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大半月不见,昌平候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来岁,再不是当初那个没心没肺胡搅蛮缠的沈铁牛。 昌平候苦笑一声,“圣上,我活了大半辈子,临了才发现自己错了。” 他将沈砚临走时说的话说了一遍,末了,他道,“当初我拼了命的杀敌,挣军功,就是为了能让一家老小不再受我当年受过的罪,吃我当年吃过的苦,让他们好好享一享荣华富贵,谁知,到头来,富贵有了,我的儿孙们却宁愿吃糠咽菜,也不愿留在府里,您说,我这辈子岂不是就是一场笑话?” 圣上沉默良久,命人拿了一壶酒过来。 昌平候足足喝了两坛酒,直到日落,才被人扶着出了宫。 没过几日,昌平候将沈煜叫到了院中,给了他一本册子。 沈煜接过来一看,竟是《食珍录》。当即大喜,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吓得一身冷汗,结结巴巴地道,“祖,祖父!” 谁知,昌平候却像是没看到他的紧张,只摆了摆手道,“这是我从宫中拿来的,你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见沈煜呆站着不动,他又挥了挥手,“去吧!” 沈煜这才如梦初醒,慌不迭地朝外头跑去。 阳春三月,沈熙一行终于回到了京城,护卫在她身旁的不光有昌平候府的人,还有永安候府的墨棋和雀山。 亲眼看着人进了昌平候府,墨棋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也不回府,掉头朝着刑部奔去。 昌平候正和钱将军商量着对策,一听说沈熙回来,顾不得招呼,立刻起身往府中赶。 等见到了人,他的脸顿时难看了起来。 沈熙的额头一团青紫,身上金创药膏的味道隔了几步远都能闻得见。 “怎么回事?”他看向一旁的铁柱。 “遇上十几个杀手,从扬州府一直追着我们进了京,我没事,铁柱他们为了护着我,都受了伤。” 她简单地说了经过,她虽说得轻松,事实上却惊险万分。 去时,因为打着护送秦秋娘母女的旗号,随行的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护卫,自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可等她和永安候府的人会合之后,事情就变得诡异起来。 一开始,他们只是察觉有人盯梢,等他们找到汤容埋起来的铁盒时,藏在暗处的人立刻就跳了出来,既是冲着他们手里的东西,也是冲着他们这些人。 王充他们不敢大意,护着沈熙和她身上的东西立刻往京城赶,一路上交手了不知多少回,亏得有墨棋等人拼死拦截,这才让他们得以成功突围,他们这边还只是受了些伤,永安侯府却死了七八个人。 “可知是什么人?” 她摇了摇头,“没留下一个活口,身上也没有表明身份的标记。” 说罢,她连忙将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祖父,你还是先看看东西吧!” 昌平候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吃了一惊。 他让石奎带人去西北,本以为定能从王翔身上找到突破口,谁知,到底慢了一步,他的死毫无破绽,而当初追杀他的杀手也没了踪迹,甚至连他们埋起来的尸体也不见了踪影。至于那些围剿阻拦沈熙的官兵,他们更是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西北的调查陷入了僵局,谁知,沈熙那头不光找到了证据,还直接将人给挖了出来! 只是这人,却出乎他们的意料。 崇文帝听说昌平候和沈熙求见,立刻将人召了进来。 等他看清了盒子里的东西,先是震惊,接着愤怒,随后便是长长的一段沉默。 盒子里是被烧了只剩了小半截的粮袋,上面还有半个官府的印章,里头裹的却是一小戳泥沙。 沈熙见圣上不说话,看了眼昌平候,开口道,“陛下,这是当年送往西北军中的粮草,乃是汤明泉从当年幸存的一名伙夫手里拿到,据汤明泉信中所说,偷袭西北军驻地的北蛮人先是放火烧了粮草,然后便开始杀人,这名伙夫当时躲在附近的一个草洞里,躲过一劫,等北蛮人走之后,他才发现这粮草不对,便偷偷藏了这个粮袋。” “此外,汤明泉还留下一封书信,他将自己所做的事都一一交代了,说得同顾芫并无二致,只是他还提到一件事,当年镇国公世子朱永浩曾派人到西北军中给顾勇传话,之后顾勇便突然改变作战计划,去了突尔兀都。” 崇文帝拿起一旁发黄的信纸,打开看了一眼,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 昌平候见状,立刻补充道,“圣上,当年负责押送西北军粮草的正是镇国公世子朱永浩,建议太子西巡的也是他。此外,突尔兀都大战之后,他还是第一个到了战场,臣怀疑,当年幕后操纵之人便是朱永浩,请圣上即刻召他进京,彻查此事!” 当年因顾勇行事太过诡异,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没有人注意到朱永浩也多次出现在其中。 如今,这混着泥沙的粮草一现,再加上顾芫和汤明泉的佐证,朱永浩确实可疑。 崇文帝却没有说话,半晌,才开口道,“朕知道了!” 沈熙不由得抬头朝上面看去,见圣上面色依旧凝重,心里一沉。 当年的镇国公世子如今已是独掌几十万大军的镇国公,更是太子背后最有力的依靠。 若是这件事属实,先不说那几万将士家人,就说朝中大小将领只怕也会心中不平,甚至有可能牵连到太子头上。 