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年少到人生中段,总会面对许多选择,有选择,就必然会有错过,可能是错过对的人,可能错过坏的事。 可若非到了盖棺论定之时,谁能准确讲来,哪些是对的人,哪些是坏的事。 世事尚且如此,感情更是难辨。晏宣礼捋捋胡子,他很是欣慰小柔可以将这事同他开诚布公的讲来。 既然女儿可以轻松放下,自己更该乐观面对,他打趣道:“你若真瞧上赵拾雨了,那就嫁他!你不用担心嫁妆的事。别看他怀王府门第高,爹爹家财万贯是有的,配得上他家的嫁妆是够的!”晏府乃是临川首富,若拼家财,却不会在嫁妆上逊色。 晏亭柔笑着闹,“要爹爹砸锅卖铁凑嫁妆么?” “哈哈哈!你要嫁,我定让你风风光光出去!” “爹爹,我后来想,重遇小王爷之后,我可能是有不甘心。他让我有了期许,产生了对他的依恋之情,又失了对我的诺言,我心里上要将这事平衡一下。所以就瞧他与旁人更不同了一些。既然我眼下分不清,那不如就先放下吧。” 父女两人将在墓碑前把酒言欢起来,此刻,朝霞破云,照射出光来。 作者有话要说: 【1】「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出自唐ㆍ王维《田园乐》。
第21章 蝶恋花·碧草 云丘山下,赵拾雨站在他娘的衣冠冢前,瞧着云丘上的晏三叔和晏亭柔。 他一早去派闻言良请小柔,扑了个空,听闻她上云丘拜祭娘亲,就来此地候她。 赵拾雨眼波横湖,眉如山聚,一脸痴痴的就那么望着山上。 闻言良问道:“小王爷,可是要等她?” 武同瞧着痴痴的小王爷,小声冲着闻言良说:“这都向山头望了半个时辰了,你说什么傻话!自是在等她啊!” 赵拾雨半晌不曾眨眼,淡淡的回了两个人的话:“等她啊。等她回头看向我。” 等她啊。等她回头看向我。 忽有春风过,吹落梨花,只听赵拾雨的声音乘着风,缓缓道来:“多久都等得,只要她肯。” 云丘上山下山只一条路,赵拾雨穿着一身白鹤纹饰长衫,那般玉树临风,很难让人瞧不见。 晏亭柔走过他,点头示意,“见过小王爷。” 晏宣礼皱了皱眉头瞧着他,“阿拾,来看你娘亲啊。” “三叔,我想同小柔说几句话。” 晏宣礼识趣的朝着闻言良走去。 赵拾雨见三叔背对着,就拉起晏亭柔衣袖,低声说:“我有话同你说。” 晏亭柔挣脱开他束缚,跟着他走了几步。 赵拾雨一脸委屈,“你不是答应我了,同我来拜我娘亲的衣冠冢?” 晏亭柔看向别处,“那我食言了。” 赵拾雨在他娘墓碑前停下,眼中是谷潭深深,瞧不见底的漆黑,那双眸看向晏亭柔。他不懂,怎么小柔忽然就变了,前几日不是好好的。就问:“你怎么了?” 远处绿雾寒山,又是一年春景,晏亭柔看着远山,说:“我没事。” “不对……”赵拾雨想抬手抓她肩膀,让她望向自己,可手才抬起,就又放下,“你看着我。” 她不敢望向他,怕自己才下的决心,建筑的城墙,一下就坍塌毁败,可赵拾雨如是说,好似她便躲不掉,于是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 那眼中如静湖里的水波,在黑夜里摇摇曳曳,散着点点磷光,似星河落梦。 无端端的,让人瞧了便似受了蛊惑,好似脉搏都停了一下,一呼一吸间都过了一世那么长,她眼中忽然有些动容,好似自己不该这样在他心口扎上一刀。而自己的心也跟着绞痛起来,眼角酸涩,想要流泪。 赵拾雨不曾眨眼,就四目相对瞧着心里的那人,她的眼中有闪躲,似只迷失在冬日山路上的小刺猬,她竖起了通身的刺,不过是想找到让自己舒适的巢,冬眠休息一下而已。 若她心里的寒冬过了,那只小刺猬是不是还会被繁华景色所吸引,愿意出来欣赏风景。 赵拾雨看着看着就笑了,三年他都等得,不过一个冬日,他总会捂化的。他抬手轻轻摸了摸晏亭柔的头,“小柔,我是拾哥哥啊。” 她嘴角动了一下,“嗯。” 赵拾雨指了指墓碑,也将心事坦坦荡荡的说来:“娘亲,小柔就是我喜欢的女子。” 晏亭柔没想到赵拾雨会在他娘坟前说出这样放肆的话来,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转身就想逃走。 赵拾雨跟了上来,在她身后说:“我就是喜欢你,很一心一意。三年前就喜欢你,是偷偷去小山亭假山后面瞧你,才落入水里的。我想娶你为妻,是因为我心上有你了许久,不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明明站在平地之上,可晏亭柔觉得自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她不得不停了脚步,拉自己一把,她回头,面带怒意:“我才决定放下,你别再说些左右我的话了。” 赵拾雨沉着脸,用着极平静的语调说着:“汴梁城的正月是冬日,我快马加鞭了一个多月,就为了面对面的来告诉你,我终于将那婚事退了。不管多难,我来找你了。你觉得,我为什么似疯了一般,赶路来临川?” 晏亭柔本只想从那悬崖边的境地转圜过去,可他这样说,已经没有余地了,“一句诺言,你当成儿戏。三年不声不响,因你小王爷高抬一眼瞧上了我,我就该喜欢你么?因你奔走千里,我就该嫁给你么?” “我给你写了许多信,你从未回过我啊!