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被谁推了一手,姜念兰摔倒在地,无处可逃,望着近在咫尺的花灯车,大脑空白了几瞬。 一些零碎的片段从脑海细碎地拼凑起来。 她身着火红嫁衣,正是漫天飞雪之际。 也是这样摔倒在车上,瞳孔映照着即将到来的危险,充聚着恐惧。 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 她头疼欲裂,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好似在逃婚路上,不慎摔倒在一辆华贵的马车前,有人挥鞭驱斥她,却被从车上走下的人阻止。 那人是…… “属下该死,救驾来迟。” “将那些意图不轨的贩子一个不落,尽数抓获。” “是!” 熟悉的声音,为迷途困境绽出一道灵光。 她猛地攥住身前人的衣襟,像溺水的人抓住浮萍,问:“是哥哥来救我了吗?” “是,是哥哥。” 姜念兰急急问:“你我初次见面,是不是在菩村?那时的我不愿嫁作痴儿为妇,半路逃婚之时,不慎冲撞了你的车仪。” 楚南瑾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皱了皱眉,缓声道:“是,念兰想起从前了?” 姜念兰松了手,可提起的那口气却没松下,心脏刺痛。 马车上走下的那人,是哥哥。 那当年在兰花灯车上的人是谁? 是孟景茂吗?
第65章 今岁上街的人比去岁多了一成不止, 各处人满为患,官府疏通不及,有几起小规模踩踏事件发生。 其中一半是人为所致, 拐子趁机制造混乱,支开目标身边的人,除了姜念兰, 他们的人马还另掳了几位年轻小娘。 拐子抓住年轻小娘善良的心理, 要么是丢了小孩的老媪, 要么头发斑白丢了银钱的老叟。其余小娘不像姜念兰般警醒, 皆是主动走入了陷阱,被人救下方才如梦初醒,犹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劫后余生地扑倒在家人怀中。 这波人组织庞大, 作案手段娴熟,若不是踢到了铁板,今夜不知有多许的肝肠寸断。 自从上了马车, 姜念兰就一直心神不宁,眼神游离,不知在想着什么。春香夏凉围在她身侧,听说了险些发生的可怕事, 皆是惊魂未定。 春香抹泪道:“谁也没料到, 今夜的人会这般多, 遭致卫统领迟迟找不到咱们,让这些杀千刀的拐子钻了空子, 还好公主没受什么伤, 不然奴婢两个就是千刀万剐,也抵不了这护主不利的罪名。” 夏凉怒道:“千防万防, 还是防不过人心,谁知他们如此丧尽天良,竟拿小孩作饵。” 说到小孩,夏凉顿了顿,姜念兰总算回过神,问:“当时若不是辉儿咬了那妇人一口,我已经被拐子带走了,辉儿现在何处?他是无辜的,定是被那些人胁迫,指不定也是被拐来的孩子。” 夏凉道:“锦衣卫将那几个拐子的同伙一网打尽,那小孩应该也在其中。” 姜念兰急急忙忙下了马车。 从前猖狂的贩子犹如丧家之犬,被锦衣卫驱赶到一处,抱头蹲下,锦衣卫拿出薄册,一一清点人数。 瘦小的辉儿蹲在角落,小身体不住发抖。 姜念兰走到他身边,辉儿却以为轮到他被处置,把头埋得更低,眼泪水在眼眶流转,终是忍不住,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 “辉儿,你的真实名字是叫这个吗?”姜念兰轻轻问,却见他的脚边晕开一团水洼,忙蹲了下去,“你怎么哭了呀?无妨,我是来救你的。” 话落,她像触电般震了震。 哥哥就是这般语气,潜移默化,她也跟着学了去。 看押的锦衣卫插了一嘴,“公主别被这小孩骗了,他是这群拐子的同党,人小心眼却坏得很,帮着那群拐子诱骗小娘。” 辉儿怯怯抬起头,小手死死攥住姜念兰的裙角。 “不,不是这样的!”他知晓眼前人身份尊贵,只有她才能救他,颤着声道,“我都是被逼的,我如果不听话,他们会往死里打我……” 姜念兰心一软,正想找个借口将辉儿带走,锦衣卫又道:“你这满口谎言的小儿,竟敢蒙骗公主!那诱骗公主的老妇人是你的生母,只是知晓死到临头,想利用公主的心软逃脱罪名,小小年纪却心思深沉,你既是帮凶,就是罪不可赦,还分何自愿胁迫,还不拿开你的脏手!” 锦衣卫每说一句,辉儿的手就往下滑一寸,听到最后,无地自容地收回手。 “公主您看,他心虚了,卑职所言句句属实,您的善良浪费在这种人身上,他和那群拐子一样,都是良心泯灭之人!” 辉儿将泪水逼回眼眶,倔犟道:“公主菩萨心肠,辉儿只想多说一句,您的善良并没有错,辉儿不是良心泯灭之人,她是我的母亲,但我从不想做这样的勾当,我都会找一切机会,帮那些可怜小娘脱困。” 故而他才会对生母咬上那一口,即便知道回去后会面临的下场。 辉儿后退一步跪下,脏污的小手扶住磕下的额头,郑重其事地开口。 “但是错了就是错了,这位哥哥说得对,帮凶同罪,辉儿不欲狡辩。若不是公主恩典,辉儿今夜早就死在车轱辘下,这条命是公主给的,这份恩情辉儿此生无法偿还,九泉之下,定会日以继夜地吟诵公主恩德,佑公主长命百岁。” 辉儿的声音稚嫩,说出的话却像个小大人一般,那拐子能将他教育成这样,也算是良心未泯,虎毒不食子了。 姜念兰笑了笑,轻声道:“保佑长岁,还是得在佛祖跟前,辉儿这般懂事,将来长成,定是温文尔雅的少年郎,我等着你偿还这份恩情。” 