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萧有些搞不明白,便转头看了沈青阮一眼,却见他眉眼沉沉,望着前方若有所思。 “所以,这就是你们大公子平日待客消遣的地方?”忽然,他对身前领路的府兵道。 那府兵回过头来,似是有些心虚,目光闪烁地看了他一眼,垂首道:“小的只是个打杂的,主子的事,小的可不清楚。” “哼……”沈青阮嗤笑一声,却并未再说什么,只道,“进去吧……” 那府兵低头应声,然后上前一步推开大门,将二人领了进去。 凌萧兀自不明所以,但见沈青阮不再多言,他也没再细问。见他随着府兵进到里面,他也抬脚踏了进去。 一进门,他就闻见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腐败味道。还没想出来这个味道是什么,他打眼一看,就见堂内空空荡荡,内设也与县衙公堂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大堂正中放了一口硕大的棺材。 棺材黑木漆皮,在这幽暗的地下公堂里带起一股凄冷之意。 棺材上也没有盖盖,里面空空的,没有死尸,只有一件华美的外袍。他略一思量,意识到这是弛虞雍为他大哥做的衣冠冢。 再往四周看去,就见四面墙壁上都挂起了高高的紫红色帷幔。帷幔后面似是有什么东西,但光线太暗,他看不清楚。 目光再平沿向前,就见堂上坐着个人。远远看着,那人头戴管帽,身披官服,不注意看的话,还以为是陈嘉运亲自到这地牢里来了。 凌萧心中越发诧异,看了沈青阮一眼,却见他似乎早有预料,毫无惊讶之色。 「嚯」的一下,不知是谁将四壁的油灯点燃了,大堂里的光线瞬间明亮了许多。 他再放眼看去,就见堂上坐着的竟然是弛虞雍。他不知为何是这个打扮,一脸严霜,就像是折子戏里的角儿一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二位先生请边上坐。”弛虞雍忽然开口道。声音也不像是他自己的声音,反而像是在唱戏一般,故意拿捏出几丝威严来。 沈青阮暗暗拉了拉他的衣袖,凌萧没说什么,随他一同在陪审席落座。 这时,弛虞雍又道:“带犯人上堂!” 他这是在牢房被关了数日,受了冤屈,心中不忿,所以想自己当一回主审,出出怨气吗?凌萧心下揣度。 还没等他想明白,几名府兵已经架着三个五花大绑灰衣汉子上得堂来。三人见眼前是这么个情景,也都是满面疑惑,三双眼珠子左右乱转。 “见到本官为何不跪?”弛虞雍悠悠道。 “跪下!”几个府兵听令,一人一脚,踹在三人膝弯里。 三人正惊疑不定地四下打量,一下吃不住劲,登时「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好!”弛虞雍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尔等深夜来犯,意图谋刺本官,究竟是何身份,又意欲何为?” 听他问话,三名灰衣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茫然。 “哼……”弛虞雍冷冷一笑,“本官早就知道你们不会乖乖招供。果然人都是贱骨头,不打是不知道痛的。来呀,给本官上刑!” “是!”随着四下一声应和,「唰」的一声,四壁上悬挂的帷幔纷纷坠落。 凌萧定睛一看,不禁微微睁大了眼。 原来这帷幔背后竟然密密麻麻挂满了刑具。从皮鞭到指拶子,竟是形形色色,应有尽有。除此之外,其中还有大量他没见过的,形状特异的刑具。 他一时好奇,不由盯着多看了几眼。直到看到一根黑黢黢的棍状物,上面还有许多尖锐的凸起。 他心下一凛,忽然明白了这些东西是什么,同时也明白了沈青阮方才在入口处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一阵强烈的反胃蓦地涌了上来,脑海中浮现出陈湘湘全身花蟒一般的疤痕,他忙别过头去,不想再看。 这时,弛虞雍又发话了:“此处共有刑具一百零八种,每一种都能让尔等生不如死。如何,是想在尝遍酷刑之后再吐口,还是聪明一点,现在就说?” 他说完后,猛地一拍惊堂木。「砰」的一声巨响,激起四壁一连串回音,把下跪三人齐齐吓了一跳。 “好啊……”见他们沉默不言,弛虞雍冷酷一笑,伸手指着三人中的一个,又点了点墙边立着的木架,道,“来呀,先从中间这个开始。把他架上去,先给他尝尝蛇信鞭的滋味!” “以前大哥用的时候,被打的人都是鬼哭狼嚎。我瞧着也不过就是个二尺来长的细鞭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今日正好在你身上试试,看是真的这鞭子厉害,还是以前那些人故意做戏给人看!” “是!”一声令下,众府兵领命,将灰衣人架了过去,绑到一根十字木桩上。 「哧哧」几声,将他身上的灰衣剥了,府兵抄起一只暗红色的小皮鞭,在一旁的盐水桶里浸了浸,然后站到那人跟前,一扬手,「嘶」的一声,倒真似活蛇吐信一般,接着便是「砰」的一声巨响,抽在那人裸露的皮肤上。 众人都没想到,这么根细细的皮鞭,打在人身上竟然会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那名灰衣人显然也没有料到。他原本一脸平静无波,只是觉得眼前情景有些诡异。 直到巨大的痛感来袭,他才猛地变了脸色。虽没叫出声来,额上却蒙上了一层冷汗。
