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太傅瞧了眼太子,忙起身告罪,“都是臣管教不严,才叫犬子惊扰殿下。” 萧怀宸按下心中的郁结,冷哼了声后淡淡道,“人在何处。” “回太子殿下,魏世子与景大公子就在前院。” 此时的前院里,恐怕已聚齐了所有宾客,在这样的场合下就是圣上来了,也无法光明正大的偏袒谁。 萧怀宸嗤笑了声,“他倒是聪明。” “诸位便随孤去瞧瞧吧。” “是。” 太子起身,二皇子与三皇子自是陪同在侧,紧随其后的便是褚明鹤与景太傅,还有国子监祭酒与几位大人,辍在最后头的是褚容与褚峥兄弟俩。 褚容一脸的迫不及待,只恨不得立刻飞到前院里去瞧热闹,褚峥则是神色严肃,面色微沉。 魏钰想出的法子,就是同景时卿打架? 着实有些不靠谱。 一众人簇拥着太子到大院时,大院里已很是热闹。 而即便众人做了心理准备,还是被那中间的二人惊了一跳。 景时卿尚还好些,端端坐在下人搬来的椅子上,只小腿处渗着一片暗红。 相比起来,魏钰就有些…没法看了。 额头上好似破了个洞,鲜血顺着脸颊流到了脖颈,将蓝色的衣襟浸湿了一大块。 配上他那张漂亮的过份的脸,竟有种破碎的美感,再加上他眉眼间又委屈又倔强的神色,叫人止不住的心生不忍。 可作为父亲的顺义候,面上不仅丝毫不见心疼,还满是怨言责怪。 “真是逆子!” 惹谁不好,偏要招惹如日中天的褚家,还打了褚家未来的女婿,景太傅家的公子,这逆子是嫌他这侯爷做的太安稳了么! 简直是不知所谓,胡作非为! 被父亲当众责骂,魏钰气的别过头,眼里隐隐泛红,虽一眼未发,但瞧着却是委屈极了。 在场的夫人都是有孩子的,见这么个漂亮少年郎被打成这样,还要被父亲当众责骂嫌弃,难免心生怜悯,面上虽不显,心头对顺义候又看轻了几分。 当年顺义候府正头大娘子过世不久,顺义候便娶了继妻,因此广陵霍老将军亲自来长安接走年仅七岁的外孙,这事儿长安人都晓得。 当时暗骂顺义候薄情寡义的大有人在,顺义候府能在长安站住脚,多半是借了广陵霍家的势,可霍家女才过世不到三月,他便转头续弦,这着实有些不地道,也不怪霍老将军亲自到长安接人。 “太子殿下。” 有眼尖的瞧见了太子一行人,忙行礼请安。 待众人尽完礼数,与此事不相干的就乖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连太子殿下都惊动了,此事怕没那么容易了了。 顺义候魏忠林此时心中忐忑至极,抬手便先告罪,看那样子只恨不得当场与魏钰断绝父子关系。 而景时卿此时身边已围了不少人,景夫人更是心疼的直抹泪,两厢一对比,那孤身一人立在一处的漂亮少年,便愈发惹人怜惜。 他再怎么跋扈,也只是个幼年失母的可怜孩子,而今出了事连个向着他的人都没有。 即便前不久他才犯了众怒,可此时那满脑袋是血的可怜凄惨样儿便已叫人恨不起来了。 跟着太子出来的几位大人面上划过一丝了然,怪不得魏世子怕求不到一个公道,原是因他知晓,无人会为他说项。 褚明鹤也不由得多瞧了几眼魏钰。 不论事实如何,这个少年已经赢得了人心。 因为在大多时候,舆论往往会偏向弱者。 他很好的利用了这一点。 景太傅能被点为太子之师,又怎会看不清眼下的局面,当即上前朝顺义候拘了一礼,面带愧疚道,“不过是儿郎间的打闹,顺义候不必如此苛责令郎,况且此事还未有定夺,说不准谁是谁非,左右太子殿下在此,定能替两个孩子主持公道。” 顺义候还要告罪,却硬生生被景太傅拦着,只得点头称是。 “先处理好伤口再论。” 萧怀宸也知眼下这情况没办法偏袒,皱了皱眉道。 哪知魏钰将头一扭,带着鼻音道,“我皮糙肉厚的,流这点血不打紧,只想快些求一个公道。” 这话虽有拂太子殿下颜面的嫌疑,但少年人难免有几分气性,只想论个对错倒也情有可原。 只有魏钰自己知道,他这脑袋破的有多虚假。 再者说,若上了药处理完,伤口就差不多痊愈了,哪还能靠着这鲜血淋漓博取同情呢。 “行。”太子衣袖一挥,正气凌然道,“你们且说说,到底要分个什么是非?” 魏钰看向景时卿,景时卿别过头不愿理他。 二人像是较劲似的,谁也不肯先开口。 最后还是褚逸简单道明始末。 据魏世子所说,他在宴席上无意中踩了褚五姑娘的裙摆,为此感到万分愧疚,无颜再留在褚家,又怕被父亲责骂,便带着书童欲先行回府,可谁知刚走到崇义坊转角处,便见景大公子的马车疾驰而来,他因心中有事反应慢了些未能躲避开,被马车撞倒后摔破了头。 本想着都是世家公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景大公子愿意致歉,此事也就这么算了,可景大公子非但不肯道歉,还否认自己的马车撞了魏世子。 听到这里,好像的确是景时卿有错在先。 可这只是魏钰的一面之词。 