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珣笑对着余氏说:“阿翁怎么没来,是还没起吗。” 余氏笑不出来,提了口气才道:“你阿翁昨夜一直在书房,忙呢,三年前你不辞而别,今年他也不送你了,反正你总归前途似锦。他说……” 崔珣继续笑嘻嘻地问:“说什么?” 余氏静静看了他片刻,“他祝你‘贤良方正,功成名就,永存本心’,期望与小崔大人你‘早日朝堂相会’,不负韶华,不负盛世。” 崔珣只笑,却不说话,最后目似点漆,沉静的抿着唇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堂屋外,对着后宅崔晟书房的方向又磕了三个响头。 余氏忍不住从椅子上起来,崔樱扶着她,离别的信号蓄势待发。 崔崛假意咳了声,脚步不由自主快步来到门口,冯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余氏,最后还是跟着众人一起,默契地跟在崔崛身后朝门口的方向靠拢。 “阿兄。” 崔珣背影一顿,“此去山高水长,各位珍重。” 他不再犹豫,大步阔别身后送别的一堆人,脚程越来越快,衣袂飘飘,玉树般的身姿,背影看着人也缥缈。 待到崔珣出发了,人才各自散去,崔崛也紧跟着匆匆忙忙当值去。 冯氏拉着崔玥回院里,走时还在问她是不是一夜没睡,为什么脸色比往日还差。 崔樱在余氏的叹息中,目光无意地瞥去了崔玥那,果不其然看到了崔玥奇差的气色,她眼里泛着红血丝,眼睑下也透着黑青。 崔玥冲她冷笑了下,冯氏说了什么也没听。 她抓着珍儿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之后拿出藏在袖子里的东西拍在珍儿怀里,眼神颇为阴狠地示意她赶紧去办。 珍儿拿了崔玥给她的东西,十分紧张的双手挡在怀里奔跑。 当崔樱终于看清她怀里露出的一角,是一封不知道送到何处去的信,珍儿在她眼前脚步一顿,紧接着像怕被她多看几眼会发现什么般,埋头飞快地从她路过。
第74章 听说了崔珣走了的消息,昨夜喝得烂醉如泥的顾行之神智还是懵的。 他躺在双姝的玉臂中间,一把掀开依偎着他的皮肉躯体,坐起身目光烦躁而窝火地朝门口射去。“然后呢,崔珣走了跟我有何关系。” 伏缙听出他话音里的躁郁,迟疑道:“郎君不是说过,要以牙还牙,趁崔大郎君上路,可以找人……” 顾行之在里头没出声音。 伏缙估摸不好他的想法,不过还是识时务地道:“奴这就去安排。” “滚回来。” 顾行之从榻上起身,套了裤子披了件外套拉开门,脸色阴晴不定,墨眉紧蹙。“我改主意了,先不动他。崔樱呢?送她兄长没有。” 伏缙:“崔大郎君一早从崔府起程,未曾劳烦家里人相送,崔娘子还在家,倒没见她出来。” 顾行之:“那把她约出来。” 伏缙不知其意,有些愣在原地,顾行之厌弃地挑眉,“听不懂我的话?” 伏缙领命,他正要走,又回来了,掏出藏在袖子里的一封信递给顾行之。“早上有不明身份的人送信来,言道他人看了误事必须郎君亲启才行。奴检查过了,确实只是一封无名的信,不藏任何暗器。” 顾行之冷着脸,把信接过来同时嗤道:“装神弄鬼,不明身份就该把人抓起来。” 伏缙:“奴也是这么想的,怪前院办事不力,下回……” 他亲眼见到顾行之讥诮的嘴角慢慢垮下去,攥着信纸的手青筋暴起,俊逸的脸上直接浮现出阴寒的杀气,“去抓,把送信的和写这封信的人都给我找到带过来。” 伏缙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很想知道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惹得郎君一下怒火腾升。 然而顾行之没给他瞄的机会,伏缙低头问:“那还要约崔娘子吗。” 顾行之喉头鼓动,话语在唇舌间转了转,压抑着怒火道:“再等等,等这件事查清了。” 他现在想见崔樱的心思全部消失了。 有人背地里写了告密信给他,提到崔樱跟其他男子有染,有人亲眼所见,怕是连清白之身都不是了。 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故意污蔑,顾行之暂时都没了情情爱爱的心思,他要先将幕后之人找出来,不然被陡然告知这件事的他,就如同吞了只苍蝇般,今后都难以下咽。 顾行之虽没了官职,自己的势力还是有的,顾府的人也有供他差遣,想要查到幕后的人,除非对方手段通天,否则没有难度。 更何况对方还是整日待在后宅还未出阁的未婚女郎,当得知是崔玥的手笔时,顾行之惊讶,又不惊讶。 珍儿的确小心,没亲自往顾府跑一趟,而是托了她在外头跑船做事的兄弟去送的。 想着兄弟过几日就要去跑船了,不会留在京畿,那样就查不到她跟崔玥头上。 可到底是没经过事,年纪小手段浅薄,不懂顾行之在这件事上的雷霆速度,不出三日珍儿的兄弟就被抓走了。 彼时珍儿那头也还不曾听到风声,崔玥在屋里头,等了几天,发现崔樱那头还是风平浪静的,逐渐耐不住性子了。 “你那兄弟当真靠谱,把信送过去了?” 崔玥走来走去,得到珍儿信誓旦旦的保证后,不悦地道:“那顾兄兄怎么还没上门找她讨个说法,顾家人连来退亲的影子都没有。” 