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宁勉强笑笑,又蓦地生出几分惆怅。 另一边,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上,赵怀谦幽幽叹了声气:“好不容易去吃顿好的,菜还没上就走了。” “你府上什么好的没有?”百里溪神色淡淡。 赵怀谦斜了他一眼:“我就想不明白了,她吃她的,咱们吃咱们的,互不打扰就是,何必还得避出来?” “今日她生辰,何必惹她不快。”百里溪倒是平静。 赵怀谦笑笑:“行吧,你总有道理。” 百里溪没有言语,等马车走到无人的地方时,却突然叫车夫停下。 “怎么了?”赵怀谦以为有埋伏,顿时紧张起来。 百里溪看向他:“你回去吧。” “……我回去?”赵怀谦有点没听懂。 一瞬之后,赵怀谦被推下马车,一脸无言地看着马车折了回去。 傅知宁这顿饭,一直到后半段的时候胃口才好起来,徐柔见她与莲儿说说笑笑,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吃过午膳,又去城外踏青,玩到傍晚要回家时,傅知宁还不肯回,还想去街上走走,徐柔索□□给她一个荷包。 “我得去查账,没空陪你了,你和莲儿去玩吧,多挑些喜欢的。”徐柔叮嘱。 傅知宁答应一声,便带着莲儿去街上了。 街角,百里溪将车帘掀开一角,静静看着主仆二人。 两人先去买了许多吃食,吃饱之后才开始慢悠悠地开始挑衣裳首饰。百里溪坐在马车上,安静跟在她们后面,直到两人进了一家成衣铺。 皇城脚下非富即贵,总有一些铺面卖的东西,是寻常人买不起的。方才徐柔给荷包时,百里溪是见过的,所以不必想也知道,这俩人连里头的一方手帕都买不起。 他静了片刻,同车夫说了几句话,车夫答应一声,扭头便进了铺子。 成衣铺内,傅知宁看着一条烟纱裙不可思议地问:“多少钱?” “回这位小姐的话,三百五十两银子,您若是要的话,小的给您包起来。”小二殷勤道。 傅知宁嘴角抽了抽,默默放下裙子:“不必了,我再看看别的。” 刚说完,小二就被叫走了,傅知宁趁机拉了拉还在看衣裙的莲儿:“快走。” “别急着走呀小姐,”莲儿没听见小二的报价,还在热情地拉着她,“这家铺子的衣裳都好漂亮,料子也好,不如您挑一身回去吧。” 傅知宁隔着帷帽扫了眼周围,压低声音问:“你知道刚才那条裙子多少钱吗?” “多少?” “三百多两。” 莲儿:“……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傅知宁忍着笑,牵上她的手就要离开,小二却及时赶来:“小姐请留步!刚才我们掌柜的说了,这条裙子做得小了些,寻常姑娘穿不上,您若是喜欢,可以便宜些。” “真的?”傅知宁停下脚步。 小二笑着点头:“真的,能便宜很多。” “多少?”傅知宁警惕。 小二想了想:“三十五两。” 傅知宁:“……直接抹个零啊?” “您若是觉得贵,那就十两,再不行五两三两都可以,”小二见她一直不说话,汗都快下来了,“或者您给个合适的价,我们都听您的。” 傅知宁沉默许久,带着莲儿头也不回地逃了。 小二:“?” “跑什么啊小姐?您不想要那条裙子了?”莲儿一脸不解,出了铺子才问。 傅知宁冷笑一声:“三百五十两的裙子,卖给我三两五两,肯定是骗子。” “原来如此,还是小姐机灵。”莲儿回过味来,顿觉劫后余生。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冷静之后继续逛,最后在另一家挑了一身衣裙。 “十两银子,少一分都不卖。”掌柜的有前车之鉴,把价值千两的衣裙直接定价十两。 傅知宁没有怀疑,只当遇到一家实诚的,直接付钱买下了。 买了衣裙后,两人还剩几两银子,于是靠这几两银子买了两支步摇三副耳环五只镯子,回家时简直满载而归。 “小姐,这里东西还挺便宜的。”莲儿认真道。 傅知宁点头:“我们下次还来。” 街口,百里溪将最后一张银票递出去,两袖清风回宫了。 傅知宁这一日也是累坏了,回到家草草吃了两口东西,便跑到床上躺下,一边盖被子一边吩咐跟在后面的莲儿:“将蜡烛熄了。” 莲儿愣了愣:“您现在就睡?” “好累啊,困。”傅知宁说着便闭上了眼睛。 莲儿蹙眉:“可现在睡,半夜会不会突然醒过来,不如再坚持片刻,沐浴之后再……” 话说到一半,便听到傅知宁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她好笑又无奈,只好乖乖帮她掖好被角吹了灯,轻手轻脚地出去将房门关上。 闷热的夜晚静悄悄,傅知宁不知不觉间,便将被子全部蹬掉了。 百里溪出现时,就看到被子全在地上堆着,她半个身子都在床边垂着,随时有掉下来的可能。他轻轻叹了声气,走上前俯身下去,刚要将人抱起,傅知宁便又动了一下,里衣顷刻间散开,露出里头只有两条细绳的小衣和大片光洁的肌肤。 百里溪猝不及防,入眼便是一片泛着光的皓月,几乎刺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他微微一愣,下意识便要收回手,可沉睡的傅知宁不知梦到了什么,竟然伸手揽上了他的脖子。 小姑娘身上带着热意的香味扑面而来,百里溪整个后背都僵住了。 “睡……”傅知宁嘟囔一句。 月光下,她的眉眼虽与幼时没太大差别,却多了一分昔日不曾有的风情,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她已经是个大姑娘,是可以嫁人生子的女子了。 百里溪乍一出现这个认知,第一反应是不知所措,随即便是大气都不敢出,只安静定在原地,直到她嫌累了主动松开他,他才狼狈将人抱到床中央,又将薄被放在她身边,方便她冷的时候能立刻裹上。 