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光线有些昏暗,为了看得更清些,靳苇离姜行云的手很近,她的呼吸喷在他的手上,引得他一阵战栗,下意识地把手往回缩。 “疼吗?” “不疼。”姜行云笑着说,眼睛里一片坦诚。 靳苇看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不由有些心疼。 她起身四处翻找,最后找出一瓶药膏,把姜行云唤到桌边,小心翼翼涂抹起来。 这应该是烫伤,甚至起了水泡,他怎的这样不小心,然而看着姜行云,责备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温柔的嘱咐:“殿下以后当心些。” 姜行云却毫不在意,只是殷切地看着靳苇问道:“夫子能不能不走,就在这里住着。” 靳苇没有回答。 “今日都是我的不对,不该惹夫子生气。我以后绝不贸然半夜进来。”姜行云再三保证道。 靳苇看到他这样,终是心中不忍,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受伤地说:“陛下不该怀疑我为他人筹谋。” 她是真的觉得难过和委屈,不管是与孟涪的来往,还是与其他人的交集,她一向都是以姜行云为先,可他今日,竟说那样的话来质疑她。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孟涪样样都好,还有夫子为他操心,可我……”姜行云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殿下记得那日在齐王府,臣说过的话吗?”靳苇看着姜行云,一脸笃定:“那日臣说‘珠玉蒙尘,不掩其光。殿下有朝一日,定会一鸣惊人’。” “那日臣是这么说的,也一直是这么相信的。”靳苇小心地避开姜行云的伤处,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抚道:“陛下一直,做的很好。” 靳苇的话,让姜行云胸腔震颤、头皮发麻,他突然想赶紧结束这一切,解开她的心结,让她能够心无旁骛地、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 “等我。”他看着靳苇,坚定地说。 靳苇怔了一下,一脸温柔地说:“好。” 姜行云走后,靳苇躺在床上,摩挲着手心的皮肤,指尖还残存着他的温度。明明是他无理取闹自己才生了气,怎么到最后,反成了自己安慰他。 她眼前浮现出姜行云那张脸,她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啊。 果然,刘元然从宫中回去,杜徳佑就坐不住了。 杜千菁是个不争气的,在姜行云身边快半年了,也没有讨得他的欢心,只能不咸不淡地传些细琐的消息。 他能靠得住的,还是靳苇。 他原是不大看得上靳苇,才将自己的侄女儿许给她,可是眼下看来,靳苇比他想象的有用多了。 而且,靳苇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姜行云真就对她言听计从。 他还没有准备好,这个节骨眼,绝对不能让刘家横插一脚,坐收渔翁之利,所以他必须,把靳苇紧紧攥在手里。 杜徳佑一狠心,把杜千荧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翌日,杜千荧便兴冲冲地找到靳苇,跟她分享这一喜悦。 “太好了,我爹终于松口了。”杜千荧一脸激动地看着靳苇说。 靳苇却笑不出来,她万没有想到,自己逼了杜徳佑一把,让杜家和刘家彻底划清关系的后果居然是,把自己搭了进去。 “你不开心吗?”杜千荧一脸天真地问。这些天,她与靳苇相处的很好,肉眼可见地,靳苇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排斥她。 自己“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愿望近在眼前了。 靳苇嘴角挤出一丝笑,回答道:“开心。”眼下她只能顺着杜千荧的心意,她的目标还没有达成,她还需要她。 “那,你会去我家提亲吗?”杜千荧红着脸问。 靳苇愣了一下,她只是逢场作戏,要做的这么真吗? 但是…… 看着杜千荧一脸的期盼,她只能硬着头皮说:“我会。”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杜千荧满意地离开了。 回府后,杜千荧天天数着日子,最快到年底,先帝六个月的丧期一过,靳苇就能上门提亲了。 然而几天后,杜千荧的美梦便被现实浇醒,外面传来消息,靳苇的父亲靳鸿,不禄于世。 杜千荧心中一片震惊,与靳苇在一起时,她并未听她提过她的父亲有半点不好,怎么人,说没就没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作为靳鸿的名义上的“儿子”,靳苇听到这个消息更加震惊,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谁见了不说一句,夫子是块木头……
