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国公十年前六十大寿的时候贺嘉佑赏赐的,记得当时陛下说,这样的东西举世之下只有太安公能用。 由于这血经宝贵,太安公当年便没有推脱,直接叩谢了皇恩接了过来。 现在蒋木看着,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果真是举世之下只有老国公用得…… 但蒋木此刻只觉得蠢! 原来那个时候,陛下就已经有了杀蒋家的心了……这么明显,他爹居然没有空出来…… 举世之下?只有他一人? 这样的东西,怎么能接?怎么敢接? 举世之下,就是不拿其余国君算上,陛下怎么不是世上之人?怎么就是只有他一人能用得? 蒋家富贵太久,便忘了何为谦逊,何为臣子一般。 哪怕他这个将军哥哥聪慧,退了蒋家全部的势力,窝缩在边疆,但也已经难逃蒋家覆灭的命运…… 蒋木面前的火盆子还有余火,他随手轻轻地将指间上的纸钱丢进去。 火一下子舔舐了个干净,蹭蹭的火光映在蒋木脸上。 突然,冷清的大厅里一角传出了声音。 “当真是好手段,秉修与本将军传信说与你时,我还不信…… 怎么一个蒋家任人鞭打唾骂的妓子儿子,就能与殿下对抗了。现在一看,真是不禁让人感慨。” 一番话说的是咬牙切齿,却不暴躁,沉稳冷峻。 蒋木抬起眼睑,顺着声音望过去。 是蒋正。 他的哥哥,南息的护国大将军,十四岁便上战场杀敌,不过十七便名声大噪,享誉天下。 二十岁就封为了护国大将军。 而蒋木出生的时候,他这个哥哥都三十二三了。 此时的蒋正一身白色劲装,白靴至腿腹,腰上挂着一柄寒光凌冽的长剑。 头发整整齐齐的梳好,一张脸浓眉大眼,炯炯有神,只可惜浑身杀气太重,看着他原本不太刚毅的脸型生生有一股子戾气萦绕在眉心。 看的令人生畏。 这么多天来的接连消息居然都还没将他打击的意志消沉,疯魔不振。 蒋正一手正搁在剑柄上,吊着黑瞳十分不屑的打量着面前‘瘦弱不堪’蒋木。 双眼赤红,脸上的肌肉都崩的僵直。 明明怒意滔天,却还能如此有‘涵养’的站在这里同蒋木‘好好’说话! 蒋正缓慢的将剑□□,对准蒋木。 高声朗朗道:“叫你准备的人出来吧,速战速决……” 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蒋木只是凌空点了点头,四周本上空寂一片的院子,突然跃出来了近四十余人,冲进来后将蒋正紧紧围住。 蒋正是什么,是十四岁就上战场杀敌的人,至今已在战场厮杀了近三十年。 说是以一敌百不为过,眼前的这四十余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蒋正眼神一睨,看向人后面的蒋木,冷冷一笑,剑端提起,正对着蒋木。 像是下一剑就能横在蒋木的颈上。 四十余人包围蒋正,他也确实是高招,每一剑的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都十分精准。 软钢剑,抖动的范围都被蒋正拿捏的极好,几乎是每一招下去,必是见血。 血洗过的剑身尤为冷寒,拿在蒋正这样风姿飒爽的人手里,更像是判官手里的笔,勾挂人命。 不过这四十余人都是贺嘉佑手下的精兵暗卫,从未显露出来过。 有些武功路数是贺家皇室独有的招数,蒋正从未见过,故而也会有几招失手落败的时候。 当他落败的第一招,蒋正就知道,今日怕是难出这大门。 而当他知道施幼南被逼到推出自己的父亲去保家族的时候,就知道他这个太子外甥怕是非常不好了! 所以他才偷偷的潜回广陵,想着与贺秉修与他们密谋一下…… 却在偷偷回到广陵给自己父亲祝寿时,前一刻还在书房里,父子话聊。 出去后便是塌天!直接阴阳两隔。 他还不能光明正大的出去为他父亲主持公道。 最糟糕的却是他父亲亡故,他需要受旨回都带孝。 这样光明正大的回来,怕是危险重重。 本来想留在广陵看一看四方局势,却不料昨日清辰,听闻蒋木手捧着他们蒋家的罪书,求陛下从轻发落。 这还了得? 他们蒋家一直上陛下的心头刺,这样一闹,满城皆知,如若再有其他人联名上奏蒋家,怕是蒋家就难保今日…… 惟有一策就是他出城回边疆,以大军震慑陛下,让他心有余悸。 再想着换天子。 蒋家得保,太子得保! 可是他试过出城,谨防之严密从未有过。 他找过施幼南,二人相商便是,怕是陛下已经知道他不在边疆,但或许不知道在广陵! 贺秉修早在春日猎时失了些龙心,他心里早衰,常是郁郁寡欢。 接着晏落一事污上他,他百口莫辩,又是禁足。几乎到现在,他没出过东宫。 接着施幼南也遭难…东宫也没那么好进。 明明只有这一年的时间,转变却陡然急下,快的反应不过来。 加之这半年来,蒋木咬着的贺秉修与施幼南死死不放,许多证据都是长期收集的,对付施幼南起来,让他不免有些捉襟见肘,难以自顾。 