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都与他无干,想起崔樱还在庭园里等自己,顾行之看着外面的日头,想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他也晾了崔樱许久,该回去哄哄她了。 顾行之起身对崔源道:“阿源还有不懂的地方否?” 被当做借口的崔源对上顾行之明晰的眼神,僵硬的点头,沉着脸正经的道:“没有了,多谢顾兄兄指教。” 顾行之笑着说:“那我该走了。” 崔源送他,崔玥将他拽了回来,眉开眼笑的跟在顾行之身后,“我来送顾兄兄。” 路上崔玥还在试探顾行之,想要打听他与崔樱的嫌隙,顾行之多有不耐,却因为她的身份一直忍着,只是嘴角噙着的笑意越来越淡,而崔玥因为讨不到好,敏锐的察觉到顾行之心绪不佳便不敢再追问了。 直到二人行至庭园中,近处远处都不见崔樱的身影时,顾行之的脸色才真正变得不好看起来。 崔樱与贺兰霆在游廊处说完话便飞快的走了,她不想多停留让下人看见。 落缤:“殿下同女郎说什么了?” 崔樱颦眉回望园子里的风景,示意落缤靠近,与她轻言细语一阵,之后落缤露出吃惊的神色。 “殿下那是何意。” “你问我,我也不知。”崔樱眼中满是迷惘。 难道就为了一块帕子,贺兰霆就要她私底下去见他,他一走了之,竟也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回到主厅,崔樱挨着祖母余氏坐下,当她问起她与顾行之谈的如何时,崔樱茫然一愣,恍惚间视线与另一头的贺兰霆碰见,支吾的轻轻地说:“他,他有事被阿玥叫走了。” 顾行之叫她等他,崔樱当时也在气头上,一下忘了。 于是顾行之回来时,脸上挂着不阴不阳的笑,看着崔樱的目光犹如淬了星火,以往崔樱都是很敬他爱他的,她一直很守礼,不曾辜负她崔府闺秀,端雅娴良的淑名。 表达情意的方式也很含羞,她听话得体,同京畿许多贤惠的女子一样,她们生来就会被培养成未来主母,是不会做那些不耻的事的,也更不会像外面那些娇蛮的女子不讲道理。 大度端庄已经从小被刻进她们骨子里,只要认定了一个男子,那对她们来说,未来的夫君就是她们的天,她们的顶梁柱。 所以顾行之笃定,崔樱会听他的话,就如同圣诏一般,他让她等多久,她就得等他多久。 可结果反而出乎意料,崔樱低眉顺眼的立在她祖母身旁,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顾行之感到好笑,这笑却有三分不达眼底。 崔樱自然是避开他的,她忘了在园子里要等他的事,又与贺兰霆私底下说了会话,崔樱莫名有种见不得光的心虚。 崔晟:“已近隅中,殿下不若留下来用午食。” 贺兰霆坚持要走,“公侯好意,孤心领了。”他叫住顾行之,令他迈向崔樱的步子暂停住,贺兰霆目光在他和崔樱身上隐晦的逡巡一圈,语气如同温凉的茶水,没有起伏的道:“回去。” 崔樱顿时松了口气。 可顾行之并没有轻易的放过她,他答应了一声,忽然道:“今日登门仓促,阿樱怕是觉得我不够诚心,过几日家嫂与姊妹相邀奔赴花会,我想邀请阿樱妹妹同去,还请阿樱一定要赏脸。” 他语气中有着不可拒绝的命令之意,崔樱难免觉得不舒服。 顾行之撂下话堵住她不想去的借口,“三嫂送给你的南音不知在花会那日,能否听见,届时我亲自来接你。” 顶着众人的目光,崔樱未说出口的话默默咽了回去。 顾行之如此不在乎她感受的决定,让崔樱厌恶反感的心生意动,还不如答应去见太子。 这想法一出现,叫她陡然惊愕住,她怎么会这么想? 贺兰霆风度雍容的,被拥簇着往外走,他身侧就是顾行之,护卫随从紧随其后,浩浩荡荡,威武不凡。 崔晟与崔崛一直送他们到门口,崔樱跟着祖母送了半路等在不远处,无意间一瞥,发觉崔玥垫着脚目光还在朝着男子众多的方向张望。也不知望的谁,颇有些念念不舍的味道。 崔樱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被崔玥发现了,紧接着就被那双杏眼瞪了一记。 贵客一走,崔晟踏入主厅便让其他人都散了。 “阿樱,你留下。” 余氏回首,“她应酬半日,也累了,你还要留她说什么。” 那头冯氏与崔玥也顿住脚步,面露好奇,余氏瞥一眼她们,淡声道:“还不回去歇息。” 崔玥委屈的看向崔崛,冯氏察觉到气氛不对,乖觉的将女儿劝走。 崔崛轻咳一声,“阿娘,阿樱今日待四郎脾气太差了些,让人知道,会说我们崔府没有礼数,没教好女儿。” 他锐利的眼神落到崔樱脸上,“退亲岂是儿戏,她要闹也该有个度,四郎那样的男子京畿能有几个,能有这样的夫婿,是她的福气。她却还不知足,人家已经登门赔罪来了,怎地还不依不饶,哪还有我崔家人的心气。” 崔樱听着父亲的句句责怪,眼前一片黑暗,眼晕头胀,身形微晃,很快被落缤扶稳了。 父亲,知不知道他口中的“四郎”到底背地里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 对她来说是福气,对顾行之来说,她不过是个跛脚女,他嫌弃他其实不喜。 这些让崔樱亲口对自己敬重的祖父祖母父亲说出来,无异于当着亲人的面,自己打自己巴掌,留下重重的一道伤疤。 