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知这样不对,却还是控制不住陷进去了,清醒又沉迷,在两者间反复无常,她何尝不觉得痛苦呢。 可是痛过后,当她跟贺兰霆见面,一看到他眼中倒影着自己的身影,她又喜不自胜,处着处着就忘了其他一切。 没人知道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的太子是怎么样的,他那些柔情的话除了她谁曾听过,他为她在情欲里沦陷的模样谁又见过,她用了心,用了命滋养的羁绊,谁又能比得。 良久没得到崔樱的后话,崔晟也说了句重话,“你是心意已决,死不悔改了。” 崔樱头微微有些晕,她动了气,之前又因为崔玥在吃的东西里面下了药难受过,现在那种感觉还在干扰着她。 崔樱忍着肚子里渐渐复发的绞痛,道:“阿翁,顾行之来过家里吗,他怎么说?” 崔晟:“他躲到别处去了,顾家那边说他还没回来。” 崔樱额头冒汗,疼得喘气,她缓了缓道:“那他,那他还真是一只缩头乌龟。” 余氏微恼地训她,“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他?你知不知道自个儿也在犯傻?” 里头渐渐没声了。 夫妻二人对视,正要唤人打开门查探,就听崔樱像是费了极大的力气说:“父亲说得对,我是没救了,他当初不应该叫母亲生下我,这样我也就不用来这世上遭这样的罪过。可我已经这样,烂泥一坨,倒不如,就让……就让大家都好好的。” “阿樱,你怎么了?” 崔樱咳了两声,缓过气来,说话声音似乎正常多了。 “大母,我没事。” 她手腕上留下新鲜的泛出血珠的牙印,也不是第一个这样自虐的伤口。 门外崔晟叫她,“若有天你后悔了,会如何。” 崔樱这回没有静默太久。 她说:“阿翁,我少时曾经看过道家一本书,以前不懂其意,现在好似明白了。上头说‘有人来这世间,为的是追求大道,所求大道各不同,但终其一样是绕不开的。那就是本心,本心就是自己的道,有人求长生,有人求情爱,有人傻得为一个不可能的誓言而死,有人为心中忠诚倾其所有,有的人为一草一木尘埃虫蚁,有人为……这都是在捍卫自己的道。’” “那你的‘道’是什么。” “是自毁、堕落、沉沦,是甘愿,也是了无遗憾。” 崔樱:“哪怕知道那条路多不好走,我心亦然。” 没有人生来是对的,各有各的活法,她阿兄找到了,这次轮到她了。 如果深情即是一桩悲剧,那就让她自然地走向灭亡,必得以死来句读。 清晨的省思室打开门,里面的油灯熄灭,下人进去查看,不多时便急忙大喊着跑出来,“不好了,大娘子休克过去了。” 在路上,以崔晟为首,带着一堆人朝这边接近,极罕见的是,在崔晟身边的身影竟是一国太子。 贺兰霆的背后跟着顾行之,听见下人焦急恐慌地喊话,二人均猛然抬眸朝省思室的方向望去。
第81章 在没亲眼所见之前,所有人对崔氏的省思室不过都抱着一种津津乐道,以及对传闻好奇惊疑的态度。 然而那天,对许多见过风浪习以为常的人来说,从省思室被下人抱出来的崔樱还是会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人疯狂到极致最终会导致自我消亡,当时崔樱发如漆鸦、双眼紧闭毫无知觉,玉臂垂落“香消玉殒”的模样就像一副被弄脏后残酷又凄艳的画。 贺兰霆亲眼看着她被人抱着从他视野中路过,崔府的许多人都围了上去,就连顾行之也脚步略带急促地赶到那边。 而在乱糟糟的情况下崔崛还要关照到家里的贵客,他语气也很急切,面上还有几分恼怒的羞愧,“让殿下见笑了,出了这样的事,臣让人送殿下到前厅先坐坐。” 贺兰霆目光从快要走远的人影中收回,那只垂落带有伤口的玉臂还是在他眼中留下了影子。 他无言地立在路上,眼珠很黑很沉,满腹心事般,良久到崔崛等的已经快要不耐烦了,才极为复杂地说了声“好”,而同时他往原路返回,走了一段路才感觉到脚步有着不同以往的沉重分量。 崔崛没有跟来,贺兰霆一停下,魏科等人也停下,看到他回头再次望了崔樱待过的省思室一眼。 此时那里,青瓦白墙,路边葱茏的树木遮挡,像一座被绿意围困逃不出的囚笼。 贺兰霆:“打听清楚,昨晚崔樱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魏科点头。 他正要走,贺兰霆又说:“盯着后院,大夫不行,就把府里御医带过来。” 府里嫡女在省思室病倒了,即便是贺兰霆,身为客人也不能随意插手介入,甚至理应要避嫌,等别人处理好家事再来待客。 只不过贺兰霆坐下没多久,顾行之也跟着出现了,他其实跟了小半段路就被请了回来,理由是不方便让他继续跟着,过了今日他还是不是崔家未来的女婿都不好说。 看到贺兰霆在客厅静坐饮茶,脸色如常,出了这么大事他依旧稳如泰山的样子,顾行之走到门口的速度慢下,他刚才跟在崔家人的后面跟这位一比,倒显得着急了。 顾行之反省自己,他想尽量装作不在意的态度,学着贺兰霆冷冷淡淡的进来。 等到婢女给他上茶,他与贺兰霆虽然是一起来的,却分开坐着,这对表兄弟之间仿佛多了一层摸不着的隔阂。 一个稳重冷静,一个隐忍憋着不说。 顾行之半晌才发现魏科人不在这,贺兰霆把茶盏推到一旁,他让守在这的婢女都退下,然后对上顾行之反应过来后,略有不满的目光。 