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益笑了一声:“朕就知道你识大体懂大义,当年才独独留下你。”言语间全然忘了,当年是为了羞辱百里松,才会留下他唯一的儿子进宫为奴。 “多谢圣上当年不杀之恩,奴才定会为圣上鞠躬尽瘁在所不辞。”百里溪谢恩。 赵益心情好了许多,又与他聊了几句赵良鸿,百里溪安静听着,只是不经意间提了一句:“其实大殿下本性纯良,如今做出这种事,或许只是受了旁人影响,圣上晓之以情,他定会迷途知返。” 世上没有哪个父母愿意直接承认自己的孩子恶毒,百里溪说的这句话极为体恤,赵益瞬间便想到了弹劾的奏折中,有一半是关于荣国公府的。 他眯起眼睛冷笑一声:“荣国公府的确上梁不正下梁歪,朕从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料想他们非但不感恩,反倒教坏大皇子。” 百里溪闻言,便没有再说话。 当天下午,赵益便发作了荣国公府,不仅褫夺荣国公封号,还夺了底下一众小辈的官职,流放的流放,进大牢的进大牢,短短一日时间,荣国公府便从最有权势的世家之一,变成了过街的老鼠。 然而民间议论声不减,依然在猜大皇子会受什么样的惩罚,前朝官员更是一直追问,雪花一般的奏折不断飞入宫中,百里溪一概不理,尽数送去了赵益的桌案。 赵益已经几年没有碰这些东西,心底烦躁不已,还险些病一场,终于为了平民怨做出了决断。 大皇子赵良鸿剥夺一切职位贬为庶人幽居府中,皇后教子不严闭门礼佛祈福,二人皆无旨不得出。罚得不轻不重,看似有回旋的余地,可惜荣国公府已倒,二人幽居之后,前朝所剩不多的势力,也会被有心人一点一点铲除。 赵良鸿彻底失了争夺储位的可能。 “还是不够,圣上恐怕要再做几件事。”百里溪指点。 赵益微微一愣,听完后蹙起眉头:“朕金口玉言,岂能如此反复。” “唯有如此,圣上才是贤明的君主,否则即便重罚大殿下,也会叫外人觉着圣上偏袒亲子。”百里溪循循善诱。 赵益被说服了,许久之后长叹一声。 一个时辰后,两道圣旨一前一后出了宫门,分别朝着傅、徐两家去了。 傅通听说后,赶紧带着傅知文和刚回京不久的周蕙娘跪下接旨。 “朕感念傅知文一片赤子之心,特收回终身不得入仕之令,但傅知文朝堂之上大不敬,重罪可免仍要受罚,此次科考成绩取消,若想入仕三年后再考即可,钦此。” “谢主隆恩。” 送走宣旨的公公,一家人总算有了笑模样。 这几日气得差点去徐家大闹的周蕙娘,拿过圣旨反复看了几遍,心里总算舒服了些,只是嘴上还在抱怨:“重新科考还得再等三年,干脆不考了,家里给安排个职位便是。” “胡闹,我一个六品官,能给他安排什么好职位,倒不如他先考上,说不定就得了哪位大人的青眼收作门生,比跟着我强多了。”傅通想也不想地拒绝。 周蕙娘提到此事就忍不住抱怨:“是是是,他这次要不是为了给你亲家出头,已经比你强多了,哪用得上再等三年!” 这件事傅通没理,顿时垮了肩膀,傅知文连忙上前打圆场:“娘,三年而已,其实也不久,再说我用一次成绩,得了徐家舅舅和舅母的另眼相看,也算是值了。” “这算什么值?”周蕙娘当即虎了脸。 “日后,我也是有外家庇护的人了,你觉得不值?”傅知文试探。 周蕙娘愣了愣,倒是第一次想到这一点。她出身不算太好,没有外家扶持儿子,一直是她的心病和最深的愧疚,没想到如今倒是解决了。 傅通见状赶紧道:“幸好没叫你上门去闹,否则知文才是白白耽误三年。” 周蕙娘无言以对,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父子俩。 “爹,还是你深明大义。”傅知文当即夸赞。 傅通冷笑一声:“你倒是机灵,知道你娘最在意什么,但那些话骗骗她也就罢了,少来糊弄老子。” 说完,直接板着脸离开。 傅知文见他怒气冲冲地走时,也不忘拿紧了手中圣旨,不由得轻笑一声。 另一边,徐家也接了旨,徐如意发了许久的呆,才不解地看向傅知宁:“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圣上亲自为你辟谣,夸你是烈女子,还赏赐珍宝无数做你将来的嫁妆,便是要告诉世人,将来谁若再胡说八道,便是与圣上作对、与皇家作对。”冯书倒不在乎什么珍宝,只是如今苦尽甘来,少不得有些感慨。 徐正抿了抿唇,道:“眼下也是最好的结果了。”皇帝是不可能道歉的,尤其是对一个守城将军的女儿,如此补偿已是难得。 徐如意还是不懂,于是继续看着傅知宁。 傅知宁提醒:“想想我,当初不也天煞孤星的恶名缠身?圣上一句有福之人,便没人再说什么了。” 徐如意恍然:“原来如此。” 傅知宁笑笑,握住了她的手:“如意,这一回是真的都过去了。” “所以这世上还是有公义在的,谢谢你知宁,你为我做了太多。”徐如意说着看向她的腰,不由得回忆起那日一家人心急火燎地等在宫门口,却看到她步履蹒跚出来的画面。 傅知宁嗔怪地看她一眼:“一家人还说两家话?” 徐如意破涕为笑。 两道圣旨一下,这件事也就彻底尘埃落定了。