第15章 靳苇醒来时,天都黑了,她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是小时候,靳鸿把她抱在怀里,读着前人作的诗篇。 每当她背下一首新诗,靳鸿就摸摸她的头,像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慈爱。他虽然不是她的生父,但养育之恩大过天。 靳苇简单洗去脸上的泪痕,换好衣裳,叫来了黎叔和春婶儿。 “黎叔,春婶儿”因为哭过的缘故,靳苇的声音有些嘶哑:“这几日我要回靳府去。” 春婶儿看着她,一脸担忧地说:“我与黎管家商议过了,我们同公子一起去,公子年纪轻,没经过这样的事,怕应付不来。” 靳苇有些犹豫,黎叔和春婶儿毕竟是姜行云的人,她是不是至少应该跟他打个招呼。 怕靳苇有顾虑,黎叔又说道:“是啊,我们去了也能有个照应,主人那边,公子放心,我已经派人传过消息。” 这样讲,她父亲的事,姜行云那边已经知道了? “好,那我在此,便谢过二位了。” 二人连忙推说不敢。 于是,黎叔驾着车,她和春婶儿在车内坐着,一行三人,去了介云巷。 似乎是近乡情更怯,离介云巷越近,靳苇的心就越紧张。自她那日不顾靳鸿的反对,坚决走出靳府,转眼间,已经好几个月了。 下了马车,靳苇敲了敲那扇无比熟悉的门。 “谁啊。”门内传来的是德叔苍老的声音。 靳苇的声音一下就哽咽了:“德叔,是我。” “公子?”靳德颤颤巍巍地打开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身形激动地晃了晃,靳苇赶紧上前一步,双手扶住了他。 “公子,你终于回来了。”靳德说着,两行泪便流了下来。 靳苇心中憋闷的紧,看着靳德这个样子,心里更加难受,眼眶禁不住红了起来。 春婶儿见这个情形,赶忙说:“夜深露重,咱们先进去吧。” 几个月没有回来,靳苇走进家门,竟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德叔又苍老了几分,而靳鸿,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床上。 她一步步挪到床前,却不敢抬眼看他。 内疚、悔恨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她脑海中全是自己对靳鸿说过的伤人的话。 她伏在床边,又抽泣了起来。 春婶儿怕她哭坏了身子,只得上前劝慰:“公子,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靳大人的身后事,还需要你操办啊。”想要以此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一听身后事,靳苇却更伤心了。 靳鸿为了她的生父章君南,为了她,为了他们章家,背离家族、放弃前程、深居简出,与绝大多数人都断了往来,如今人死灯灭,怕是来吊唁的人都很少。 “靳大人毕竟为官二十余年,公子如今又是礼部的侍郎,这丧葬之事,万万不能出差错。”春婶儿继续开解道。 春婶儿这一提醒,靳苇瞬间清醒了过来。眼下不知多少人盯着她,盯着姜行云,她不能一味沉湎在难过中,置姜行云不顾。 她扶着床沿站起来,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眼泪。 春婶儿看她精神有些振作,赶紧趁热打铁地说:“公子先得列出名单,明日差黎叔挨家挨户去通知。” 靳苇点点头,坐到了桌前,提起笔,又犹豫起来。 回想起上次靳家的人跑到家里大闹,逼着靳鸿和她认祖归宗,她至今恨意未消,靳家若是真的在意靳鸿这个庶子,便不会任他流落在外十几年,不闻不问。 但是,靳鸿的高堂尚在,那也是她名义上的祖父母…… 许是靳苇迟疑的时间太长,一滴墨滴在纸上,晕染开来。 她把这张纸揉成了团,丢在了一边,然后在空白的纸上,写下了第一行字“玉罗巷靳府”。 第二天早上,第一个来到靳府的人,是孟涪。 “靳兄,节哀。”看到靳苇眼底的青色,昨日定是没有睡好,想到靳苇要一人操持父亲的丧事,孟涪心里有些同情。 “谢过孟兄。”靳苇低着头说。 孟涪挥挥手,招揽过来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中年男子,对着靳苇说:“这是我家丧葬铺子的掌柜,靳兄这里缺什么,尽管同他讲。” 靳苇还未搭话,一旁的春婶儿大步走上前来:“如此,谢过孟公子了”,随后又对那中年男子作出请的姿势:“掌柜的,还请借一步说话。” 事已至此,靳苇无法拒绝孟涪的好意,于是躬身行礼:“多谢孟兄,所需银钱我会悉数奉上。” 孟涪看着她一脸客气,心中有些无奈,但也不好说些什么。 这厢正说着话,黎叔便来回禀:“公子,靳家来人了。” “请到正堂。”靳苇说着,便朝正堂走去,孟涪犹豫了一番,也跟了上去。 看着来人,靳苇皱起了眉,如果她记的没错,眼前之人便是那日在她家里耀武扬威,把德叔直接按在地上那个,靳府的管家。 “小公子”,那人一开口,便令靳苇心生恶心,她还没有认祖归宗,哪里是他靳家的小公子。 见靳苇一脸嫌恶,管家也不在意,梗着脖子继续说:“传老太爷的话,为人父母者,没有俯就之礼,小公子若想父亲进靳家祖坟,须得要亲自上门,认祖归宗了再说。” 靳苇一时气结,靳家的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当他靳家是什么高门望族,别人眼巴巴地上赶着占便宜吗? 孟涪在一旁担忧地望着她,靳家的家事他不清楚,但是这个人说话也忒不客气了些。 眼见靳苇脸色越来越青,正当在场的人以为她要发作时,她却咽下了这口气,语气平缓地说:“你回去回老太爷的话,让靳家诸位,在家里候着,我定会过去。” 管家撇了撇嘴,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什么状元,什么侍郎,还不是要被一个“孝”字压得死死的? “孟兄,我家中还有别的事,就不送了。”那人一走,靳苇便下了逐客令。 孟涪本想问需不需要他的帮助,但想来,靳家自己的事,靳苇多半不想让他插手,便道过别离开了。 午膳过后,靳苇刚出门,远远地便看见陵游在巷口朝她招手,待走近一看,旁边是姜行云的马车。 靳苇心中猜测,难道,他来了? 犹疑间,马车内有人敲了敲车壁。这熟悉的举动一下让她想起,她中了状元去宣和殿谢恩那天,姜行云便是坐着这辆马车,一路将她护送回了介云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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