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里面的崔樱道:“你告诉他,这是刚才他替我买吃的赏钱,不是谁买的我都会吃,让他别再多费心思。” 没人用这种方式给过贺兰霆打赏钱。 他在外面道:“妇人之举。”话音一转,“孤不与你计较。” 落缤回头看向气得面露薄红的崔樱,想要太子别招女郎了。 不想崔樱越过她,朝着窗外的人将身上的钱袋子都砸了过去,“我一介妇人配不上你,别再跟着我。骚扰臣妇,我明日就去京兆府告你。” “马伯,走了!” 贺兰霆掂着钱袋子,十分沉默冷静地想崔樱应该是气昏头了,去京兆府告京兆府的顶头上司,她还想去戒律所玩一趟不成。 不过她的脾性,真是一日大过一日。 贺兰霆没有跟来,崔樱好歹能真正松一口气。 回到顾家,崔樱将从家里带的礼,送到了她婆母院里。 顾行之的母亲宋氏是个看上去不大好相处的妇人,她整个人气势就很严苛有架势的那种。 宋氏对崔樱的态度跟其他几个儿媳差不多,只不过崔樱才嫁进来没几日,比起别人要生疏冷淡一些。 “你回门还带礼回来,自家人也太客气了些。” “一点心意而已。” 崔樱本身就不是话多的人,宋氏也是,她们对坐了一会,崔樱就以不扰她休息的理由回去了。 到了夜里快就寝的时候,崔樱听到了院里的动静,是顾行之回来了。 他们虽然没有同房,但也住同一个院子,崔樱以为他今日是去上值了,不想顾行之身边的亲信伏缙正在吩咐下人,替顾行之收拾东西。 崔樱好奇地走出去看了下,刚好与从屋里出来的顾行之碰见。 在崔樱开口之前,顾行之抢先道:“我还有公事要处理,今夜就不回来睡了,我来只是看看你。” 崔樱信以为真,她对上顾行之隐瞒而复杂的目光,点头道:“那你好生照顾自己。” 顾行之想她今天回门自己却没陪她去,略有些心虚地提了一嘴,“过几日,等忙完了我再陪你回崔家一趟。” 崔樱不介意地道:“不要紧,你有公事在身,崔家什么时候去都行。” 他们之间的气氛僵硬而冷漠,明明才一个白日不见,好像对彼此都隐瞒了什么事,双方多了一层透明的摸不到的隔阂。 但其实,晚风吹来顾行之身上的香气,崔樱悄然嗅了嗅,一时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 她只觉得这种香,不像顾行之有的,更像是屋内熏的用来凝神静气的香料,沾到了顾行之的衣物上,才经久不散。 崔樱抱着疑惑转身,正要回房歇息,兀地被顾行之叫住。 崔樱:“什么事。” 顾行之有些不甘的看着她,“你不问问我今日做什么去了。” 崔樱无辜而平淡地道:“难道不是在太常寺上值吗。” 她是真的对顾行之去哪没有起疑,可她说出口的答案好像不是顾行之想要听到的。 他盯视她的眼神充满了不悦和不满,其中还有一丝浓浓的失望,“你难道不想我回来陪你?崔樱,我们从成昏那天起就没真正同过房。” 崔樱听他忽然脾气,起先略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周围,见下人都站得远,应该听不太清,才按下心来。 她走近一点,好声好气地道:“你说你公事忙,我总不能耽搁了你的正事。” 至于同房……她如今大着肚子能跟顾行之做什么。 虽然说崔樱想过,今后她跟顾行之应是要过一辈子,但也得等孩子生下来。 若顾行之指的是那种事,那她现在一时还没有办法接受。 而且说起“成昏那天”,不正是因为贺兰妙善的事,他们才失去了同房的机会么。 崔樱以为他是寂寞了,于是说:“你要是想有人陪,可以从你姬妾里挑你中意的带上,做个添香侍候笔墨的人也好。” 崔樱是这么想的,但不妨碍顾行之不领情。 他觉得崔樱对他不关心不在意,她但凡仔细想一下,就会知道他说的都是借口,他回来收拾衣物,不是要去太常寺,而是跟贺兰妙善以此为借口,回来看一看她。 他等下还要去贺兰妙善的公主府陪她,宫里不方便逗留太久,贺兰妙善又以肚里的孩子逼他做选择。 为了安抚贺兰妙善,顾行之才出此下策,先答应在她身边照顾。 白日她就回了公主府,现在还在那等他。 然而顾行之这时候多想崔樱发现他的不对劲,可是崔樱没有,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了,连揣测和旁敲侧击都没有。 这证明她心里没有他,这不得不让顾行之产生浓浓的失望与挫败。 “郎君,都收拾好了。” 伏缙见着气氛有些怪异,上前打破微妙的静谧。 崔樱主动道:“那我不打扰你了。” 顾行之蓦然冷声开腔,“我后宅那些姬妾给细君见过没有。”他问的是伏缙。 崔樱脚步一顿,侧头认真看着顾行之,想看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伏缙不好回话,细君进门,家中姬妾怎么可能不第一时间去拜见正妻,当然是要的,如果崔樱没见过,那当然是她下令不想见,不让人去骚扰她。 顾行之带着明晃晃的不良居心,说:“你不是让我挑个姬妾带走,你如今是细君,你来替我挑吧。来人,把她们都叫过来给细君行礼。”