景大公子的说辞是,魏钰是自个儿撞上去的,还非得要他下来道歉,且口口声声骂他伪君子,他下马车同魏钰理论,魏钰根本不听,不仅言语挑衅,还先动手推了他,将他的腿打伤后,又非说在他身上看到了一根姑娘的发丝,诬陷他迟到定婚宴是因为与旁的姑娘幽会。 褚逸过去后,二人便是这般各执一词,都要求对方还自己清白。 且魏钰一口否认是自己先动手和挑衅景时卿。 可是现场除了各自的人外,又没有别的证人。 景时卿的车夫与长随为自家公子作证,魏钰的书童替自己世子说话,总之,这事就是个糊涂账,扯不清。 别说太子,就是在场其他人听了都觉得啼笑皆非。 这都什么事儿,多大的人了还玩这种过家家的打打闹闹。 魏世子出了名的纨绔就不说了,可景大公子却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即将要入翰林院任职了,怎也这般不稳重。 这点小事也值当闹成这样。 但等回味过来后,又觉意味深长。 魏世子当真在景大公子身上看见了姑娘的头发丝儿? 对于此事,景时卿当然不认,叫魏钰找出证据来。 可那么细细小小的一根发丝,二人又动手纠缠了一番,哪里还能寻得到。 偏魏钰一口咬定就是瞧见了。 太子扶了扶额,无力的瞧了眼景太傅。 这笔糊涂官司当真难判,他今儿就不该来。 恰此时,乔夫人站了出来,“敢问景大公子,今日为何来迟。” 景时卿正要作答,却听张氏道,“你不是去白玉阁取给褚五姑娘定制的首饰么,东西呢?” 景时卿抬眸瞧了眼母亲,眸色微微一沉,道,“掌柜的说要晚些时候。” 张氏眉头一皱,轻斥了声,“你这孩子,怎也不知差人与我说一声。” 乔夫人冷冷一笑,“是吗,这么巧。” 张氏微微一笑,淡定道,“此事的确是不巧,若乔夫人信不过,不若差人去白玉阁问问有没有这桩事便可。” 她本不知道时卿今日去了何处,当时被问起,她只得随口扯了谎。 且她的确在白玉阁定制过最新款的首饰,只不过不是给褚五的,而是给自己的。 且那白玉阁的掌柜与她有些旧交,她早在自己说出那话后就差人去打点过了,就算此时派人过去问,掌柜的也自会替时卿作证。 而景时卿正是因为知道母亲与白玉阁掌柜的有私交,才会顺着张氏的话往下说。 “即便如此,景大公子也不能自证清白,我听说景大公子是在岁铵街惊了马。可从白玉阁到褚家根本无需路过岁铵街。” 魏钰梗着脖子道,那模样是又委屈又不服输。 “岁铵街行人少,我选择走这条路亦无可厚非。” 景时卿声音微冷道。 他本只想快些赶至褚家,将这桩婚事定下,可奈何魏钰三番两次挑衅他,且还说出他在今日与姑娘幽会的话来,别的他都可以忍下,唯独这件事他不能认。 不止因为褚家人容不得瑕疵,还因为心虚。 魏钰瞥了眼一脸正气的景时卿,垂首掩下不屑的笑意。 姑娘的头发丝他的确没看到,但却在他身上闻到了姑娘家的脂粉味。 他敢断定,景时卿今日定去见了哪位姑娘,所以才会找个头发丝的由头,扯出他与姑娘幽会的事来。 而景时卿因为心虚必会与他争个是非,好彻底打消褚家人的疑虑。 可景时卿不知,他要的并非是让他承认今日与姑娘幽会,因为他的确没有证据,那点儿脂粉气也早就散没了, 且他们这笔糊涂账是理不清的。 他要的只是在众人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再借机闹到褚家来,先将褚家与景家今日这场定婚宴搞得乌烟瘴气。 然后浑水摸鱼,彻底把婚事搅黄! 至于为何会去撞景时卿的马车...他只是现学现用。 为何动手打人么。 景时卿毕竟是个状元郎,说理他自是说不过,只得用最简单粗暴的手段让这位状元郎先乱了分寸,才能叫他有机可乘。 还别说,这效果是真不错,连景时卿这么会伪装的人都破了功。 就是有些费头。 ? 作者有话说: 又来晚了,但是是个肥章。 发红包补偿小可爱们。 虽然,但是,还是不能学魏世子和女鹅去讹人的,这是不对的,批评他们!
第13章 梦回前世断孽缘 如魏钰所料,这笔糊涂账扯了小半个时辰也没有扯清楚。 太子眼底已有不耐。 此时,国子监祭酒周盶给出了一个提议,既然谁是谁非扯不清,那就公平些,来一场比试,输的人不问缘由向对方道歉,这件事便一笔勾销,双方都不得再提。 萧怀宸赞赏的看了眼周盶,当机立断道,“此事就这么办,你们可有异议。” 太子面上已是明显不虞,谁还敢再有异议,两个当事人很有眼力见的表示同意。 但比什么也是个关键。 景时卿作为今年的新科状元,自是天资卓越,文才俱佳,而这位年初才来长安的魏世子… 虽据他自己说是来赶考的,但人一到长安城便闹得鸡飞狗跳,嚣张跋扈不学无术的名声满天飞,着实想象不出他能有什么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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