她嫌弃地瞪眼,“你兄弟常年跑船做苦力,也没个见识,他到底找没找见顾府,别是送错地方了,到时给我闯祸,我可不会管的!” 珍儿早猜到真正出了什么事,崔玥肯定不会管她,纵使不满也不敢当面表露出来,讨好道:“女郎放心就是,哪怕奴婢兄弟不知道在哪,问几句让人指个路也能找到地方。再说也是亲口传话,事是办好了的,顾家人没来,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手里没递出去什么证据跟把柄?” 崔玥上下打量她,“你考虑得还挺周全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聪明的。” 可她好话还没说完,照骂了句,“蠢货,怎么着证据,找谁的?太子?肯定是崔樱那个贱人不守妇道先勾引他的,殿下那么光风霁月的人物,怎会看得上她。” “贱人,不检点,她也不看看她配得上太子。” 崔玥快气疯了,似乎辱骂还不够,看到什么不顺眼的都扫落在地。 珍儿胆颤惊心地跪在地上不敢动。 二娘子一直喜欢仰慕着太子,但太子哪怕到了府上,对谁都冷淡疏离,不可高攀的模样拒人于千里。 就是这样,二娘子还做着想当太子妃的梦,从张家贵女的婢女那得知大娘子与太子有染后,可想而知有多生气。 向来被瞧不起的大娘子玷污了二娘子的心上人,二娘子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珍儿越来越觉得往后的日子要不太平了。 崔玥不是第一次告诉他,崔樱有问题了。 顾行之第一回 可以当做崔玥是在给崔樱泼脏水,但第二回,崔玥信上说的,崔樱好几次跟人私会的行迹有板有眼,顾行之即便心里不愿承认,但还是起了疑心。 他对崔樱从他私宅里逃出去,藏身在什么地方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只是崔樱后来出事,让他说服自己不要再去计较了,于是为她开脱找了理由。 事到如今,她的亲妹妹崔玥写信告密,让顾行之卡在喉咙里的那根刺又冒出头了。 他已经信了一半,崔樱的身后一定有个人在帮她,至于是谁,那定然要见到崔玥才能问清楚,问她是怎么知道的,问那个人真正身份。 在山雨欲来之前,暗潮涌动,一切皆如往昔。 落缤端着果肉,站在桌案旁,时不时喂崔樱尝一瓣。 眼睛则盯着崔樱手里的玉料,跟她汇报道:“二娘子身边的珍儿近来有事没事都会来女郎院里转一圈,还跟下面等级不如她的婢女交好,前天我还看她跟朱墨说话了,一副要跟朱墨拜姐妹的样子,不知道又在作什么妖。” 崔樱佝着一把细腰,专注地握笔在颜色纯净漂亮的玉料上勾勒线条。 落缤本想再喂她吃一颗果肉,看到她越来越慢越来越稳的手,话也不说了,然而崔樱自己开了口,轻声问:“朱墨呢,她难道没和你说什么?” 落缤回神,“说是聊了些半杆子打不着的家常话,一时还不清楚,不过老想着跟她拉好关系。” 崔樱直起身,手放在略微发酸的位置,“还不清楚就算了,先看看她想做什么吧,也许当真是为了交好呢。” 崔樱不想把人想得太坏,虽然她出身贵族,不能感同身受下面人身份低微的不易,但她从不会折磨刻意为难伺候她的人。 人是将心比心的,哪怕身份天注定,改变不了,但就凭落缤待她赤诚,她也不会刻意地把她当做下人。而珍儿在崔玥身边也不过是个婢女,崔玥怎么对她,崔樱不清楚,在她这里不管珍儿做什么,背后肯定都离不开崔玥的指使使唤。 她实在没有必要跟一个受到束缚和驱使的人为难。 落缤帮她按摩酸楚的腰,睇着玉料发起牢骚,“这赏赐可真够怪的,就没见过送这种没雕琢好的玩意过来,难道这就是乡君才有的殊荣待遇,那也太让女郎费神了。” 距离崔珣远走灵州赴任已经过去半月有余,崔樱的封号也下来了,除此以外伴随的还有各种赏赐。 别的乡君的赏赐是什么样的,崔樱不知道,但她想应该是不会出现需要乡君亲自雕琢的玉料的,这种没雕好的东西再名贵,就相当于一堆珠宝里多出来的大石头。 突兀又怪异,让人难以领会,莫名其妙。 崔樱诧异过后,还是接受了这样奇怪的东西,她想正好大母寿宴也快了,可以用来雕塑成祝寿礼送给余氏。 有了事情做,崔樱因崔珣离开京畿的愁绪也少了许多,她渐渐淡忘了离别时难过不舍的心情。 当朱墨提着喂过食的鹦哥进来添乐子时,无意间提起伙房下人为了过节采购了许多红豆,崔樱才恍惚地问:“今日是什么日子?” 朱墨:“处暑都过去了,而今白露,再过些天就该过团圆节了。” 崔樱逗鸟的手一顿,那的确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她跟贺兰霆迄今为止都没有再见过面,一方面是贺兰霆忙,另一方是崔樱沉静在崔珣去灵州的忧伤中,没有心思和他往来。 吃饱喝水的鹦哥忽地对崔樱叫了几声,“阿奴,阿奴。” 崔樱霎时吃愣住。 落缤训道:“好大胆的畜生,谁教你这么叫的。” 玄凤头顶的鸟毛随着它的小脑袋晃来晃去,豆大漆黑的小眼珠灵动无比。 落缤越是训它,这只鹦哥叫得越欢。“乖阿奴。” “阿奴。” “讨欢心。” 这明显不是下面人教出来的,但一只鸟又怎么会知道崔樱的闺名,想想背后的人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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