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姐姐,我替你高兴。”楚黛挽住谢兰姝手臂,冲她展颜一笑。 昌远伯府上下百口,皆被卖去各处。 谢兰姝毫不怀疑,若她露面,一定会被所有人避之不及,或者干脆绑起来送去官府。 除了对她心思不纯的孔肇,也只有漪漪待她与从前无异。 以漪漪与皇帝的亲近,想必还曾替她求过情。 否则皇帝哪会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她跟在孔肇身边,不发落? 又怎会在孔肇请旨之后,告诉漪漪,还带漪漪来问她? 楚黛关心她,皇帝才会记得有她这么个人。 “漪漪,我也替你欢喜。”谢兰姝轻轻捏了捏她脸颊,“你呀,就该这样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 回到帝师府时,正院仍亮着灯。 楚黛知道阿娘在等她,特意进去闲叙几句,让阿娘安心。 “阿娘,兰姐姐也没事,可能不日便会嫁给玄冥司指挥使孔大人。”楚黛高兴得眉眼弯弯,忍不住告诉孟沅。 “是吗?这可是大喜事!”孟沅面上也露出喜色,随即又问,“漪漪怎么知道的?” “漪漪回来这般晚,是先见过陛下了?”顾怀诚坐在书案后,放下书卷,面上含笑望来。 “爹爹!”一句话便被拆穿,楚黛羞得几乎要跳脚。 趁阿娘说她之前,赶忙起身告辞:“时辰不早,漪漪不耽误爹爹、阿娘安寝,明日再来请安。” 珠帘轻晃,泠泠作响,孟沅和顾怀诚对视一眼,双双无奈摇头。 “年轻时,都是如此,恨不能终日厮守一处。”顾怀诚扶孟沅坐到榻上,蹲身替她脱下袜履,“阿沅莫要怪陛下。” 孟沅心里是有些不舒服,有种女大不中留的无奈,可要说责怪皇帝,也谈不上。 “你年轻时,也曾对谁如此?”孟沅将小腿放到榻上,双臂环在膝头,含笑审视他,“顾怀诚,你说这些年一直在等我,莫不是诓我的?” “当年若能与阿沅厮守,我也不会离开翰林院。”顾怀诚放下软帐,拉住她的手,贴在心口,“你听听,它可有诓你?” 白日扶灵礼仪繁琐,回程时虽睡了一觉,她身上仍疲乏。 沐洗过后,很快便睡熟。 迷迷糊糊间,听到霜月匆匆跑进来唤她:“姑娘,快起来,圣旨到了,帝师和夫人等着姑娘去接旨呢!” “什么圣旨?”楚黛勉强睁开眼皮,有些反应不过来。 “立姑娘为皇后的旨意!”霜月将准备好的衣裙放到榻边,扶她起身。 喜气洋洋念叨:“是魏公公亲自来的,陛下今日上朝,带的王公公去,这是把姑娘放在头一位呢!” 是不是把她放在头一位且不说,她只知道,宋云琅这般突然降旨立后,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今日朝堂必然不平静。 她所料不错,朝堂上确实争得面红耳赤。 起初是礼部的老臣,按照惯例,提醒皇帝莫忘记立后之事。 宋云琅坐在上首龙椅上,轻描淡写一句:“朕记得,刚已吩咐魏长福去帝师府宣旨。” 哦,帝师府。 “帝师府?!”不止礼部老臣惊讶,几乎所有朝臣都震惊地望向龙椅上端坐的身影。 帝师成亲才多久,蹦不出这么大个女儿吧? “楚将军乃忠烈之士,其生母却被其父亲手所害。母后怜其独女楚黛柔弱无依,朕也以为,当厚待其女以慰楚将军泉下英魂。”宋云琅长指搭在身侧威严庄重的赤金龙首上,淡淡道,“是以,朕决意册立其女楚黛为皇后,予其一世荣华。” 殿内安静一瞬,继而是一片哗然。 “这怎么可以?”陈国公率先反对,“若老臣没记错,那楚姑娘并未在待选秀女之列。” 女儿陈娆已对皇帝死心,本来立谁为后,与他关系也不大。 可不知为何,他有种被皇帝愚弄的错觉,暗暗不服气。 “朕说的是,在当日入琼林苑的贵女中择选。”宋云琅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格外锐利,“当日,楚姑娘随母后一道入的琼林苑,国公的嫡长孙陈筠便可作证。” 陈国公登时噎得说不出话。 此事不必问陈筠,他记得清清楚楚。 陈筠在琼林苑与楚姑娘相看,楚姑娘没看上陈筠。 倒是陈筠至今对人家念念不忘,隐隐有步陈娆后尘的趋势。 陈国公正着急,想等立后之后,赶紧从落选的贵女中,替他定一门亲事。 听到皇帝这番话,他被人愚弄的错觉越发真切。 “陛下想告慰楚将军英魂,臣本不该多言。”钱大人出列禀道,“可臣听闻,那楚姑娘自小身染沉疴,恐不能替陛下绵延皇嗣。还请陛下以大晋江山为重,收回成命,重新择选身康体健的贵女。” 钱大人便是曾经妻妾成群,却膝下空虚的那位大臣。 当初反对宋云琅的旨意未果,他已偷偷寻郎中看过,确实是他自己身子问题。 偏他还冒着被夺官的风险,偷偷藏起一位怀上身孕的美妾养在外头,没想到那孩子不是他的。 气得他一碗落胎药下去,把那美妾远远发卖。 子嗣是他心里扎得最深的一根刺。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那些道貌岸然,时常同他说不必在意子嗣的同僚纷纷附和。 