做完这一切,他额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身体也透着一股难言的热意。他不是什么三岁孩童,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时间对自己厌弃到了极致。 他竟然……他怎么能……百里溪双手死死攥拳,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小姑娘睡得香甜,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一夜无话,傅知宁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而同一时间的百里溪,却是周身透着寒凉之气,面无表情地坐在司礼监中,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皆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一夜之后心情差成这样。 这一日之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去看傅知宁,只是每个夜晚闭上眼睛,脑海都仿佛癔症了一般反复想起那个夜晚,她衣衫大开,小衣下是绵软的曲线,每一次呼吸都能引起曲线的起伏,而当她揽上他的脖子时,他隔着衣裳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波动…… 越是不愿去想,某些念头越像野草一样疯长,越是被迫想起,他对自己的厌恶便更深一分,厌恶到了极致,甚至生出自毁的心思。 这天以后,他再也没有夜间去看过她。
第102章 傅知宁花了几年的时间,才接受隔壁偌大的百里府被一年四季盛开的鲜花取代,接受与自己最亲的哥哥渐行渐远,本以为人生最苦的事,她已经全部承受,将来的日子不说多好,至少该是安稳的、平顺的,结果十七岁生辰过了没多久,她便听到了母亲的死讯。 那是极为平常的一天,徐柔出了一趟城,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消息,两日后,官府的人在一处断桥发现了她。 当傅知宁跟着傅通去辨认尸体时,脑子一片空白,明明是最熟悉的血亲,这一刻她却觉得陌生。 她甚至在第一时间没有认出徐柔,只觉得眼前这个双眸紧闭的女人有些眼熟。接下来大半日,她都呆滞地坐在徐柔旁边,听着官府的人与傅通说话,‘意外’‘贼人’‘查不到’之类的字眼不断出现,她怔怔坐着,却怎么也听不懂。 许久,仿佛老了十岁的傅通来到她面前,哑着嗓子开口:“知宁,带你娘回家吧。” 傅知宁茫然抬头,在对上傅通视线的瞬间,忍了许久的眼泪突然决堤,然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徐柔的案子很快便定了性,无非就是几个贼人临时起意,想要抢一笔钱财,结果争夺的过程中其中一人推了徐柔,徐柔摔在地上便没了气息。 官府以‘贼人难寻’为借口,一直拖着没有审查此案,傅知宁在哭过一大场后意识到不对,便开始四处走访亲自调查,以步伐一寸寸丈量徐柔曾走过的路,千遍万遍,终于找到了那日的目击者。 她在不敢露面作证的目击者口中得知,根本不是什么贼人抢钱,而是一群纨绔子弟嫌徐柔的马车声太吵,才突然动手发难,徐柔临死都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死后带头的纨绔随口骂了句,目击者才知道原因。 而那个带头的,便是王家嫡孙。 彼时世家本就风头正盛,王家又是三皇子的外家,更是嚣张无度,官府自然要维护。傅知宁能想到案子被拖着的原因,但仍觉得后背发凉。 就因为马车声太吵,便害了徐柔和车夫等五条人命,这样的人官府仍要包庇,而她的母亲却枯骨黄泉,有冤不可诉。 傅知宁恨到眼前发黑,强撑着一口气收下目击者捡到的证据,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家中,将东西交给了傅通。 傅通正坐在厅中发呆,看到她后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墙角的屏风,随即又匆匆回来,默默提了一口气。 傅知宁没看出他的异常,跪在地上抓住他的手,哽咽着将自己发现的真相告诉他,等全部说完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爹……爹,我们给娘报仇好不好?我们给娘报仇……”傅知宁恳切地看着他。 傅通颤抖着看她,许久之后艰难开口:“知宁,你娘若是泉下有知,肯定不希望你再为她的事执着。” 傅知宁一愣。 “……你这些证据,是、是不够的,即便交到官府,也无人会帮你伸冤,说不定王家还要反咬你污蔑朝廷命官,”傅通忍着泪意去扶她,“咱们不查了吧,还是不查了……你娘肯定不想你再查下去,她只希望你能高兴……” “你是怕了吗?”傅知宁打断他,她声音极轻,似乎并不相信。 傅通对上她泛红的眼睛,突然不忍地别开脸。 傅知宁怔怔看着他,许久才惨然一笑:“爹,她是你的妻子……” “知宁……” “您什么都不用说了,”傅知宁突然冷静,仿佛一瞬之间彻底长成了成熟的大人,“我知道您的苦衷。” “知宁……” “女儿先告退了。”傅知宁匆匆行了一礼,转身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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