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瓷,这到底是——风离胥!”公孙不冥抓住风离胥衣领,“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风离胥掰开他的手,“公孙不冥,说话要讲证据。你说我糟践过你我认,但这件事我可不认。” “风离胥——咳咳咳——”公孙不冥一口气未上来,跪地大嗽。 璟谰被钉在原地。 祁元死了…… 他心中无数遍念着。如走火入魔一般念着。 风离胥道:“我是奉命而来,淳王谋逆,怎么成了这样,我也不知。你们把这顶帽子扣我头上,我可不认。我还得跟曜灵过呢。既然曜灵你今日不跟我走,那我改日再来接你。” 他嘴上狠,眼中却掩不住柔情看着祁盏。 经璟谰时,他瞟了一眼。他脸上的疤的确毁了他惊为天人之颜,这是风离胥做得最对的事。 祁盏抱着祁元。 她的弟弟,她再也听不到他唤「姐姐」,再也没人保护她了。 不知睡了多久,祁盏惕寐。 “虚牙——”她惊呼。 “已经拉走了。不冥命人先把他草草埋在郊外。”璟谰坐在她身边道。 祁盏迫着自己清醒,“那,那,丽娘娘呢?其他哥哥呢?都知道么?”她起身问。 璟谰面无表情道:“还未告知丽妃娘娘。贵妃娘娘正求皇上放过太子殿下和怀王殿下。” “干嘛要求!哥哥没有做错——”祁盏撑着身子起来,“我要见父王——” “别闹了行么。”璟谰盯着自己的手道。 祁盏愤懑看他。璟谰道:“太子殿下,被关起来了。皇上大怒,不许任何人探视。大家都在忙着救他,你少些倔强,跟大家想想办法……” “我都是在闹对么?”祁盏大怒,猛推了璟谰。“你凭什么这般说我?我比任何人都想救他们,我觉得,我快死了——真的,要能一了百了,我能去死——” 璟谰痛苦闭眼。不愿看她。 都是他害的。 都是他; 他若能专心跟祁祜对抗风离胥,风离胥怎能钻这么多空子。 他早已悲不自胜,呕心抽肠,从未如此恨自己无能无力,恨自己是个无用的质子。 “七妹妹……” “别同我说话!我要去见父王,你该去哪里去哪里,反正你我早就决裂了,你不必管我的死活——”祁盏往外跑。 外面天色阴沉无光,欲要落白沙。 璟谰在后追着她。“七妹妹——你莫要这样——” “璟谰,你今后就回你的耀国去吧!就当跟我是一场大梦。梦醒了,一切都没了吧——”祁盏快步走着。“你已不是那个我一个眼神就懂我的璟谰了……” “我怎么不懂?我懂你想死。因我也是。我早就生不如死了——”璟谰五脏六腑被灼烧到麻木,他望南天湖。 他无法面对了。 幼时的痛苦如一块永作痛的疤,能让他止住痛的是祁盏和他认识的好友。 但如今却被上天发现,把他们一一收回。 “璟谰——”祁盏尖叫。 他仰进了南天湖。 她毫不犹豫跟着跳了下去—— 十年前,你随我去死。 十年后,我也敢随你。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呜呜呜——若瓷啊若瓷啊——” “母亲——母亲——” 身边一直哭,祁盏喘不上气,她缓缓睁眼,动一下浑身如针扎。 “苒筠姐姐……梓粟……” 祁盏伸手,许苒筠连忙抓住。“你可算是醒了——” “怎么?”祁盏问。 许苒筠拭泪:“你都昏了三日了,将军那日把你从湖里捞出来带回来,我们都吓坏了……” 祁盏惊,却动弹不得。 “什么?那璟谰呢?”她泪一下就出。许苒筠安抚:“他没事,被不冥先生带走了。早就醒了,还托人来问我你好不好……” 松了口气,祁盏哭道:“他没有迁怒于璟谰吧?”在跟璟谰投湖的那一刹,她就抱着名声俱损的心了。 “没有说夏侯公子的事……只是你们总被人说着。但外面都知道将军对你不好,也都没你说什么不好的……还有不少人想要你和离呢。百姓都知道,他待你不好。” 许苒筠说道。 “若瓷,你还烧着,我给你喂药……” 祁盏浑身不适,“梓粟……你先出去……” “母亲,舅舅是不是要死了……”梓粟大哭。 祁盏落泪道:“别胡说……” 她切身体会痛不欲生。“苒筠姐姐,送我进宫去吧,我得帮虚牙守着丽娘娘……” “呃……”许苒筠目有躲闪。“丽妃她……” 心一灼,祁盏忙问:“丽娘娘怎么了?” 许苒筠命人把梓粟抱出去,“丽妃娘娘……自缢在了彩鸾宫……哎!若瓷!来人啊!左先生!” 刚醒,人又立刻晕了过去。 凌霜殿中…… 洛酒儿手拿一对儿玫瑰簪子,泪已尽。 丽妃自缢前,遗言只字未提旁人,只写下了鹿姝也来过彩鸾宫,告诉了她祁元死讯,还言语相逼。 后鹿姝也苦苦解释她没有去过彩鸾宫,祁祯樾也不信,直接冷落了她。 丽妃用自己的死推了一把鹿姝也。她未曾留话给洛酒儿,只让人把一对儿玫瑰簪子带给她。 洛酒儿欲心痗,丽妃虽一句未留,她却全然知道。丽妃定是不舍,但果敢无畏。 洛酒儿想着,又落了泪。得知丽妃自缢,她无处松懈,先把丽妃母家送出了宫,又帮丽妃收了尸,命人与祁元葬在一处。