施幼南身体不好,常常是熬到晕厥。 蒋温,他也不见了一个月有余,一直听不到他的消息。 前日里,他的手下混入广陵,才将发到边疆的信给他…… 里面什么话都没有,只有一幅幅画…… 画的那叫一个惟妙惟肖,堪似本人! 上面一幅幅都是蒋温,是蒋温受刑的惨痛样子。 有鞭刑,有烙刑,有钉刑……他一张张看过去的时候,只觉得心在滴血。 双目赤红,手都经脉暴涨,他已经形容不清楚他自己是一个什么心理。 只知道手里的剑快要握不稳,非想削两个人头才能解恨! 直到最后一张,他直接眼花目眩,差点晕了过去。 要不是手底下的人扶着,他当真会栽倒在地。 上面是蒋温双足被剥皮的样子。 几人捆绑在老虎凳上,一人闹着薄翼似的刀正在拨他一只足上的皮…… 另一只脚已然是血淋淋的被拨干净,水盆里正飘着刚剥好的皮……红色的血水浸着一张皮子。 而蒋温被人塞住口,目眦欲裂,青筋直爆,浑身残破的样子就是一块肉,被人宰杀。 他迅速的派人在广陵去搜寻蒋温的踪迹,却在哪里都找不到他…… 今日是他父亲出殡,不得不来。 从十五那日至今日,五日了,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今天下旨捉拿,他方才在后堂听得也是不解。 蒋木一人留下,他明知道有埋伏,却还是走了出来。 早晚都是要了结的。 他对自己的武功还是相当自信的。 只是败了一招后,他就知道,原来这些都是陛下的人……原来是陛下让他们蒋家一人不留! 以为制曰或许陛下留有余地,却没想到,都是为了引他出来罢了! 要蒋家亡的,不是蒋木,而是陛下…… 蒋正渐渐每一招每一式变得更为凌厉起来,更加凶狠嗜血起来。 力道比之方才更是粹了三分力。 以至于他现下的每一招,接招人都有些勉励招架,在蒋正手下走刀走剑困难了些。 蒋木看着蒋正的突增加的气势觉得正常,约莫蒋正已经看出来了这些人是谁了,这是陛下的亲卫。 约莫也知道了今日要他的是陛下…… 他既然现在奋力反抗。 正中下怀…… 蒋正乃武学高手,怎看不出来这些人隶属于皇家?隶属于陛下? 他既然看出来了,今日贺嘉佑一旦知道,必然更是重罪! 但是蒋正做了反击。 这意味着,他要‘背叛’陛下了―― 蒋正的反击是在自救! 可惜陛下的意思,是蒋家屠尽!蒋木看着盆中的火苗,渐渐趋近于熄灭。 他片刻失神。 或许,陛下也不会放过他…… 蒋木还在失神,他抬起指尖,放在了心口处,那里有一张纸,是他与呦呦共同写下的婚书…… 这一次还并不是生死时刻,至少现在,他还不会死! 但是之后…… 蒋家获罪昭告天下之后……太子被废黜之后……淳王失势之后…… 接踵将至的便是这些人余党对他的冲击,陛下阴晴不定的心思。 蒋木闭了闭眼睛,深深地从肺里吐出一口气。 眼睛睁开之时,只见蒋正的剑正削下一人的头,徐徐地滚到了蒋木的脚边。 囫囵整圆的眼睛惊愕地看着蒋木,这鲜活的面相没有一丝痛苦,还活着一般与蒋木对视。 他脚尖微动,那颗头就滚到了不远处。 蒋木信步慢游,将他爹爹棺材上的经文拽下来,在将要熄灭的火盆里垂放了一角。 他的手臂伸的很直,目光游离在盆子里的一角血经上。 这一幕,蒋正也是死死的看在眼里。 一下子气不可遏,提剑的手用力横劈过去,又是一人的人头飞出,血喷洒了一大片的鲜红,屋子里的白经幡染了许多。 蒋正一边迎敌一边瞪着蒋木。 这可是当年陛下赏赐的! 而且经多么珍贵,说出去来历世人皆知这一副血经堪比城池之价! 给父亲的往生经文就这样被蒋木给烧了!存心作为! 哪晓得蒋木更绝然。 血经燃起一角,火苗蹭蹭的网上攀爬,咬卷了每一笔血字。 空气里一股子腐朽的腥气,蹿入这个久经沙场的蒋正鼻子里,显然就似催化作用。 红起眼睛点招。 这一柄剑使得精妙绝伦,又好看又有威力,杀人不过是他的一个剑花…… 蒋木见燃起来了,拎着,怡然自得的漫步走到棺材旁。 与蒋正打了个视线,当蒋正看向蒋木的时候,只见蒋木将手里蹿着火苗的血经往棺材上这么一搭…… 这一个动作,看得蒋正一下子一股子热气直冲脑顶,直直的呕了一口血出来。 乌黑的血淌在胸口上,让他步子也虚上了那么一步。 就这一步,被陛下的暗卫抓到机会,硬生生刺了一剑左腹,一个通透的血窟窿往外冒血。 蒋正赫然红眼吊眉大喝了一声,振聋发聩,气势摄人。 脚下的步子接上,再也不敢有慢顿之姿。 蒋木不为所动,只是在眼睛看着慢慢着火的棺材,嘴里又轻又慢地念着。 阿爹,亲启。 正月初一,钩食小馆被擒,被刑具鞭杀三日,身不能受,欲求爹爹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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