虽说无人再敢嚼徐如意的舌根,但徐家夫妇还是不想将她留在这个伤心地,于是提前整装,带上祖父一同离开。 他们回安州那日,傅知宁一路将几人送到城门外,犹自依依不舍。 “回去吧,到了之后给你写信。”冯书温柔道。 傅知宁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定要写信啊。”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像个孩童。 冯书忍不住笑了:“行,肯定写。” “我也会给你写信的,我还会给你寄很多好东西,”徐如意也拉住她的袖子,“圣上给了好多钱,我现在可以随便花。” “我屋里那些金银财宝你也可以随便用。”傅知宁叮嘱。 徐如意瞪眼:“那怎么行,那可是……” 话说到一半,意识到家里长辈都在,倏然闭了嘴。 徐正冷笑一声:“现在才知道隐瞒是不是太晚了?那一屋子的金银财宝,我与你娘是瞎了才不会发现吗?” “你们都知道了?”徐如意惊讶。 徐正不理她,直接看向傅知宁:“都是百里溪送的吧?” “刘淮送他的,他没地方放,就都给我了。”傅知宁早就猜到他们会发现,为免他们担心,今日才特意提出。 徐正眯了眯眼睛:“那些东西可是刘淮贪了大半辈子才弄来的,个个都是好东西,他倒也是舍得,竟然都送给你了。” “掌印大人有钱,不在乎这个。”傅知宁一本正经。 徐正蹙了蹙眉,正要再说什么,冯书突然道:“知宁是有分寸的。” 徐正闻言,便没有再说话了。 傅知宁笑着越过他们,与外祖又说了几句话。外祖看着她这张与女儿愈发像的脸,浑浊的眼眸里泛起泪光:“我们走后,便没人给你撑腰了,若傅通欺负你,切勿忍气吞声,直接来安州找我们就是。” “没人欺负我,外祖你才要好好保重身子,等着我去看您。”傅知宁温声道。 外祖连连答应,又说了几句话后,徐家一行上了马车。 冯书是最后一个,一只脚已经踩上了脚凳,又临时收了回来。 “舅母?”傅知宁试探。 冯书缓声道:“如意的这道圣旨,是掌印求来的吧?” 傅知宁微微一愣,片刻之后试探:“为何这么问?” “少装傻,圣上是什么性子,见过几面的人都知道,那样一个好面子的人,又怎会变相认错,定是有人从背后说话才会如此。”冯书笑道。 傅知宁干笑一声:“或许吧。”她早就猜到了,只是这几天一直没空去同他求证,没想到反而是冯书先与她说。 冯书定定看着她,许久之后突然道:“掌印年轻英俊,又大权在握,若非是宦官……” 傅知宁微微一愣,连忙收敛神色:“舅母。” 冯书没有说下去,只是握住了她的手:“舅母相信你是个有分寸的,掌印能帮我们,我们感激不尽,将来若有用到时,我等就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我们……不能豁出我们的外甥女。” “您想到哪里去了,没有的事。”傅知宁惊讶,巧妙地略过自己与百里溪的关系。 冯书眼圈红了:“那你说,你一个人是如何布局的?别与我说是凑巧,这些话你舅舅会信,我却是不能信的。” 傅知宁哭笑不得,只能压低了声音与她说了几句。 冯书面露惊讶:“当真?” “当然,”傅知宁一脸认真,“我知道舅舅和舅母将我视作亲女,若是为了如意去做无谓的牺牲,只会让你们更心痛,所以我从一开始便心中有数,您就别为我担心了。” 冯书担忧地看着她,许久之后叹了声气:“说到底,还是我与你舅舅无能。” 傅知宁赶紧再劝,冯书心情总算好了些,认真地叮嘱:“我还有一件事想与你说。” “您说。”傅知宁忙道。 “你爹近来催婚一事,我也听说了,若你不想嫁人,便来安州找我们,我虽觉得女子到底还是得成亲生子,但还是想尊重你的想法,我与你舅舅虽无用,可养你和如意还是没问题的,你不必委屈自己留在京都,否则你母亲泉下有知,也不会高兴。” 傅知宁怔怔看着她,许久之后猛地回神:“我、我现在暂时不能去。”她有了必须留下的理由。 “是因为百里溪?”冯书极为敏锐。 傅知宁犹豫一瞬,到底没有否认。 “知宁,你们……” “我知道,舅母您相信我,我真的有分寸,”傅知宁说完,又哀求地看着她,“我与他的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待将来时机成熟,我定会尽数告知舅母。” 冯书闻言定定看了她许久,到底还是答应了。 傅知宁长舒一口气,正要扶冯书上马车,便听到身后一阵马蹄疾驰:“等等我!等等我!”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骏马少年,飞奔而来。 徐如意听到动静掀开车帘,看到来人后微微一愣。 骏马在靠近马车时猛地停下,傅知文翻身下马,红着脸跑到冯书面前:“舅母。” “你来做什么?”傅知宁疑惑。 傅知文不好意思地笑笑。 “可是来送我们?”冯书慈爱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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