第107章 让自己的姬妾都来拜见崔樱,这种做法无疑有故意恶心人的嫌疑,明明崔樱根本没打算见那些女子,平时都是免了她们的礼,不让她们过来请安的。 可顾行之对这种行为仍然坚持,仿佛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引起崔樱对他的注意力。 亦或是,他想气一气崔樱,但凡能惹得她生气嫉妒,或是吃醋,那顾行之的目的就达成了。 “你还记得那对双姝么,我时常觉得那里头的妹妹眼睛肖似你,等她来了你不妨仔细欣赏欣赏。”顾行之说出来的话惹得旁人都要怒目。 他但凡尊重一下自己的妻子,都不会有这种想法。 顾行之说完其实也后悔了,可他不想轻易低头认错,他觉得会恼怒的崔樱,都比没什么反应的崔樱好得多。 然而崔樱轻飘飘地道:“要是你执意要我见,那就让她们进屋再欣赏吧。” 空气霎时安静,晚间的院落除了清冷的风声就是无言以对的尴尬。 “……”崔樱:“我是说,外头风大。” 崔樱的话打破了顾行之对她的期望,他冷笑着说:“看来不管我身边多了哪个女子,你是半点也不介意的。” 接着,他不等她答话,怒气冲冲地挥袖离开这里。 等到伏缙带人过来时,这处空空如也,既不见顾行之,也不见崔樱。 顾行之往外冲得飞快,他出了顾府就骑马直奔长街,然后因马蹄在石板路上踩到青苔,不小心打滑而从马上摔了下来。 贺兰妙善在公主府好不容易见到他,看见他狼狈的模样还以为他怎么了。 贺兰妙善敏锐得颇有些凶狠地问:“是不是崔樱拦你,不让你过来。”她紧盯着顾行之,那眼神像极了要帮自己丈夫拼命的妇人。 顾行之心情不虞,根本没耐心回答她。 他都是瞒着崔樱来的这,怎么会跟她当面提贺兰妙善的名字? “四郎……” “妙善,”顾行之叫了她一声,“崔家不会答应让崔樱沦为平妻的。”他今天得到消息了,表兄也去了崔家,不知道跟崔家商议了什么事,这让顾行之很不安。 他逡巡着自己所处的公主府,到处都是伺候贺兰妙善的宫人,还有容贵妃派来盯着他的人,顾行之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他不应该妥协,也不应该答应来这陪贺兰妙善几天。 他才是崔樱的夫君,他们成昏了,有正经的名头,他留在顾家才是正经。 他来这里岂不是容易给人旁人编造的口舌?可他来得轻松,想走却麻烦了。 月色悬挂在天际,院墙上浮动着波光倒影。 屋内崔樱洗好脚,套上罗袜整双腿都塞回了暖和的衾被里,她披散的头发柔顺发亮,落缤帮她将发丝捻到耳后,才起身去吹灭屋里的蜡烛。 “女郎早些安寝吧,奴婢在外间睡,有什么事就叫奴婢。” 崔樱点头,她以为自己今夜心事重重,会轻易不得入眠,不想一闭眼就熟睡了过去。 再睁眼就已是天亮了,这本不过是平常的再不能再平常的一个白日。 然而就在崔樱用着早食时,院里的管事几乎可以用惊慌失态的表情快步走进来,“细君,细君不好了。” 崔樱循声望去,“出什么事。” 管事娘子一见她冷清的面容,就仿佛看见救星一样,她直接给崔樱跪下道:“细君快出去看看吧,是细君娘家来人了,还,还有位大人不认识,但是身边跟着好几个官差。他们,他们将四郎君绑了,带到府里说是他与人私通,正在找女君算账。求细君,快去救救四郎君吧。” “……” 面对管事娘子哭天喊地般的求救声,崔樱放下手里的勺子,“你说他跟谁私通?” 昨晚顾行之行举古怪,崔樱就有怀疑过,他是不是背着自己在外面又做了什么事,才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她以为他是寂寞了,便大方地让他挑个姬妾带上随身伺候,不想他不领情,还对她发了火,属于单方面吵了一架。 结果不过一夜时间,居然就出了这种事。 崔樱想到他的前车之鉴,下意识以为顾行之是又招惹了什么女子做他的情人,亦或是有夫之妇,一不小心就被人发现了。 管事娘子遮遮掩掩,始终不肯吐露跟顾行之私通的人是谁,崔樱想到自己家来人了,于是让落缤扶自己起来,亲自去前庭看看。 崔樱一去,就自动有人为她让开一条路来。 好多人都在看她,然而崔樱在看形象狼狈的顾行之,他脸上的伤也不知是谁揍的,让他眼睑处一片乌青。 “阿樱。” 她还看到了崔珣,崔珣身旁有个不认识的人,身着官服,看着品级也不低。 崔樱的婆母宋氏出来待客,她在座上面容阴沉如水。 崔樱朝她行了个礼,然后问崔珣,“阿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崔珣瞧着很无辜的样子,“阿樱,你问我,我也很疑惑,不如问问这位京兆府的纪大人。” 那位京兆府出身,负责受审平民百姓案子的纪峰大人顶着一张正直的脸,同崔樱拱了拱手,道:“方才顾大人的事,已经向府上的女君细说过了,这里再同细君说一回。” “……那位寡妇临死前,留了一封血书,说是顾大人逼她私通,后又因喜新厌旧,将她抛弃了。可她当时怀了身孕,怕家里人和街坊知晓,于是想找顾大人讨个说法,不想出了点意外,孩子没了。那寡妇便心存死志,只留了这块血色的绢帕,然后就上吊自缢了。她家里人拿着这块绢帕,跑到京兆府状告顾行之,我等也是秉公办事,毕竟事关两条人命,顾大人此举此为,实在有伤风化,还影响到了本朝官员的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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