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通说:“陆通判让我来传话,说那童书之事已经有了眉目,约姑娘三日后在临江楼一聚,不知姑娘是否肯赏面?” 难得陆进之记得这事,晏亭柔断没有拒绝的道理,这事若能办下来,青萝斋下半年稳赚不赔,“好,届时我会在临江楼恭候陆通判。” 三日后,已是深春,一派绿意盎然之景。 逢楼里,闻言良已在落花坞门口等了许久,见晏亭柔来,忙拦住了她,“晏姑娘,我家小王爷今日有请。” “请什么?为何事?”晏亭柔问。 “小王爷知这《大藏经》终是印完了,耗费了两月时间,说要给晏姑娘庆祝一番,今日特地在临江楼里定了雅间,已在那等姑娘了。” 晏亭柔自那日大雨后就没见过赵拾雨,两人明明住在隔壁,可一人早出晚归往青萝斋跑,一人缠绵病榻,几日没下床。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怎知我一定去呢?” 闻言良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晏姑娘,我家小王爷上次在水里救你,就没好利索。之后你们两人赌气,他又淋了半晌的雨,烧了好几天呢。总算好了,这不就给你赔不是来了。毕竟你们那么多年的情意呢,你怎么也要去一趟吧。” 晏亭柔听这话有些恼了:“我们两个赌气?我们赌什么气?我到现在都不晓得,他那日淋雨是为了什么?我以为他脑子烧坏了呢!” 闻言良觉得背脊一凉,好在小王爷此刻不在。不然定是一口老血吐出来,也不好说自家小王爷就是个呷醋的命,那日是醋了。就顺水推舟,“晏姑娘可需要换身衣裳么,时候尚早。” 晏亭柔想了想,总归今日也约了陆进之在临江楼,保不齐赵拾雨和陆进之还能碰到。 万一她拒绝了赵拾雨,届时三人在临江楼会了面,那得多尴尬,就说:“好吧,那你等我一下。” 临江楼与滕王阁在赣江两岸,隔岸相望,是洪州城里出了名的美酒佳肴的好去处。 晏亭柔心道,怎么一个两个都爱在临江楼宴请呢,她提着紫衣裙子上了楼。 她想着先同赵拾雨说几句,然后就去赴陆进之的饭局。毕竟陆通判的事,关乎青萝斋下半年的生计,自是要以他为先。 已有临江楼的小厮为她推开门,只见赵拾雨深蓝锦袍,白玉腰带白玉冠,看着气色已养的差不多了。晏亭柔入了雅间,就客套了一下:“看来小王爷病好了。” “嗯……” 晏亭柔都觉得自己耳朵坏了,他只「嗯」了一声?她不禁抬头,“你,你没事吧?” 为什么她觉得赵拾雨好似还是不大高兴,这小王爷的心情,怎么日日阴晴难辨的。 赵拾雨方才已在临江楼里瞧见陆进之了,只是不晓得陆进之来临江楼,所为何事。 他将陆进之当敌人看待,虽然两人的目标晏亭柔,好似并不知道这回事,还一脸平淡的坐在自己对面,等着吃饭。他脸上沉的很,“你没什么要同我说的么?” 这话说的匪夷所思,许多日没见,两人之间好似也没什么事情需要交代。 且不是已经关心了他的病情么,怎么还需要说些什么,晏亭柔想了想,“哦,我一会儿约了人在临江楼里吃饭,几日前就约好了的,在你前边。我不好推,同你聊几句我就过去。” 果不其然,这陆进之真的约的晏亭柔,赵拾雨觉得手中茶杯将要被自己捏碎,“陆进之么?” 晏亭柔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看见了……” 她象征性的吃了一口茶,“哦,我还想着怎么同你说呢,这样也好,免得解释了。今日之宴,多谢小王爷美意了,原本就是你帮我,这餐应该我来请。” 已有小仆上了四道菜色,晏亭柔果真如做东的人,开始拿了筷子为赵拾雨布菜。 她一脸认真的介绍着:“这个是豫章酥鸭,小王爷在汴梁那边是吃不着的。你试试看,就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这边许多菜都用的是茶籽油。”
第28章 临江仙·花下客 豫章酥鸭已被一只纤纤素手夹了一筷子到赵拾雨盘中。面对美食,他坐着一动不动,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正为他布菜的紫衣姑娘,压着心上怒火:“晏亭柔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这语气不善,晏亭柔听出来了,可她不明白自己又错哪了。就放下筷子,嗔怒道:“我怎么了?” “那陆进之对你什么心思,你看不出来么?他约你出来,你就出来?” “他对我能有什么心思!”晏亭柔一头雾水,“自是有生意上的往来才要一起在临江楼里谈一下啊!” “哪里不能谈,单独约你到这里来?” “不然去哪里谈?逢楼么?”晏亭柔没想太多,谈生意找个酒楼茶肆不是很正常么,就随口反问。 没想到赵拾雨多了心,逢楼不就相当于眼下晏亭柔的闺房! 他气得攥紧了拳头,砸在自己身后的椅子面上,“我发现我先前看走眼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你要去逢楼跟他谈么?” 若这再听不懂,就真是傻了。感情赵拾雨以为晏亭柔和陆进之有什么,她又羞又恼:“赵拾雨!你过分了!我和他清清白白!就是谈生意,都被你曲解成什么样子了?” “他喜欢你,你瞧不出来么?”