之后才在宫里哭了个痛快。 这世间再无陪着她的人了。宫中花烛萤火皆变青灯苦蜡,肝肠寸断哭不回相思人。 洛酒儿心碎欲裂,上气不接下气。 “贵妃娘娘,外面六宫来请安了。天亮了……” 宫女隔着屏风小心通报。 洛酒儿忽然抬头,拭干净泪。一副何事都未发生模样,“好,扶本宫出去吧。”她顺手插上了簪子。 外面六宫之间抑着,透不上气。 谁也不敢多言一句。如今宫中的孩子一个都没了,投入大狱的,被处死的,远嫁的,令人想起便忐忑不安。谁身后都是一大家子,命脉全在脖上系着,无法挣脱。 洛酒儿坐下,“眼看这外面欲要下雨雪。走时候还请各位姐妹留神脚下。” “是……”六宫应和。 鸳妃开口道:“皇上应允了众位姐妹齐去普陀寺上香祈福。这宫里今年这般不太平……正好,孩子们都不在,也都空闲。” 洛酒儿道:“既然皇上应允了,那就安排个吉日一同前去……” “回娘娘的话,本宫已然安排好了,就下月初八。”鸳妃道。 在场众妃不语。位份低微的,皆低头吃茶;位份高的,则面露不屑。 洛酒儿笑看她,“鸳妃姐姐还真是为本宫操心。” “哪里……皇上本就要臣妾与娘娘一同协理六宫,如今臣妾只是照着皇上的话办事罢了。无论如何,也都是为六宫姐妹好呐。”鸳妃没什么可怕她的。 她儿子如今代理太子事物,自己又能堂而皇之分洛酒儿的权,她毫无忌惮可言了。 “那就有劳鸳妃姐姐了。”洛酒儿笑道。 这个女人,从皇后到南嫔到太后,只要有一分能让她往上爬的她便能伏低做小,如今也算都顺了她的势了。 待人全散了后,洛酒儿冷下了脸。 自此之后,她再无善念可言。 城外,宗、左带家眷给祁元,丽妃烧了纸。 “小允,你跟你姐姐先去车上等着。”左丘琅烨哭得喉间发干。周允膳道:“我知道了……”她拭了把泪,与粤芙蕖先上车。 宗南初跪地洒酒,面如死灰落着泪。 “南初,如今该如何是好?”左丘琅烨问。 “咱们只知道了鹿姝也的事,但如今止安和上思都被关起来了,皇上也怒了,说什么定是听不进去啊。” 宗南初拭泪。“如今……唉。咱们定是被他们盯上的。只要敢有大动作,定会被围追堵截的。这次可不能再走运逃脱了。” 左丘琅烨道:“难道咱们就不敢冲出去杀开了?什么都不顾,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那止安和上思怎么办?若瓷怎么办?他们的命可都在风离胥这帮人手里捏着呢。”宗南初缓缓起身,“唉……只要他们不盯着咱们。我们就有空隙来找证据了。风离胥手上不干净,只要用心去找,定能揪出证据。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证据面前,皇上不会饶过他的。只要他交出虎符,卸了六军之首的位子,整治他还不易。” 左丘琅烨挫败。“咱们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疏忽了?” “定是有咱们没看到的地方。就如当年好几次阴风离胥一样,他也不知道咱们很多动作。琅烨,莫要心急,先匍匐着吧。卧薪尝胆尚需三年,何况咱们呐。”宗南初深知此时他们被人束缚,无可奈何。 左丘琅烨哭道:“我只是……心疼虚牙……他也才二十五岁,成婚才不到两年,连带着他家的知筱和明郡王一家都被流放了。” “知筱我暗着照顾了。虚牙早就给她留了和离书,今后等止安继承大统,好为她洗清冤屈。”宗南初叹,“你也莫要再哭了,这还不是哭的时候。我再求求皇上,能见止安一面最好。” “我同你一起。”左丘琅烨脚腕因天冷抽痛,他咬咬牙,跟着宗南初上了马。 入夜,下起了冰碴。 碴碰屋檐如下沙。 风离胥长叹口气,伸手抚上祁盏的额。 还是烫的…… “哥哥……”祁盏呓语。 “曜灵?”风离胥伸手抱住她安抚:“无事的,都过去了……” “轰隆——” 窗外一声炸雷。 “呜——”祁盏痛苦呜咽,死死抱捂着耳朵。“不要,不要……” “曜灵——”风离胥去紧抱住她。 祁盏拼命挣扎,“放手……”她烧得迷糊不清,不在水中却快要被溺死了。 风离胥紧紧搂住她,“曜灵,求你了……你起来打我吧……”他看祁盏哭,自己也跟着生不如死。 祁盏意识不清,“哥哥……呜——” 外面又一声炸雷。 “风离胥……你放过我吧……”祁盏说着胡话。 “呃……”放下祁盏,风离胥冒雨推开了门。 “一棠,拿上我的名牌。去一趟死牢。”风离胥面色坚毅冷峻。 “是。”一棠并无多问。 云里雾里之中,祁盏不知是死是活。 她蜷缩成团,毫无心绪。 “哥哥……哥哥……”一声声唤着,只有这样才不痛。 “哗啦——” 门从外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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