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已经小的快要睡着了一般,跟小猫呢喃似的。那里有刚才在棋盘上大杀四方的威凛之气。 蒋木乐呵的揽着,心里愉悦不能形容,指骨修长,在呦呦的后脑处缓动。 呦呦浅浅眯着。 今日哪怕已然有消息,也不会夜间有人去探查,该是明日一早要闹出不小的动静。 他这要不是因为今日在还可以面前的脸,能留宿在宫中吗一个外臣之身。 贺璎鱼的事儿…… 他低头看着呦呦这一身素衣红袍,锦绣的很。 他从陛下御书房出来在九方阁等的这段时间里,知道了呦呦今日的所作所为…… 简直是太大胆了。 竟然用李清辰的身份娶了国安郡主,将国安回奏上了玉碟,入了宗祠太庙…… 闹得这样大,怕是东唐不将国安郡主摆成太子妃都不可能! 前所未闻,一个死人做了活人的太子妃。 这天下怕是再也没有这么大胆之人了。 他晓得,呦呦一心喜欢贺璎鱼这样的女子,心中怕是还神往过。 贺璎鱼本就是纷乱中少有的纯真无邪的女子,见过最坏最不好的呦呦,喜欢并无不妥。 更何况这次她的死与呦呦也难逃干系。 贺璎鱼喜欢‘他’也喜欢的诚挚用心,呦呦这样圆她一个愿正是愧疚所致,也不乏有喜欢在里面。 ‘理所应当’。 他见呦呦睡着了,伏在她耳边说,“我抱你上床。” 然后屈身,将呦呦抱在怀中,将她搁在了床上,盖好被褥。 正待他说收拾些衣物,免得去了归墟宫阴寒湿冷这冬日怕是难过。 那料他才起身,呦呦手就上来,捏着他的腕子。 鼻音浓浓,带了一丝娇声:“再抱会儿我。” 蒋木觉得被呦呦捏住的肌肤发烫,神志都有些飘飞。 眼中混浊了些,呆了片刻,只见呦呦睁开眼,朦朦胧胧的柔光正看着天,眨了眨眼睛。 呢侬了短句。 “嗯?” 手牵了牵,蒋木整个手臂随之摆动起来。 蒋木坐在床边,随之躺下,将她揽在怀里,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心里无比激动,喷薄而出的情绪高涨,使得他开心的要命。 眼睛清明一片,睁得大大的,看着帘幔。 怀里越来越暖。 他忍不住的唤了声:“呦呦,我喜欢你……” 声音缠绵,有股子黏糊胶着在了呦呦心上。每一个字都能听出来是真心真意。 蒋木伸出手,正要去摸她的小脸,再眷念会儿。 奈何呦呦煞风景,闭着眼睛,冷冷一句。 “那我祝你这次活着,不然喜欢二字都是妄谈。” 整张脸寒了些,眉间颦颦若蹙,看出来有些担忧。 蒋木手调转方向,给她描着眉,轻轻抚平。 “好,我定然会活着送你出南息,也会事后寻你的。” 呦呦没做声,只是将脸蹭了蹭在他胸口。 睡得安详。 本是好好的话,在呦呦屡次三番的提醒后,蒋木背后像是拉出一个黑洞,会不会被吸进去他也不知道…… 他将呦呦放入怀里,缱绻厮磨。 怎么都好,你安全才好。 时间真是不多…… 呦呦这样一做,动静闹大了东唐肯定会要早些接她回去。 现在蒋木都不免怀疑李邵仪的别有用心,为什么让她取兵防图,却在她正风生水起的时候封李清辰做太子?派遣使团提前拉她回去? 那岂不是让她白在南息吃了这七年的苦,再回去继续做李清辰的替身? 不是耍弄是什么?其心毒恶! 但是蒋木不知李邵仪是重病,随时可魂归才急于立下太子。 李邵仪明明知道现在呦呦身份卡在南息尴尬,也知道李清辰回国怕是连城都进不了,那也要立。 不然届时他当真魂归,皇后纪家一党,连带着大皇子李清运篡改圣旨,这样的事情史记不可谓不多。 所以早早的将他立成太子,虽然回国一路艰辛,但身份清楚。 而不是藏着一份圣旨,全然‘捏’在李清运和皇后手中。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躺的有一会,呦呦睡熟,蒋木怀里温热温热的,直觉得不真切,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怀里的呦呦。 动也不敢动,不知道她是个什么睡觉习惯,轻还是沉。 只是衣裳在指尖游走,擦的指腹阵阵瘙痒,从指腹到心尖都是痒痒的。 耳畔是她吐纳的气息,又细又轻。蒋木心喜的厉害,只顾着傻乐。 右眼的重瞳光越散越柔,化作一汪水环在呦呦身上,恨不得余生都如此。 偶有一两生火烛爆裂声,也引得蒋木侧耳倾听,生怕有什么动静。 想着归墟宫实在是湿冷,觉着呦呦受不住,还是准备起身给她备上两件厚的夹绒袄。 胳膊才用力撑起身子,却见呦呦压住了他的衣袖。 那睡容无比沉静,祥和,安稳,少见呦呦如此不带防备的松惕。 不忍打扰,依着床栏视线埋在呦呦脸庞上,分毫都挪不动。 突兀的笑出声,眼睛弯起来。 手原本想去拍她的肩,最后也怕扰醒她最终放下。 难怪古人要为了不扰爱人睡觉而断袖了,他也想这么做…… 蒋木半宿未眠,正常时候肯定困的不得了,这个时候却是看着呦呦睡不着,清醒的没有半分混浊,甚至还比以往更加明亮了些。 