这之后,顾行之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愉快,嘴角却微微上扬,不知是为了解气,还是故意激怒他,道:“没想到今天过来会看到崔樱那副样子,瞧着人不人鬼不鬼,还挺惨的。” 贺兰霆随着他的话,眼底已经浮现先前那一幕,他淡淡接过话,“世家根系庞大,历经四五代不止,有这种驯人的手段并不稀奇。” 顾行之不是想说这个。 他找茬地道:“也是啊,这省思室弄得跟京兆府的刑房一样,我看她身上满是伤,崔家是真的舍得对自家娇滴滴的嫡女用刑,不过都这样了,好歹她伺候表兄数场,见到她如此,表兄心里竟毫无波澜么。我还以为,表兄至少会感到于心不忍,怜香惜玉,替她出头呢。” “那你呢。” “我?我巴不得她多吃点苦头,她过得不好,我自然就高兴了。” 贺兰霆冷冷道:“你是她未婚夫,既然连你都不怜悯,孤又何必多费心思。” 顾行之:“……” 魏科回来时,明显感觉到厅内沉默的气氛中夹杂着些许你来我往,夹木仓带棍的意思,在看到顾行之后,他顿时了然,不意外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魏科忽略他走到贺兰霆面前复述打听来的情报,“昨天夜里的时候……” 顾行之跟着投来注视的目光。 在听到魏科把崔樱跟她阿翁大母的对话打听得一清二楚,说到崔樱这不亚于“以身殉道”后,望向贺兰霆的眼睛登时都直了。 他讥笑着,“她这次,还真是豁出去连命都不要了,以前怎么没见她有这种能耐。该夸她情根深种,还是该夸她真有本事?” 知道他是气不过,魏科还说:“许是看人来的吧。” 顾行之笑意凝结,充满煞气。 贺兰霆:“她现在怎么样了。” 魏科:“大夫来得快,已经缓过来了,说是再晚个一时半刻,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顾行之很快起身,“我去看看。” 贺兰霆跟魏科只能目送他矫健的身影离开这里,“殿下是否也去探望一下,见到殿下,贵女应当也会高兴不少。” 贺兰霆漠然地抬起头,“孤以什么身份探望。” 魏科哑然。 到了这时候,只要顾行之没有说要退亲,他就比贺兰霆有资格去看崔樱,在所有人的眼中那才是名正言顺。 而不是一个太子,步入一个已定亲贵女的闺房。 崔樱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和他有所交流,她为了不让人知道和她在一起的人是谁,连眼神都不会往他那放一放。 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的贺兰霆,眼皮淡漠地掀起,抬手揉开蹙皱的眉心,“让方守贵整理药单,取些御贡补品送来。” 人也不是非要见到不可,得知崔樱相安无事就好。 他话刚说完,一道衣着颜色娇嫩的身影紧跟着出现在门前,崔玥害羞地走进来。 魏科:“崔二娘子。” 崔玥很含情脉脉地看着贺兰霆,行礼请安,“大人们都在我阿姐那,我先来代他们招待殿下。” 她的心思瞒不过在场的人,只是想不到崔玥这么大胆连个婢女都不带就过来了。 崔玥就是找准这个人少的机会,才偷溜来的,崔樱的死活与她有什么干系,那不都是她自己作的,结果死也没死成,倒成功的又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顾兄兄去看她了,太子没去,是不是代表对她也就普普通通,没有半点情意在里头。 她眼里对贺兰霆满是仰慕,殿下究竟看上她阿姐什么呢,她和崔樱是同一个父亲,相貌上她不觉得自己比不过对方。 崔樱要是凭借容貌博得太子注意,崔玥想着自己应当也可以,只要太子肯多施舍她几眼,和她多相处一会,也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贺兰霆:“你父亲让你来的?” 这是崔玥自己的主意,但她还是顺着贺兰霆的话撒谎了,“是……” 贺兰霆:“连崔晟都得亲自进见孤,你凭什么身份,敢替他们过来招待。没规没矩,下去。” 崔玥含羞的面色还未消退,一颗春心就被冷冰冰的话语击碎了。 她来不及多看一眼对方英明神武的脸和身姿,就被魏科挡在跟前,“殿下喜静,崔二娘子出去吧。你连官位甚至封号都无,何来资格招待殿下,岂不是放肆。” 崔玥也没被这么直白地奚落过,对方说的明明都是正当的道理,可听在耳中却透着股轻视与讽刺。 她白着脸,是气也是惶恐,身形微微颤抖地看见贺兰霆从魏科背后站起来,他毫无兴趣的从她身边路过,“崔侯的书房在何处,去那等他,顾行之呢,把他叫回来。” 走到半路,贺兰霆道:“此女是‘长舌妇’,崔樱的事与她少不了干系,找个机会,好生治一治她的舌根。” 崔樱确认没有性命之忧后,崔晟等人才从她房里撤走,余氏和数位婢女留下照顾。 顾行之说是去看,实际上连崔樱的院子都没进去,他一靠近就会被拦下,还是崔晟下的命令,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出来,就听崔晟一派严肃清醒的道:“太子与你来此,是为了退亲事宜,还是你变卦了,别有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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