辉儿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后,不敢置信地从泥巴里抬起头来。 姜念兰牵起他脏污的小手,在旁人讶然的目光下带着辉儿离开,后者大脑一片茫然,不敢相信真的获救。 两人走出没多远,从梧桐树后走出一人,拦住去路。 “我就知,念兰定会出手救下这个小孩儿。” 楚南瑾手提着那盏姜念兰赠予的猫儿灯笼,暖月倾斜,银辉如霜,他缓缓踱步朝她走近,手中的灯笼明亮通透,将他的面容映照得柔和。 “这个小孩罪不至死,念兰心底善良,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气与造化。” 眼前之人,是目光交汇过无数次,永远噙着温暖笑意,令人如沐春风,好似皎皎明月的,她的哥哥。 却在此刻,那道温暖的月光好似化为锋利的镰刀,狠狠刺入,将她的心脏剖出,鲜血淋漓地摆在面前,她被钝痛折磨得呼吸不过来。 姜念兰别开视线,强行扯出一抹笑颜,“哥哥怎么独身在这儿,父皇呢?” 楚南瑾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却不知她的转变为何,莫名的焦躁笼罩心头,眸光暗了下去。 “宫里出了点事,半个时辰前,陛下已经回了宫。” 姜念兰紧张问:“发生了何事?” “无甚大碍,只是太后那边又起了点幺蛾子。” 姜念兰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既是太后起的事,她也不能帮到什么,反倒会火上浇油。 “念兰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定是累了吧。”他上前几步,伸出手,“我会安排人照顾这名男童,念兰不必操心,跟哥哥回去吧。” 姜念兰摇摇头,“我不累,听百姓说,今夜不止有怡雪院的花灯车,还有许多新鲜玩意儿,我想带辉儿四处逛逛,哥哥若是累了,就先回去吧。” 说罢,她牵着辉儿,从楚南瑾身边擦过。 笑容僵硬在了脸上,楚南瑾盯着她远去的背影良久,方将停顿在半空的手收回,琉璃眸淬着冷意。 他十分清醒地,看穿了她对他的疏离。 经历了一场惊险的插曲,街道冷清了不少,半个时辰后,民众对节庆的狂热复苏,各处又是热闹了起来,街道两侧多了若干巡逻的卫兵。 那群为非作歹的拐子被当街抽了几十鞭,以儆效尤,饶是再胆大妄为的歹人,瞧见那血肉模糊的场景,也不敢再作乱。 姜念兰让人带辉儿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洗净脸上的灰土之后,竟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郎君,瞧着分外惹人怜爱。 姜念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自是不能将一个小孩日日带在身边,正琢磨着如何跟父皇禀报此事,隔着老远,孟景茂就瞧见了她这满腹心事的模样。 孟吟爱凑热闹,孟景茂和荣国夫人都疼她纵她,便带着她上了街,孟吟上了趟花灯车,绘声绘色地描述在车上望见的盛景,一大段话讲完,口干舌燥地呷了口茶,没发现孟景茂的失神。 只有荣国夫人将孟景茂一眼就被勾去魂的模样看在了眼里,顺着他的视线而去,果不其然望见了那美貌灵动的小公主,只是不知为何身边跟了个男童。 荣国夫人使了个眼色,李妈妈心领神会地退出了厢房,待弄清楚来龙去脉后,小声在她耳边回禀。 孟吟上花灯车时,身边只跟了几名婢女,荣国夫人与孟景茂还在茗香阁饮茶,竟不知晓外头竟出了这档子事,只觉心惊肉跳,连忙瞧了眼孟吟,万幸她没出事。 心惊之后又是宽慰,公主心底如此善良,倒也是景茂的良配,她从前还担心公主脾气刁钻,景茂一头栽进去,会受了委屈。 今夜月色好,正是促成姻缘的大好时机,思及此,荣国夫人不露破绽地笑了笑,说道:“景茂,你带孟吟下去逛逛吧。” 孟景茂正想找借口下楼,母亲的话正中下怀,即刻起身道:“那儿子就先带妹妹下去了。” 孟吟很是高兴,自然而然地揽住孟景茂的手臂,两人举止亲昵地下了楼。 李妈妈见两位主子走远,方才说道:“小姐到底是及笄的姑娘,怎可还跟兄长这般亲密?世子也是,事事顺从小姐,就小姐这性子,老奴真怕小姐今后见兄长与嫂嫂亲近,内心生醋,得罪了准夫人,何况那位甚得圣宠,又怎是小姐能得罪的?” 荣国夫人也是想到了这层,因而到了现在,都没讲景茂心仪公主之事。 “我已准备为吟儿定下夫家,她现在年纪小,不懂事,等有了夫婿,自是不会再这般黏着景茂,李妈妈,你先前去邀约公主,务必将公主请上来。”
第66章 辉儿最开始十分拘谨, 春香夏凉逗弄一句,便面红耳赤,手脚不知放在哪儿, 春香夏凉卯足劲活跃气氛,小家伙自信许多,偶尔也能起个话题, 反呛二人几句。 走过热闹喧嚷的街道时, 辉儿抬起低了一路的头, 睁着乌黑溜圆的眼好奇地打探四周。 不知从哪儿飘来的糖炒栗子香, 格外勾人的口腹之欲,辉儿吞了吞口水,觑着眼偷偷寻找香味源头,却万不敢开口让恩人掏钱买东西, 只过个眼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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