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子虽身型高大,状似男人, 但容貌却是十分不错,说句绝色也不为过。 不过住持是出家人,而且一把年纪了,自然不会对这位绝色丫鬟有什么心思。 住持抬手, 正欲把脉,不知何时跟了进来的苏知鱼却突然阻止道:“住持师傅,不必把脉了,您开几副温和的退热药就行了。” 住持却比较谨慎,他道:“这姑娘瞧着不像是暑热。” 苏知鱼弯唇笑了笑,“不是暑热。” 住持沉默了一会儿,道:“若是疾病引起……” “昨日跟我出去钓鱼,不小心摔了一跤,胸口划了一道口子,上了药,本想着止了血应该就没事了,不想今日就发起热来。” 住持立刻往后退几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女子胸口,身为出家人的他当然是不能看的。 既然知道是受伤引起的高热,住持也就对症下药开了几副药,还贴心的让小沙弥熬煮好了送过来。 “小姐,能行吗?”雀蝶担忧询问。 苏知鱼也不知道,“没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男人昏迷着,没有办法吃药,苏知鱼让雀蝶用筷子撬开他的嘴,然后用勺子一点一点的给他灌进去。 这不仅是个力气活,还是个技术活。 苏知鱼累出一身热汗,足足花费半柱香时间才将那碗药替男人全部送入口中。 一日三次,灌了一日,男人却始终没有清醒的迹象。 “对了,住持临走前不是还说可以用酒擦身退热吗?”苏知鱼突然想起这事。 雀蝶露出为难神色,面色泛红,“小姐,奴婢……还没碰过男人呢……” 苏知鱼,“……去外面叫个男仆来。” “……哦。” . 屋内弥漫着浓厚的酒气和苦涩的药味。 男仆替男人擦完身体,沉默着退了下去。 这是苏知鱼从苏州带来的自己人,十分可靠。 屋内的味道实在太重,苏知鱼让雀蝶开了一会儿窗子透风,然后她又想起来这几日自己都没有给那位平阳侯抄经,便赶紧让雀蝶替她准备好笔墨纸砚。 天色渐暗,小娘子扶趴在桌案上,认真地抄写着佛经。 突然,她身后传来一阵很轻的声响,苏知鱼下意识转头,就见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站在她身后。 陆时行其实醒来有一段时间了。 他身体底子好,住持那几服药灌下去后发了一身汗,又有酒精帮着退热,只一日,就好了大半,只是身体实在乏累,还不能动弹,便躺在榻上休息。 他能听到苏知鱼跟雀蝶的说话声,小娘子要抄经。 屏风虽厚,但他能透过缝隙看到坐在对面的小娘子。 她盘腿坐在案后,一袭白衫,长发蜿蜒于地,用发髻简单挽起。素手执毛笔,宽袖撩到臂弯处,神色认真地抄写佛经。 天色渐暗,那叫雀蝶的丫鬟进来点灯。 琉璃灯色从她周身漾开,像女子漂亮的裙裾,一层一层,颇为有意境。 屋内透着一股静谧,安详之感。 陆时行躺在那里,黑眸一动不动。 那一瞬间,他漂泊无定,冰冷如石头一般的心竟感觉到了一股没有办法阻挡的暖意。 那是一种,没有办法言说的平和,令人不忍打破,就希望时间在此刻停止,永远都不要流动。 最后,还是陆时行自己打破了这个气氛。 他闭上眼,然后再睁开,托着沉重的身体从榻上站了起来。一站起来,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有点古怪。 不,是非常古怪。 他下面还是穿着自己的衣物,上面却套着半截女子裙衫,连发髻都梳好了。 这女子裙衫似乎后背是剪开的,虽然剪开了,但依旧被陆时行的身体崩得很紧。不过如果用被褥正好盖到肩膀处,便不会被发现。 陆时行再次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梳妆台,然后看到了自己脸上的妆面。 他大概明白这小娘子对自己做了什么。 . “你好了?”苏知鱼上下打量陆时行,在看到他脸上晕开的妆面和那件稀奇古怪的裙衫时忍不住捂住了嘴。 实在是太好笑了吧! “哈哈哈哈!”苏知鱼指着男人,放肆笑了一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然后在看到男人越来越黑的面色后,终于努力止住笑意,摆出一张一本正经的脸道:“咳,回去躺着吧,你的伤还没好。” 说完,小娘子一甩手,“我还要抄经呢,你别打扰我。” 陆时行躺够了,他朝苏知鱼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停住。 灯色层叠,男人的双脚正踩在光圈处,再近一点,就能碰到她散开如花瓣般的裙裾。 陆时行微微垂眸,动作艰难地盘腿坐下,手指撑在地上,不着痕迹地弯曲着,似乎是碰到了那片柔软的裙裾,又似乎是没有碰到。 “抄经?”男人声音沙哑的开口,视线落到案上。 “对啊,你知道平阳侯吧?”反正也闲着没事,苏知鱼便懒洋洋应了陆时行,“我给他在西山寺请了一个长生牌位。” 陆时行眸色微颤,语气之中难掩讶异,“你给平阳侯请长生牌位?” “因为他救了我,虽然这是一件阴差阳错的事情,但我苏知鱼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当然,有仇也必报,不过有时候也心软,以德报怨。不像某些小人,呵。” 最后那个语气词和那个看向陆时行的眼神,意味尽在不言中。 