的动静在夜里分外明显。 那人行云流水地翻身上马,似是瞧见了他们,又猛地勒住缰绳。 洛之蘅心底一沉。 眨眼间,齐格停在太子身前,气都没喘匀,急不可待地问:“你怎么会有我们王女的画像?” * “郡主。”平夏走进来,朝着洛之蘅微一摇头,“殿下今日亦未曾上朝。” 洛之蘅眉心轻拢,满是忧思。 已经三日了。 自那晚从齐格的口中确认惠王妃的身份后,太子便将自己关在东宫之中谁也不见。 “冬凌问您,要不要去劝劝殿下。”平夏道,“接连三日未曾上朝,听闻御史已然准备弹劾了。” 太子未曾上朝的第一日,东宫便递上了折子,借口生病告假。但生病了却不请太医,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托词。 洛之蘅轻叹一声,吩咐道:“去准备些阿兄爱吃的膳食,我去看看。” 平夏忙不迭应了。 东宫内宫人尽退,静寂无声。寝殿内帘幕皆放,遮住热烈的阳光。 洛之蘅提着食盒,小心翼翼地辨认着方向,终于在墙角处的软塌上看到太子。 她放下食盒,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软塌旁的杌凳上坐下,然后低眸望去:太子平躺着,长腿微屈,一只手臂搭在额上,闭着眼,似是睡熟了。 洛之蘅没有出声,安静得坐在一旁。 许久,太子轻轻出声:“洛之蘅,我饿了。” 洛之蘅好脾气地笑道:“我带了些吃食,有阿兄爱吃的糕点,也有厨子特意做的南境菜,阿兄起来尝尝?” 太子“嗯”了声。他似是有些适应不了屋内的光线,任由洛之蘅牵着,慢吞吞地挪到桌边。 洛之蘅没有唤人进来撩开帘幕,只远远点燃了盏宫灯,勉强透出些光亮,堪堪能让人辨认出膳食摆放的位置,不至于夹空。 借着微弱的光线,太子专注用起膳来。 洛之蘅体贴地不做打扰。 一顿饭用了半个时辰,到最后,菜已凉透,太子没有知觉似的,依旧慢吞吞地吃着。 洛之蘅始终一言不发,只适时地撤下了转冷后不能入口的菜色。 太子眉目不动地咽下最后一口糕点,才终于搁下筷箸,扭头望过来。 洛之蘅温和地询问:“我让冬凌他们进来伺候?” “你不问问我吗?”太子这话颇有些莫名其妙。 洛之蘅却瞬间心领神会,她失笑:“问与不问很重要吗?” 太子沉默片刻,哑声问:“我若是卑鄙一回,不告诉小五这件事,你——” “没有人能一直做出对的选择,也没有人能始终保持理智。”洛之蘅定定望着太子,“不愿手足分离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倘若告诉小五真相,就不仅仅是手足分离这么简单。南越乱象未平,王位不是好坐的。阿兄不愿小五涉险,想让他富贵逍遥一生,又怎能算是卑鄙?” “阿兄不是圣人,没必要这般苛责自己。”洛之蘅声音坚定,“只要是阿兄凭着本心选择的路,我无条件支持。” 太子对上她温柔而又沉静的眼神,怔怔失神。 他已经体会到很多次被洛之蘅全心全意信赖的感觉,但再度经历时,依然觉得胸腔满涨。 好似百听不厌。 太子轻轻勾了下唇角,紧绷许久的心绪终于缓缓平静下来,久违地感受到如释重负。 “小五到了可以历练的年纪,前段时日,我给他安排了差事,他却拒绝了。” 洛之蘅不解:“为何?” 太子没什么起伏地复述:“他说自己学识不足,暂时难当大任,想再多学几年。” 洛之蘅下意识道:“但平川战事时,他在宁川分明做得很好……” 帮忙调度粮草,巡视城池,有条不紊,没出过丝毫疏漏,阿爹私底下对他的表现赞不绝口。 太子缓缓道:“皇叔生前,颇得先皇偏宠。” 洛之蘅霎时了然。 能不能当上太子,要看是否为皇后嫡子;可能不能坐得稳太子之位,除了才干之外,皇帝的态度也不可或缺。 惠王与皇帝一母同胞,二人年岁相仿,若惠王果真得先帝偏宠,时任太子的皇帝即便本人没有太多想法,身边也总会有人说三道四。 再亲密的兄弟情谊也经不起日积月累的考验。 有此芥蒂在先,皇帝对赵明彰必然做不到一视同仁。如此,赵明彰选择收敛锋芒,不惹皇帝忌惮,也就见怪不怪了。 “远赴南越去往陌生之地固然让人担心不舍,”太子顿了下,“但才干抱负无法施展,被迫放任自己泯于常人,何尝不遗憾可惜?” 洛之蘅深以为然,笑问:“所以,阿兄打算怎么选?” “我怎么选不重要,重要的是,小五会选择哪一条路。”太子不疾不徐地道,“我会把这桩事告诉他,至于是要去南越大展身手,还是留在盛京等待以后,全赖他自己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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