我以为你都懂的,你只是在默默等我罢了。” 信?晏亭柔神色安稳了下来,“我没有收到过。” 这番有些针锋相对的陈词,让两人知晓,过往的三个春秋冬夏,他们竟似站在两个不同的渡口等人,始终心上有着挂念,见水上往来,可千帆过尽,皆不是。渡口南辕北辙,怎会等到想等的人呢。 原来有错过,有误会,可还好两人还能站在一处。赵拾雨忽就笑了,他忍不住想去触碰她,可还是压制住了那样的心思。他轻轻拽了晏亭柔的衣袖,“所以你有在等我,对不对?” “没有……”晏亭柔口是心非。 “那就让我自作多情一回吧,我觉得有。” “随你怎么想。”晏亭柔甩手,快走了几步,踩了脚踏,上了马车。就听身后的赵拾雨说了一句:“我等你。” 晏宣礼在一旁瞧够了热闹,才走了过来,他一脸坏笑,摇了摇头,“阿拾,你……活该有此报应!” “三叔,你这人!好生不讲道理!于情于理,我都该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却置身高阁,作壁上观。” “啧啧啧!你知足吧!我没拿着扫帚将你赶出去就不错了!三年前我好心收留你,你那时就觊觎我女儿!早知如此,我就该打断你的腿才是!” 赵拾雨笑了笑,“是啊,你怎么没打断我的腿呢!若是那时打断了,我就赖在你晏府不走了,顺便做了晏府女婿。” 晏宣礼笑着抬手大力拍在赵拾雨后背,“莫怪师父不教你!你若将同我嚼舌这点本事,用在小柔身上,怕是早成了!笨!” 他嫌弃的摇摇头,心道这赵拾雨还是太实在,同他当年追小柔娘亲相去甚远,两人若要有个未来,怕是路还长远。不若,顺其自然吧。他将双手背在身后,遥遥晃晃的朝马车走去。 武同听了晏三叔一席话,不禁替晏亭柔打抱不平,“三叔这是什么爹爹?竟然这般教人逞口舌之快,欺骗自家小娘子的。” 闻言良笑说:“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看来未来岳父大人这关,小王爷不战而胜啊。” 赵拾雨苦笑了一下:“晏三叔说了,一切都是小柔说了算。所以不管是谁,只要小柔点头,他都应允。” 他又说:“我哪里有胜算?她一句都没有质问我,为何同旁的女子订婚?” “她应该质疑我的,可是她没有。因为她不在乎了。” 武同听到这里不禁叹气,“小王爷,我们是不是要收拾包袱回汴梁了?” 赵拾雨沉吟片刻,“言良,带着拜帖,快马加鞭去洪州府,拜陆通判,陆进之。” “好……” 晏宣礼上了马车,一脸感慨同晏亭柔说:“我觉得阿拾品性好,才情也佳,若是相守,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他身不由己的地方太多了,他本可以做个闲散的小王爷,可他是个有抱负的人,加上同官家打小一起长大的情意,他总要帮扶支持官家。 人都要寻个知己,若还有人能懂官家的心,就只有阿拾了。 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能放下心里的怨念,我瞧着也是好事。这些利弊我都讲给你,选择由己。” 晏亭柔掀开了一角车帘,望着仍站在原地的赵拾雨,“嗯,我想好了。起码我现在的心意,与他不合适。” “可你还是舍不得啊。不会偷偷哭鼻子吧?”晏宣礼瞧她看赵拾雨的眼神,哪有她说的那般决绝。 晏亭柔笑了笑,没说话。 “话不能说满,亦不可说绝。人和人的相遇本就离奇的很,缘分这事更是玄妙。谁知命中有何呢,不若顺其自然吧。” 晏亭柔点点头,“爹爹说的是。不若,顺其自然吧。” 她想了想,说:“爹爹,我明日启程去洪州。小王爷他,他也许过不了几日就走了,也就淡忘了。” 她并没意识到自己言语间的些许遗憾,晏宣礼识趣的笑了笑,“嗯,好。” 回晏府的路上,晏亭柔靠在马车上阖上了眼。她想起昨夜里的连绵梦境。 梦里回到三年前的寒食节,那时她才退了亲事不久,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不知如何说出心里的迷茫和难过。她偷偷哭了一鼻子,又想同娘亲说一说。 于是携装了食物的竹篮,偷偷躲在小山亭后面的竹林里给娘亲烧纸钱。 寒食节禁火,可她听别人说过,若要同往生的人聊天,必须有那袅袅飞烟,才能敲开幽冥之门,让逝去的人听见她的话。她太想同人聊聊天了,太需要有个人能聆听自己心里的声音。 她特地选了竹叶茂密的一处,想着她只烧几张纸铜钱,同娘亲说几句,待烟火还未升到天上就赶忙逃开。 小山亭附近本就没什么人,谁知被赵拾雨撞见了,“寒食节有火禁,你在干什么?” 晏亭柔见他来了,忙踩灭了火,佯装是在烤食物,说:“此乃天劈火,傍林鲜、炙鸡卵,吃不吃?” 她将之前煮好的细笋、鸡卵,丢到草木灰里,用余温热了热,两人傻傻的偷吃了一顿寒食节的热饭。 …… 本来不过是年少时的逗趣儿的过往,此刻她又想起来,就有了不同的意味。 方才赵拾雨说,那日他落水后说要娶她之语,不是因为感恩。 难道早在那个时候,她还懵懂不知情为何物时,赵拾雨就心怡于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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