陆时行想,小娘子说的恩德,大概是那夜他临时入宫揭发柳长风私自调动五城兵马司的事。 若这是恩,那她今日救他一命,也算是还了。 两清。 挺好的。 像他这样不知明日生还是死的人,本就不应该与她有什么牵扯。 “你伤口还没好呢,回去躺着吧。” 苏知鱼沾了墨汁,继续写最后一遍佛经。 陆时行蜷缩着指尖,收回了自己的手。 到最后,他也没有碰到那片柔软的裙裾。 . 既然人醒了,苏知鱼也不可能再把人放在自己的屋子里。就这样,陆时行被单独安排进了另外一间厢房里。 男人躺在床上,看着四周古朴的装饰,明明这才是他最惯常呆的地方,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比如,这被褥不够之前他盖的那么软。屋子里的灰尘味道也太呛人了,不像小娘子屋子里那么好闻……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陆时行的眉头瞬时拧了起来。 他盖好身上透着灰尘味的佛寺被子,心思烦闷地闭上了眼。 . 西山寺内香客不多,寺庙厢房内更是很安静。 陆时行在屋内歇息三日,第四日时终于能自如的下床活动。 他打开屋门,便见小娘子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陆时行一愣。 “伤好了?” “嗯,差不多了。” “我对沈公子有救命之恩,沈公子该有所回报吧?” 陆时行搭在门框上的手下意识收紧,面色也崩了起来。 他见过很多人,垂涎他的地位,他的权势,企图从他身上获得某些东西。 “嗯。”男人双眸深谙地点头。 小娘子狡黠一笑,“有道菜叫镶银芽,是将豆芽两头剪掉,然后用针往里填肉。可寺庙重地,不能食荤腥,你就填豆腐吧。” 说完,苏知鱼将一根绣花针递给陆时行,她身后的雀蝶将一筐豆芽并一盘豆腐放到陆时行身边。 对于苏知鱼的得意洋洋,雀蝶显然对这位浑身都散发着阴沉气势的小公爷十分害怕。 陆时行:…… 他明白苏知鱼的意思,小娘子还在记恨他将她送回苏家绣坊一事。说回报救命之恩,实则是要报那日的仇。 “小公爷不会不愿意吧?刚才还说要报恩的。”小娘子眨着眼,一脸无辜。 陆时行:…… 男人杀过人,拿过刀,练过剑,就是没有……拿过绣花针。 陆时行闭上眼,深沉地吐出一口气,然后道:“……愿意。” .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活。 陆时行身上还带着伤,手脚忽轻忽重,手里的豆芽不知道被捅穿了多少次,才勉强找到一点窍门。然后从早上到晚上,驰骋沙场,凶神恶煞能止小儿夜啼的战神大人穿了一日豆芽。 “就这么点?” 在屋内吃吃喝喝懒了一日的苏知鱼在日落之后手持美人扇出来遛弯,看到陆时行盘子里穿好的豆芽,黛眉蹙起,不满道:“我三口就吃完了。” 顿了顿,小娘子又展眉,“幸好,我什么菜都只吃一口,剩下的就赏给沈公子吧。” 陆时行:…… 天色已暗,小娘子调侃完陆时行,忽见墙角处有流萤而过。 她兴奋地拿着扇子扑腾。 美人罗扇扑萤,俏皮可爱。 苏知鱼扑了一会儿,没扑到,便略气闷的招呼雀蝶帮忙一起。 两个小娘子追着流萤满院子乱跑,累得香汗淋漓,却依旧没有抓到。 陆时行坐在石阶上,眼前流萤划过。 他下意识抬手一抓。 “抓到了?” 耳畔处传来小娘子惊喜的声音。 男人滚了滚喉咙,“嗯。” “我看看。”小娘子凑上来,精致妩媚的眉眼像覆了一层薄薄的雾霭。 男人缓慢张开手掌,一只流萤颤颤巍巍地飞出来。它试探性地飞了一会儿后见无人追赶,就赶紧加快速度往天上冲去,如细小的流星滑过。 苏知鱼盯着那流萤,轻轻发出一道声音,“哇,真漂亮。” 陆时行盯着苏知鱼眼中那点流萤光色,嗓音微哑,“嗯,很漂亮。”
第33章 分道 苏知鱼只在西山寺内待七日, 陆时行也跟着躲在西山寺里休息到第七日。 他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起码走路已经跟常人无异。 苏知鱼原本想跟这个男人分道扬镳,不想男人道:“城门口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守着, 我一个人进不去。” 这分明是赖上她了啊! 算了, 送佛送到西,今次之后, 她回苏州,他呆京城, 她与他再无瓜葛! . 一辆挂着上等锦缎帘子的马车从城门外缓慢驶来。 千金难得的锦缎居然被用来作马车帘子,一看便是极富足人家。 在它之后,跟着十几辆马车, 还有盖着布块,拉着家具的板车、 如此大手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哪家富贵人家的马车群。 马车平稳的来到城门口, 那里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守着。 这几日,不管过去的是人还是狗,都要被检查一番, 连一只苍蝇都无法幸免。 “停车。” 果不其然, 苏知鱼的马车被叫停了。 兵马司的人上前, 毫不客气地伸手撩开马车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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