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拾雨一听便知「门神」是说闻言良和武同,笑道:“去备礼物了,一会儿就来。我想着许久没见过你了,先过来看看。” 看谁?看人还是看景?晏亭柔说:“你不是在书院上课时,见过我爹爹了?” 赵拾雨侧着低头,看着她,淡淡的说:“嗯。这几日没见到你。” 晏亭柔觉得心绪乱了,是自己想的太多,还是他赵拾雨对谁都是如此,就扮作没听到,引着赵拾雨入府,两人边走边聊。“我爹爹回来了,自就用不着我去书院教了。” “晏三叔这几日讲的,先前你同我说过,那些我都懂了。我同你爹爹说了,清明节之后,我就不去书院了,让你教我刻雕版。” “那你去跟印坊里的云伯学吧。” 赵拾雨一笑,“你躲着我呢?” 晏亭柔有些不耐烦,不是才问过,又来!就咬字清晰的说:“没有。” “真没有么?” “没有!” “既然没躲着我,那你教我吧。我已经同你爹爹说过了,他答应我了的。” 晏亭柔只好「哦」了一声。 “那何时?” “嗯……”她在想着这几日的安排。 “那就明日。” “我明日有事,要去印坊。”晏亭柔才想到。 赵拾雨跟在她身后,“没关系,你去哪,我都跟着你。我就在印坊边上等着你。待你忙完,有闲暇时,正好教我,岂不是丝毫不耽搁你的事。” “小王爷,你真是,好算计!” 赵拾雨得意一笑,学着她的语气和顿挫,“小柔,你真是,不听话!花朝节那夜里,唤拾哥哥唤的好听,过了那日,就翻脸不认人了!” 晏亭柔觉得这赵拾雨平日里瞧着,对谁都是恭恭敬敬,甚是温文尔雅,唯独两人独处时,总觉得有些轻浮孟浪模样,在她面前有些肆无忌惮。“小王爷,小王爷!这样叫是尊称!人前人后的,自是这样唤才对啊!” “哦,明白了。那等私下就咱们两人时,你再叫我拾哥哥吧。我没意见的。” 晏亭柔嗔怒,瞪着眼睛瞧了他一眼,快步朝前走去。 “别生气,逗你罢了。”赵拾雨快走了些,跟上她,面上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有些失落的说:“你总对我这样生分,全然不记得从前我们的情分。” 晏亭柔回头见他这副样子,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些,还是自己心里有鬼? 将自己心上这份不安,都算到他头上。不管是哪一种,对他着实有些不公,就说:“我让人给你做了笋肉馄饨,要吃么?” 赵拾雨眉眼弯了一下,嘴角上扬,那笑靥耀人,“要!” 晏亭柔转身继续走,衣袖忽然被赵拾雨拉住,她眉眼略疑,“怎么了?” 两人正站在院子间的回廊上,赵拾雨左右看了看,无人,就微翘起了唇,得意的笑着,“眼下没人,唤句拾哥哥来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 【1】“焉得并州快剪刀,剪取吴淞半江水。”出自唐ㆍ杜甫《戏题画山水图歌》。 并州:山西太原别称,唐宋时期并州剪刀最是有名。 【2】寒食及清明内容参考宋ㆍ陈元靓《岁时广记》卷十五、十六、十七,“吕原明 岁时杂记曰去冬至一百三日为炊食熟……”“清明前二日为寒食节,前后各三日,凡假七日,而民间以一百四日始禁火,谓之私寒食,又谓之大寒食”;“清明节在寒食第三日。”(宋ㆍ吕原明《岁时杂记》)。 注:熙宁一年1068年的冬至是十一月十八日,一百五日是熙宁二年的三月初五,大寒食,也是清明节。 【3】参考宋ㆍ孟元老《东京梦华录ㆍ卷之七》“清明节,寻常京师以冬至后一百五日为大寒食,前一日谓之「炊熟」,用面造枣?飞燕,柳条串之,插于门楣,谓之「子推燕」。”