赵拾雨如实说。 “呵!”晏亭柔气得拍桌而起,“你是不是疯了!因你有这样的心思,你就觉得别人也瞧得上我?我晏亭柔不过是个抛头露面做书坊的,怎么一个、两个都能高看我一眼呢!” 赵拾雨见她这副真气恼了的模样,忽然就释怀了,小柔这人是真单纯,看来她果真没看出来陆进之对她的心思,自己是不是说多了。 他心里后悔自己太过在意,就表现太过急迫。他缓了缓,声音温柔下来许多:“是,在我眼里你好,你最好。那些好,我只想自己看,不想让旁人也觊觎。我就是疯了,我就是有病。” 晏亭柔觉得自己实在不知该同他说什么了,只好拂袖而去。 她扶额半晌,在临江楼的栏杆前,舒缓了好一阵子,才收整心情,理理衣衫,迈入陆进之在的雅间里。 两人一通寒暄之后,讲起了正事。 陆进之说:“原本是想印小学的套书,我也了解一下,此前一般都是印《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可我听刘押司说,近两年江南西路的印坊出了许多带图的书,就想着将这组书里,加一本《山海经》。 图文相结合,更有裨益。只是我们在官署论这事的时候,产生了分歧,所以想请教晏姑娘,这书加还是不加好?” 晏亭柔听他这样讲,心里竟然想着,真该拉着赵拾雨过来,让他当面瞧上一瞧,人家陆进之真的是在聊出版书籍的事情,真想告诉赵拾雨,你看你看,你想多了吧。 这样的走神儿,让晏亭柔忽觉得有些不安,她怎能在这时,想起赵拾雨来呢? 她低咳两下,让自己神识归位,问道:“各位官爷在论这书时,不同意加《山海经》的人,是怎么说的?” “无非两种,一是小儿无知,觉得《山海经》里,尽是怪异图画,吓着小孩,不正其心。二是觉得小学生要每日诵经习字,《山海经》固然有趣,可易分心,不如多印一本旁的文字书来。” 晏亭柔想了想说:“《山海经》流传下来的版本还是很多的,我见过的不下十种,各有取舍,有些摘选、收录的内容也不尽相同,带了图画的更是迥异了。” 陆进之脸上浮起了淡然的笑意,“看来我果然找对人了,愿闻其详。” 晏亭柔嘴角微扬,对于书籍相关的事情,她极投入,也愿意同旁人分享,“我觉得不错的有两个版本,一是唐朝末年的坊印版,一是后蜀、南唐、北汉年间的私刻本,这两个我家中都有收藏。 不若我差人取了来,从这两版中摘选一下,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我们印坊里有画工了得的刊工,那书中山海、异兽的插图,我们都可以从新绘制、敲定。 把那些过于不堪的画面都调整成让人舒适的画,这样既不会吓到小儿,又摘选些有典故、能学到东西的,是不是能解决你们的顾虑呢?” 她在讲着自己所热爱之事,便不留余地的,将那份认真和热忱发挥到了极致。 这样的人,沉迷于事,在外界看来,不动声色的模样,极为动人。 先前她这份认真就让赵拾雨无意间窥见,便不想被别人瞧了去。而现下,这份不动心的认真,又入了陆进之的眼里。 陆进之看着她,笑了笑,眼中很是满意,“此前总听别人夸赞晏姑娘才华横溢,若是科举,必中金榜。今日听君一席话,果然不同凡响,实至名归。” “陆通判,谬赞了。不过是做这行当的,了解的多些罢了。”晏亭柔忽觉有些害羞,这般的直接的肯定,让人忽觉局促。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不知不觉竟过去了一个时辰。 临结束时,陆进之抬眸看了晏亭柔一眼,不觉秋波如水,人如其名,亭亭玉立,柔水佳人。自己好似站在花下,饱赏风景。就问:“不知晏三叔眼下在何地?” 晏亭柔没想到他有此问,“我爹爹在临川呢,怎么?你要找他?” 陆进之这人,看清来极稳重,同赵拾雨全然不同。他总是安安静静,或笑或说,总给人一种淡淡的舒适感。他说:“嗯,有些事,想和他商量。不过不急的,回头我派人去就是了。” 晏亭柔方要问,需要她代劳么,就听门被敲响了。只见闻言良打开门,赵拾雨一脸黑气站在门口,扭曲出了一副客套模样,“陆通判,可聊完了?我来接小柔回客栈。” 陆进之微微一笑,伸手示意让晏亭柔走前,“晏姑娘请。来日还要再请教一番的。” 晏亭柔说:“陆通判客气了,我今日就派人去临川,两三日那书就送到你府上。” 赵拾雨见两人你来我往,没完没了的样子,竟没人多瞧他一眼,就故意的说:“小柔,拾哥哥累了。” 这话要多暧昧有多暧昧,不是催晏亭柔走,也不是逐客陆进之,而是说,小柔你需心疼我,我等了你许久,我累了。 晏亭柔瞬间明白了他心里那点小算盘,无非是要赶人走,让陆进之自己张口道别。她白了他一眼,“兄长等等我不行么?我今日谈的可是大生意!” 赵拾雨一听「兄长」,立马拉下了脸,转身就走。晏亭柔同陆进之点头道别,才跟了上去。 刘通在门口候着陆进之,见人走远了,就问:“陆通判,这小王爷和晏姑娘,是不是一对啊?” 陆进之笑着摇摇头,“小王爷和晏姑娘自小青梅竹马,若是一对,早成了,还用等到这般岁数。” 刘通说:“对了,我已经打探到了,三年前晏姑娘和高氏印坊的公子高水阔退了亲,她眼下没有下聘、定亲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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