不住的在笑……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样,呦呦转醒,夜半。 朦胧的眼神才睁开,就看到了蒋木正依着床瞧着她,她被笼罩在蒋木的影子里,相溶在一起。 她半眯着眼睛还有些打晃,呢侬着:“你没睡?想什么呢?” 蒋木见她醒了,立马抽了衣袖,将她揽了揽。 拖在自己怀中,让呦呦趴在他胸口,下颚一蹭她发顶。 轻声:“想你,想一直同你这样。” 呦呦闭着眼睛,觉得这个姿势很舒服,很安心。 从来没有靠过一个人,如今才知道,竟然能这样心平气和的安稳,踏实。 着实不错。 也可能是因为靠着的是蒋木。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却能护她…… 她突然想到今日贺璎鱼经历的那场风雪。 觉得,有些事情晚了就是晚了,那如今还能做的岂不是该赶早? 呦呦笑声,波光潋滟。 “这还不简单。” 说着就起身,拉着蒋木到桌前,指了指砚台,蒋木愣愣的给她研磨。 他玩笑道:“怎么,三公主也要给臣写一纸婚书不成?” 这就是依着白日里呦呦对贺璎鱼做的事儿打趣。 呦呦腕子一转,取了一只小叶紫檀制的笔,铺开一张蜡染鎏金熟宣,略微抬首看着蒋木。 “那就依你,本公主赐你一纸婚书。” 蒋木手里的墨一下子没端稳,染了一手黑,看着呦呦的眼睛肉燥热起来,却和缓的幽深。 将呦呦看进心底。 “当真?” 写了婚书,便是夫妻…… 她想嫁与他―― 呦呦直接沾墨准备动笔,结果蒋木将手探过去,捏住呦呦的小手。 “婚书不该是我给你写吗?” 呦呦看着笑起,格外俏皮心喜。 说着蒋木挪到了呦呦身后,将她往怀里一带,轻轻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说。 “我们一道写,免得他日殿下说没了威严。” 谁写谁作主,所以自古皆是男子给女子写,也有因为女子面薄不好意思的缘故。 呦呦点点头。 忖道:“我没写过,前两日见过李清辰写过,你给我写什么的誓词?” 蒋木听闻,手下牵带着呦呦的手,直接写到:“情敦鹣鲽,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永结鸾俦,共盟鸳蝶,此证。” 一笔书写下来,字迹清奇嶙峋,风骨跃然纸上,大气而不失潇洒随性。 呦呦看着誓词,有些不真切。 直到搁笔,她指尖划过每一个字,连城串的排列起来,诵之再诵才觉得心跳如急鼓,有些惶惶。 蒋木细细的观赏了一番,觉得无有错漏,写的还不错,便细细叠起来递给呦呦。 将她的手一同握住。 “喏,以后我是你的人了。余生定会护你无忧。” 这话说的有些亲昵,呦呦不太好意思,却仰着脑袋,任由蒋木看着她脸慢慢凝脂晕红。 “好,那你护着我。” 将手里的婚书放入怀里,双眸一片璀璨星光,闪亮的刺眼。 “那年你第一次裙子,很好看……可惜我错过了。这次你的事办完了,我的事办完了,你再为我穿一次红状。” 他的语调今日是字字缠绵柔情,这一句却带着些悔。 那年他诈死那日,呦呦穿着红裙见他,却见到了一具焦尸……这么多年里,他第一次见她穿裙子,便是离别。 呦呦晓得这是什么意思,点头。 嘴里依旧不饶过蒋木这次擅作主张的事儿,便冷冷刺了句。 “那你千万活着。我可不想要跟今日一样,替我哥哥娶一抬棺材! 如若有那一日,蒋木,我一定要恨你,黄泉碧落,再也不见。” 这话决绝的狠,让呦呦额心都多了一片青色,看来这是打算说话算话了。 蒋木见着她有些生怒,连忙抬手捂住她凶恶的眼眸。 连连打趣,“才写了婚书给你,你便是要咒我死吗?” 语声柔和。 呦呦伸出手准备将蒋木的手掌从脸上拿下来,就听见蒋木接着说道。 “我从未想过那一条路,现在有了你,我更舍不得走那条路……我说要与你共赴白头之约,说了要护你余生,怎么,不信?” 呦呦眨了眨眼睛,睫毛扫在蒋木的掌心。 心底有些痒。 她不是不信,是害怕。一如蒋木怕她意外一样。 她也有很多危险的事儿瞒着蒋木,蒋木亦然。 二人都不是多么会表达感情的人,能言明成这样已属了不起! 她的喜欢就是看到蒋木受欺负的时候还回去,还小心翼翼护着蒋木的尊严。 他的喜欢也是这样,一面小心护着筹谋不言,一面达成她的所愿。 默默的一直在找兵防图替她完成使命,望她有筹码与李邵仪谈交易,获得自由之身。 呦呦接着煞风景,继续问。 “那你之前言之凿凿的为官之道难道要为了我放弃不成?” 蒋木干脆开口,“是的,不要了,我只要你。” 丝毫不带思考的,放弃的彻底利落。 他的干脆实际上是在掩饰,掩饰接下来那些事情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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