第16章 蝶恋花·芳意早 莺飞草长三月天,花落春泥,柳絮下梢头,正是芳意萌发时。 从前赵拾雨小时候曾与官家一起拜师于晏宣礼,他应当唤一声「师父、老师、先生」的,可因先前在汴梁住在一条街上,是相熟的邻里街坊,晏宣礼又排行老三,是以晚辈都称他一声「晏三叔」。 早些时候在碧树凉秋书院,晏宣礼已从闻言良口中听说赵拾雨退了婚,可在书院不好展开来细聊。在这宴席上,他就关心了起来。只是这关心的方式,让人很是难忘。 暮春时节,院中要比屋里暖和,日光和煦,不冷不燥,晏三叔的席就摆在了中庭,只列了一个黄花梨木的圆桌,简简单单,一点也不隆重,也不让人显得拘谨,确实如他此前所说,是「家宴」。 桌子不大,至多也就坐四人,眼下他和赵拾雨面对而坐,晏亭柔坐在两人中间。 晏三叔自不与赵拾雨客套,人才上桌,就开始张罗:“我从进贤带回来的酒呢?”家仆晓得晏三叔的酒量,直接端上桌了三壶。 他拿起酒杯斟了一杯,“阿拾,听闻你被退了婚,莫要伤心!今日三叔陪你,不醉无归!”晏亭柔给赵拾雨满上了酒。 中庭还有一方小桌,闻言良和武同坐在边上。闻言良见着架势不妙,和武同互相看了一眼,小声嘀咕:“不好,不好。这同小王爷想的不太一样啊。” 武同也悄悄的,嘘着声音道:“你还没同我说,一早小王爷让咱们搬到晏府上的东西,都是些什么名堂啊?哪有寒食节送礼的讲究,怪得很!” 只见丰秀儿端着一个竹盘走了过来,闻言良忙说:“嘘!别问了。” 丰秀儿将盘中的菜肴放到方桌前,笑着说:“姨父说今日是春日宴,来着都是客,秀儿陪两位公子同饮一杯吧。” 晏宣礼已同赵拾雨吃尽了一壶酒去,听见「春日宴」三字,巧见燕儿飞过屋檐,又诗兴大起:“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他嘬了一口小酒,稍作停顿,将原诗的中间略去,颇有感慨的叹了口气,又说了尾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1】 赵拾雨听他吟诵这首诗,想着难道晏三叔又回忆起他娘子了? 瞧着有些伤感,方才想张口说的话,一时卡在喉咙里,和着酒咽了下去。 晏亭柔笑了笑,抬手拿起了桌边供夹菜用的长箸,夹了芥辣瓜儿放到赵拾雨盘中,又夹了一箸给他爹爹,“过两日才去扫墓上坟,怎的今日就开始唱戏了?这等情诗艳词,你不同我娘亲讲去,在这宴上同小王爷讲,有什么意思!” 晏宣礼捋着短胡须,似被女儿说中心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柔说得对!我今日本是要宽慰阿拾的!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三叔眼里,阿拾就是世间顶好的公子,这桩婚事不成,那就寻个别的!天下间窈窕淑女、高门贵女多的是,你可不要太过介怀啊!”【2】 赵拾雨将酒杯捏在手中,杯口已到嘴边,却没饮下,他瞧了晏亭柔一眼:“三叔说的在理,我本心里就有旁人。这婚定的本非我愿,既然散了,也是好事。” 晏宣礼眯眼一笑,“哬!原来心中早有佳人啊!不知哪家女儿风采卓然,得阿拾青睐?”他拿起牙箸,夹了一片肘花,细嚼慢咽了起来。 