哼,哪个不在意子嗣,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听众人说完,宋云琅指骨支颐,慢条斯理道:“钱大人仍是老样子,惯爱盯着女子的肚子瞧。” 随即,他放下小臂,坐直身子,冲身侧侍立的王喜道:“宣太医刘瑾。” 片刻后,刘太医进来,将楚黛病情细细道来。 朝臣们才知,原来楚姑娘是被素来不喜欢她的姑母楚岚下了毒。 不仅如此,楚岚还买通郭太医,不替楚姑娘解毒。 幸好郭太医得急病死后,太后给换成刘太医。 眼下楚姑娘体内毒素已解,身子并无大碍。 皇帝再怎么,也不会拿皇嗣这样的大事来糊弄群臣,朝臣们很快接受这个事实。 可不少朝臣有更想拥护的人选,也有人不死心,不支持只立后不纳妃,当下又争执起来。 宋云琅目光淡淡扫过沐恩侯和袁阁老,待他们同众人争论时,他则作壁上观。 他从不无故施舍善意,楚岚侥幸逃脱被发卖的命运,自然要付出些代价。 朝臣们如何争执,他并未细听。 长指扣在耳廓处,微微闭目养神。 不知漪漪听到立后圣旨上的措辞,可还满意? 帝师府中,楚黛奉宋云琅口谕,免了跪拜之礼。 她立在庭院中,听着魏长福念出那些溢美之词,心弦一下又一下被拨动,带起一丝让人心尖发颤的悸动。 他何时准备的这份圣旨?她哪有他说的这般好? 接过明黄圣旨,楚黛示意霜月递上不菲的赏银,魏长福满脸堆笑接过去,嘴里说不完的吉祥话。 “陛下还等着奴才回宫复命,先不打扰皇后娘娘。”魏长福改口改得极快。 楚黛却还不习惯,脸颊微热。 在宫里那两日,宋云琅总不肯让她去向太后请安,是不是就为了这个? 难怪他说,过两日再陪她一道去,是想让她以皇后的身份去呢。 胡思乱想间,又听魏长福问:“皇后娘娘可有什么话想对陛下说的?” 楚黛愣了愣,目光落到卷起的圣旨上时,倏而变得柔和:“就说,就说,我记着呢。” 言毕,她转过身,款步回到屋里去。 魏长福没懂,楚姑娘没头没尾的,说的是记着什么? 御殿中,争执声渐歇。 宋云琅环视群臣,气势冷肃威严:“还有哪位爱卿有异议?” 沐恩侯对楚姑娘鼎力支持,可见帝师对楚姑娘是视若己出。 素来秉持中庸之道的袁阁老,也明显站到楚姑娘一边不说。 连后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孟羽宁的父亲孟尚书,也站出来支持楚姑娘。 谁再执意不松口,岂不是与这么多人为敌? 更何况,他们争执过后,冷静下来,也想明白。 皇帝已然降下圣旨,把立后的诏书发往各处,便是铁了心要立楚姑娘为后。 三年多来,皇帝铁血手腕,他们有目共睹,深知胳膊拗不过大腿。 “陛下圣明,臣无异议。”陈国公躬身禀道。 随即,数十位朝臣附议。 宋云琅站起身,淡淡道:“既如此,立后之事便就此定下。定国公虽是皇后祖父,却不仁不义,配不上朕的皇后为其守孝三年。一年后,朕与皇后行大婚之礼,礼部务必多用心。” 有皇帝发话,礼部自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筹备。 回到紫宸宫,魏长福匆匆迎上来,宋云琅扫他一眼:“圣旨送去了?皇后可说了什么?” 魏长福唇角一弯,他就知道皇帝会有此一问。 当即,把宣旨的事前前后后讲了一遍。 连楚黛梳的什么发髻,穿什么颜色衣裙也交待了,说得绘声绘色。 宋云琅坐到御案后,翻开一道奏折,正要开口赏他。 谁知,魏长福又吐出一句:“楚姑娘还特意托奴才带话,说她记着呢。” 宋云琅指尖触到朱笔,又猛然顿住。 怔愣一瞬,他唇角扬起愉悦的弧度。 那晚回宫前,他有意叮嘱:“回府之后,记得想朕。” 小皇后这是在拐着弯说想他?看来,对他拟的圣旨很是满意。 魏长福见他高兴,知道他是听懂了。 你来我往的两个人,心照不宣。 唯独他这个传话的,像个榆木脑袋,完全不懂这简单的一句话,有哪里值得高兴。 魏长福捧着浮尘,挠挠后脑,悄然退出去。 用罢午膳,魏长福奉上一叠洗净的樱桃进来,放在御案上。 “陛下,这是今年南边上贡的最早一批红玉樱桃,个头还有些小,陛下尝尝鲜。” 宋云琅素来不爱这些,正要让魏长福拿下去,目光扫过那粒粒饱满润泽的樱桃,又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红艳艳的,似是一捻就会破的樱桃,像极了她柔柔依在他身前时,那娇艳欲滴的唇。 他抬手拈起一枚,放入口中。 还不到吃樱桃最好的时候,酸味倒比甜味多一分。 宋云琅眉心微微蹙了蹙,吐出硬硬的果核,把细嫩的樱桃肉咽下去。 心间回味的,却是另一种滋味。 “送去帝师府吧。”宋云琅含笑吩咐。 魏长福迟疑一瞬:“陛下,慈安宫那边,要不要也送些?” 宋云琅落笔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批奏折,未应他。 “早朝后,太后娘娘一得信儿,便赏了阖宫上下。陛下册立楚姑娘为后,太后娘娘替陛下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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