崔晟:“你也下去,用不着你在此处多嘴。” 崔崛被训,主厅突然一静,当真好轮回,他训崔樱,崔晟便训他。 等崔崛一走,下人也被清退,室内只剩祖孙三人。 崔樱紧张的以为崔晟对她也有责怪之意,然而崔晟并没有对她长篇大论。 他问:“阿奴,你可还记得祖父从小教你为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崔樱不待斟酌,便能顺口回答:“人生而在世,并非无根无蒂的浮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生都离不开亲缘骨血的羁绊。有羁绊会使人变得强大也会变得软弱,单看日后会成为怎样的人。阿翁教我为人最重要的是肩负责任,刚柔并济,自强不息,气节长存。崔府能有今日的荣耀,承蒙祖荫庇佑,祖上女子多才多德,我乃崔氏女,应向祖宗学之。崔氏女,心性宽广,不以骄矜而自傲,有长远的见识,不可只看当前蝇头小利,也不可惟人俯首,不得贪生怕事,轻易认输,否则难堪大任。即便前路艰难,也要把持本心,不可轻易放弃,若遇事有一线之机,当干脆破之,我等……我等与家族荣辱与共,崔氏荣光,即是我等荣光。” 崔樱说着渐渐红了眼,与崔晟和余氏对视。 崔晟儒雅而温和的目光在下一瞬间变得锋利而严肃:“既然如此,你还在害怕什么?怕顾行之待你不好,怕他负你?我崔家不会允许!你记住,你背后站着的是我们崔家的列祖列宗,是你阿翁我,是你父亲他,是整个崔府的人,你还怕什么?” “但阿奴,我要实话告诉你,这天底下,男子大多都一个品性,没有顾行之还有李行之,你若要将自己的一生全然放在一个男子身上,他总会负你,你怕不怕?你怕有什么用,你该怎么想想,如何在这其中不破不立,你是崔氏嫡女,崔氏一门的荣光永远有你一份,你无需惧怕什么。” 崔晟站起身,“今日这话,你回去好好想想。无论做何决定,我都不拦你。” 崔樱怔然的要紧嘴皮,望着祖父的背影,眼泪摇摇欲坠。
第8章 崔玥:“大母惯会偏心!到底出了什么事,还要太子同顾兄兄同来赔罪,崔樱若是不愿要这门亲事,那就不叫她嫁了,我看没了顾兄兄,谁还会要她!” 崔玥一回房便泄愤的揪下几朵花,扔在地上,抱怨的念念叨叨。 冯氏在她身后不赞成的挑眉,警告的逡巡一圈屋内的婢女们,“都下去。” “阿玥,谨言慎行,你怎么还是这副骄横的性子,长此以往,是会吃亏的!” 冯氏面色严厉,崔玥撒娇的挤进她怀中依偎,“不会的,我就只在我屋里说说,她们不敢乱传的。再说,阿娘你才是我们崔府的细君,比前头那个好多了,主母和嫡女在自己家说话,还要担心什么。” 崔玥:“阿娘,你说,崔樱在和顾兄兄闹什么呢。” 冯氏抱着她,意味深长的道:“还能有什么,男女之间,无非是那点子事。” “阿娘是说?” “崔樱不是说顾家的怠慢她么,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会轻易怠慢?定是还发生了别的,看来,顾家那位儿郎,对她也不怎么样。” 春期有晴有雨,临到夜里,雨珠敲打在翠竹上的脆响淅淅沥沥,屋内开了一扇窗,明灯上的仕女挑花浅笑,屋檐犄角隔开外面的风雨飘摇。 崔樱便是坐在窗边的桌案前,手执着书看着摇曳的竹叶发起了呆。 落缤端着烹好的香茶进屋,见崔樱还在游神,脚步越发轻缓小声。 “不知道这世上,除了人,这些生灵是否也有让人意想不到的苦恼。” 崔樱偏过头,冲担忧的望着她的落缤轻轻一笑,她梳洗过了,披着发穿着就寝的衣裳,隐隐可见玲珑身段,秀白的脸,削薄的肩膀,有种黑夜里穿过风雨气息带来的脆弱感。 “今日大母私下里同我说,阿翁为了顾行之怠慢我的事,在顾将军面前提了几句,回去后顾将军便训了顾行之一顿,还使出了家法。” 崔樱明眸湿润的看着落缤,“阿翁叫我好好想,实则是想我嫁给他的吧,论条件,顾行之是上上人选,阿翁说得对,没有顾行之,还有李行之,我也不一定能遇到真不嫌弃我的人。他家世好,前途似锦,又是太子表弟,未来三代都不会走下坡路。他再嫌弃我又如何,只要我姓崔,只要我嫁过去是他四房的主母,只要我背后站着崔家,他就不能怠慢我分毫,他外头那些莺莺燕燕再多,也威胁不了我的地位。可是落缤,我曾经拿他当自己一生一世的夫君,我也想与他琴瑟和鸣过的。” 落缤嘴唇嗫嚅,想说安慰的话,崔樱却好似已经不需要了般,落寞的捧起茶润了润喉,“是不是顾家又送赔礼来了。” 落缤看向桌案上那封帖子,“都命人收起来了,女郎,这封赏花的帖子是否该看看,去与不去,都同顾三夫人回个话?” 崔樱:“明日再说吧,我书还未看完,赏花,不是还要等一两日吗?” 落缤便没再劝了,“春夜清寒,奴婢去给女郎温衾。” 崔樱将书轻柔的翻页,一人坐在桌前摒弃杂念,期望能短暂的逃避这些烦心痛苦的事,渴望获得片刻的安宁。 隔日不经落缤提醒,崔樱便抽出压在砚台下的帖子,执笔开始考虑该怎么回应明氏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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