那杯酒在赵拾雨手中攥的都变得温热了,他抿了抿嘴唇,眼睛如将秋水望穿一般,紧紧的看着晏亭柔,声音温和,听着多情,“是个好姑娘,我在求呢,她——” “爹爹!”晏亭柔近乎是喊着,打断了赵拾雨,“爹爹,嗯,你不是说要好生谢谢拾哥哥么?他……他花朝节那日帮我洗脱冤屈了呢!” 晏宣礼已喝的有些微醺,笑道:“是啊!我竟然将这事忘了!此家宴不就为这所设么?” 他端起酒杯:“这杯算是三叔敬你,那高水阔和陆小小因往昔那点破事,拉扯纠缠小柔已久,我见他们是晚辈,不同他们计较罢了。 却没曾想,他们还敢冤枉小柔推人落水!这杀人夺命的事情,也敢胡来!这般毁人清誉、不择手段,令人不齿!若不是你在,在场的那帮人,是不会有人帮小柔的!” 赵拾雨忙推晏三叔胳膊,也拱手端起酒杯:“三叔莫要如此说,我与小柔相识多年,她是什么品性的人,我比谁都清楚。有人冤她,害她,我必不能袖手旁观的。这是本分,也是我与小柔的情分,谈不上谢字。” “不枉小柔唤你一声哥哥,却如兄长一般照顾他!”晏宣礼想到这事,就心上难过,好似自己没有保护好小柔,很是自责。 他索性拿起酒壶,咕咚咕咚喝了半壶,才静下些心来。他叹了口气,眼中有些朦胧,“唉,我该护她的呀!” 晏亭柔知爹爹这人最是多愁善感,眼下两壶酒要吃见底儿了,一会儿再喝上一壶,怕是要感伤的哭起来。 她可不想见这出戏,亦不想被赵拾雨瞧见,就起身去找丰秀儿:“秀姐姐,是不是还有个青精饭呢!不若催一下,垫垫肚子,稍醒醒酒。” 丰秀儿点头,同她说了几句还未上的菜色,见桌上酒已不多,就亲自去了一堂趟灶厨和酒窖。 赵拾雨趁着晏亭柔不在桌前,含笑问:“三叔,小柔的婚事,你作何打算的?” 晏宣礼淡然应道:“随她。” 赵拾雨嘴上漾起一丝欢快,“三叔,我从东京来,带了些东西给你,闻言良一早交于表姑娘了,还有封要紧的信……” 他从袖中拿了出来,起身,恭恭敬敬递给晏宣礼,“三叔,此物只是我的诚意。余下一切事宜,自在安排之中。” 晏宣礼看着他虔诚模样,大概猜到了几分,问:“这信?与小柔有关?” “是……”赵拾雨抬头,一脸彬彬有礼,自带令人信服的凛然正气。 晏宣礼推了推赵拾雨的胳膊,笑道:“我只同你说,她的事,我全随她。随,她。晓得?” 晏亭柔走了过来:“怎么了?” 赵拾雨将信放回袖中,诚恳的回了晏三叔一句:“三叔,我明白了。” 晏亭柔又问:“明白什么了?” 赵拾雨面上淡淡的,“没什么。” 家仆已经摆下经杨桐叶染成乌黑发紫的糯米饭,晏宣礼满脸是笑:“岂无青精饭,使我颜色好!寒食节前,怎能没有青精饭呢。阿拾快来尝一尝,这里的青精饭,比东京要好上许多呢!”【3】 武同盯着黄花梨圆桌这边的三个人,他侧在闻言良耳边,问:“小王爷给晏三叔的是什么信?” “草贴,上面写着小王爷的生辰八字、籍贯和家室。” 武同眼睛瞪得溜圆,“不是娶亲前的纳彩才需要草贴?” 闻言良点点头。 “那需媒人来说,小王爷怎能如此屈尊降贵呢?” “东京汴梁与临川相隔千里,如何遣媒人来是个问题。再者说,小王爷退了前头那桩婚事,马不停蹄就往这跑,他一心只想着早早想将这事挑明了,免得还有旁人惦记着,这不就来了么?你以为咱们从东京带来的一马车是什么东西啊?你方才搬的什么到晏府,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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