第274章 老酷吏原是手艺人 凌萧注意到,方才「砰」的一声响起时,弛虞雍明显瑟缩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挺住了,一张脸板得死正,冷酷地注视着府兵行刑。 “砰!”“砰!”又是几声下去。灰衣人裸露的上身已经被抽得皮开肉绽,鲜血顺着肌肉的纹理缓缓流了下来,将他一条白色亵裤也染得湿哒哒一片通红。 终于,他再也支持不住,嘴角溢出了一丝轻微的呻-吟。这次倒不是什么腹语,声音沙哑而干裂,看来这人果真喉部有疾。 弛虞雍面色惨白,看上去随时会倒的样子。但他还是死撑着,一手紧紧握住惊堂木,硬逼着自己平视前方。 「砰」,又是一鞭下去,灰衣人闷哼了一声,接着双眼一翻,竟像是要晕厥过去。 弛虞雍忙喝令一声,府兵立即停了手。 弛虞雍望着气息奄奄的灰衣刺客,厉声问道:“怎么样,滋味如何?还不说吗?” 谁料,那灰衣人竟是颇为硬气。他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竟冲着弛虞雍的方向狠狠吐了一口血沫。 这一举动不言自明,弛虞雍面色猛地一狠,额上顿时鼓出了三道青筋。 “好啊,原是个硬骨头。”他冷笑道,“好……好得很!这里来过多少硬骨头,都被我大哥慢慢消磨制服了。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能比他们硬多少!” 一挥手,那府兵心领神会,熟练地从旁搬过了一个火盆。火盆里插着一只烙铁,已经被炭火烧得通红。 他握住手柄,将烙铁取出,慢慢凑到灰衣人身前,在距离他双眼不到三寸处,威吓似的晃了晃。 灰衣人面上的肌肉神经质地跳动了一下。但他只看了一眼,便咬紧牙关,沉默着撇开了头。 「呲」的一声,烙铁尖毫不留情地贴上了他的胸口。 然而并不是如想象中的那般整个贴上去,而是顺着他胸口中间的线条,缓缓下移,直到下腹。一路黑烟迭起,活像给他开膛破肚了一般。 烤肉的焦臭气在空气不流通的大堂内四散开来。 弛虞雍猛地捂住了嘴,好像下一瞬便要吐出来一般。但过了半晌,他又慢慢将手拿了开来,背后的脸晦暗惨白,但双目中却是一片平静。 如此这般,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大堂内弥漫着血腥、焦臭和屎尿混合的味道,那名行刑的府兵才将一柄锥形的短刺从灰衣人的腰间拔了出来。 暗红的鲜血「呲」的一下,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 然而这么大的痛感之下,灰衣人竟然一动未动。他的头歪在胸前,双目紧闭,面似金纸。 “喂!”府兵在他的面颊上拍了拍。可他却依然一动不动。 府兵有些惊疑,上前在他鼻下探了探,忽然瞪大了眼,回头对弛虞雍道:“他没气了。” “没气了?”弛虞雍也是一惊。 “不应该呀……”府兵皱眉道,“娘儿们都比他能抗,这怂包,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 「咕咚」一声。 弛虞雍还没说话,堂下的另一名灰衣人也倒了下去。 “这又是怎么了?”弛虞雍一瞪眼。 另一名灰衣人见状大为焦急,他瞪着通红的双目,对弛虞雍道:“他们俩是兄弟,天生都有心疾,受不了你这酷刑。你有什么冲我来,莫要再折腾他们了!” 沈青阮默默地看他闹到现在,也出言道:“二公子,这样下去怕是不行。咱们的目的是要他们吐口,而不是把他们一个个折腾死。在下还指望着从他们口中问出些什么来呢。” 闻言,弛虞雍的眼中却猛地闪过了一丝狠厉。 “你不是说你是这里头最有经验的吗?”他冲行刑的府兵大骂道,“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人就死了?” “这……”那府兵瑟瑟缩缩地道,“小的也没想到他这么弱啊……” “哼,满嘴借口!”弛虞雍却充耳不闻,“我看你分明就是成心坏我的事!来呀,把他也给我押下去,关起来!” “啊……啊?”那府兵登时傻了眼。 “还愣着干什么?”弛虞雍大喝一声。 立刻有两名府兵上前来,将那府兵押了下去。 “你们中,还有谁能干得了这个活?”弛虞雍在下列府兵中扫视了一圈。 可亲眼见到同伴方才的遭遇,又哪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如此,整个大堂静可闻针,无一人胆敢上前。 “怎么?一个都没有吗?”弛虞雍暴怒,“难不成这么点小事还要我亲自上阵吗?” “小……小的或许可以一试……”这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个瑟瑟缩缩的声音。 “谁在说话?”弛虞雍喝道。 话音落下,人群中慢慢挪出来一个年过半百,身形羸弱的男子。 “你?”弛虞雍皱了皱眉。 “是……”男子道,“在下祖上是屠户出身,对牲畜的骨骼有些了解。这人的身子与那畜生也差不太多,仔细盘剥了,不怕他不张口。” “嗯……”弛虞雍迟疑了一下,接着抹了抹下颌,道,“好!就是你!来呀,把剩下的这个给我架上去!” 那名灰衣人早已面如土色,强撑着一缕精神被人绑到十字桩上,两片嘴唇抖得如同风中的雪片。 “先生,小老儿这厢便得罪了。”老府兵声色阴柔地道了一声,从一旁的墙壁上取了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刀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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