她正想得入神,忽听圣上开口道,“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她忙抬头,正撞上圣上探究的目光,连忙垂下眼帘。 “你之前为朝廷捐银,又替百姓建言,还送了朕十几座矿山,朕都没好好奖赏你,你自己说说看,你要什么奖赏?” “这些都是臣女该做的事,臣女不敢要圣上赏赐!” 圣上笑了起来,“是不敢,还是不想?” 见她没说话,他开玩笑道,“只给你这一次机会,错过了,朕可是不认了!” 她起身看了一眼圣上,俯身下拜,“臣女只想求圣上留永安候顾潜一条性命!” 她的话音刚落,大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第103章 真相 昌平候也没料到她竟敢直接开口为顾勇求情, 心里一慌,连忙跟着跪了下去,“圣上!” “哦?那你说说, 你为何要替顾潜求情?”圣上语调轻松, 却无端地让人后背一凉。 到了这会儿,她反而感觉不到害怕,“于公,永安候顾潜才能兼备, 思虑恂达,对圣上以及大周恪尽职守,忠心耿耿,臣女不忍圣上因他人之过而错失良将。” “于私, 臣女蒙永安候多次搭救,敬其英勇, 慕其敏达, 已与他私定终身, 共约白头,故而求陛下饶他一命。” 圣上看着她, 眼睛眯了起来。 昌平候连忙开口,“圣上,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是我点了头的, 您要怪就怪我吧!” 圣上转头看向昌平候,“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臣不敢!” “圣上, 此事乃是臣女私事, 与昌平候无关。” 她眼一闭,干脆将话挑明,“臣女自知与三皇子天渊之别,在臣女心中,只将他当作自己的兄长,尊他,敬他,未曾有过一分儿女私情!” 说完,她双手撑地俯身下拜。 昌平候见她将该讲的,不该讲的全说了出来,眼前一黑,也跟着趴在了地上。 圣上久久未曾出声。 沈熙背后的冷汗顺着脊背一路下滑,忽听得一声响,接着是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很快,殿中又恢复了安静。 又过了小半天,才听到德公公叹气的声音,“昌平候请起吧!” 沈熙抬头看去,圣上早已不在,她转头朝昌平候看去,见他正扶着膝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连忙上前。 直到出了宫,昌平候才吐出一口气来,转头一巴掌拍在了沈熙的头上,“老子今天差点儿跟你一起送了命!” 若是以往,沈熙早就跳起来了,今日却只摸了摸自己的头,冲他讪笑,“祖父!” 昌平候一滞,他差点儿又忘了这是个丫头! 他脸一黑,转身就走。 沈熙连忙跟上,“祖父,您说圣上那是什么意思?应该不会再提赐婚的事了吧?” “你当你是天仙啊!”昌平候没好气。 她一听,立刻放了心,“那顾潜呢?” “我怎么知道!”昌平候冲她吼。 女大不中留!三句话不离那小子,真他娘的让人窝火! 他翻身上了马,也不管她,自顾自地打马走了。 沈熙在后面连叫好几声也没能让停下来,只得作罢。 她本还想去牢里看看顾潜,如今只能另想法子。 刚转过巷口,就见前面站着一人,白袍玉冠,俊美无双,一张脸却冷得吓人。 她叹口气,立刻翻身下马,“见过三皇子!” 璞玉看着她,看着这张他日思夜想的脸,他想问她,他哪里不如顾潜,又是哪里做的不好。 可等他终于见到了人,却觉得又没了必要。 他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愧疚,看到了不忍,唯独没有他要的爱恋。 他苦笑一声,他早就知道,却一直自欺欺人,直到她亲口说出来,这也才真正相信。 他长笑一声,转身朝着巷外走去。 “大哥!”沈熙在后面追了两步。 他的脚步顿了顿,终是没有回头。 过了大半月,京里始终风平浪静,镇国公府依旧门庭若市,永安候府也依旧大门紧闭。 昌平候看着再一次凑到他身边的沈熙,深吸了口气,掉过脸去。 这若是小子,他早上手了,偏偏是个丫头! 老夫人见了,却笑眯眯地朝她招手,“仨儿,来!” 沈熙乖巧地站到老夫人身边,“祖母!” “你别急,你祖父已经让人去看过顾潜了,说是一切都好!你放心!” 她一听这话,立刻走到昌平候面前,恭敬地施了一礼,“多谢祖父!” 昌平候有些不自在,哼了一声,起身走了。 她看着侯爷离开,笑了起来,转身又冲老夫人一礼,“多谢祖母!” 老夫人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 其实她也不愿意自家的孩子跟永安候府牵连上,顾勇也就罢了,说到底他也是被人利用,那顾芫可是实实在在想要杀沈瑄的! 但一想到沈熙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替顾潜求情,她便知道,这孩子是铁了心。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孙女,不想再失去一个。所以,她愿意帮她去劝侯爷,现在见她领情,她心里也觉得熨贴。 她暗自庆幸顾芫没能得逞,若不然,她无论如何也过不去自己这个坎儿。 又过了半月,昌平候终于忍不住,再次进宫求见圣上。 他听完圣上的话,不可置信地看着圣上,“陛下!怎么能就这么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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