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荇一口恶气得出,指着他大声嘲笑。可笑声还没落,房门又一次被拍开,迎头进来三个白衣短打之人。这些人进来也不说话,劈手就向凌萧攻去。 三人或拳或掌,都舞得虎虎生风,向着凌萧呈包围态势而去。 凌萧只略略扫了一眼,便回过头去,还是只用一只左手,连看都不再看他们一眼,十招都没用完,便把三人全部拍翻在地。 屋内一时间人仰马翻,地上呻吟声一片。檀荇看得浑身舒爽,不住喝彩。店小二却早就呆在了一旁,满脸的「我命休矣」。 这时,门第三次开了。 凌萧有些不耐烦地往门口一望,以为又是什么打手,却没想到是个跟他一般年纪的公子哥儿。 此人一身白衣,手持折扇,是标准的京城贵公子打扮,黑发束冠,面若白玉,五官清灵俊逸,一副十足十的美人相。 他身形不算高挑,颇有些弱柳扶风之态,本是十分温和儒雅的相貌,但周身却透着一丝雍容的贵气。 凌萧双目一凛,就见他缓缓走进门来,先是皱着眉头扫了地上横七竖八的打手一眼,然后又看了眼满眼警惕的檀荇,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凌萧身上。 凌萧也静静地看着他,一面打量,一面猜测他的身份,可看了一会儿,却发觉得此人颇为面熟。 微一思量,六年前的那席夜宴忽然浮上脑海。鹤灯昏黄的光和太子晦涩不明的笑容闪过眼前,他一下认出了面前之人,双眼不由一亮。
第19章 故人(一) 这时,最先进来的那个打手鼻青脸肿地对那贵公子行了一礼,然后指着凌萧,扯着嗓子道:“爷,这人忒也猖狂!口出狂言,对您大大不敬,又二话不说就重伤小的几个,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严惩这个狂徒!” 他恨恨地说完,还瞥了凌萧一眼,一脸的幸灾乐祸。可他嘴角的笑意还没完全扬起,就听到头顶一声斥骂:“闭嘴吧!” 斥责声不轻不重,可他却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去。 就见自家主子看都没看他一眼,还是将目光牢牢锁在凌萧身上,口中轻声斥责道:“养你们这么些年有什么用?你们四个,人家只有一个,却把你们打得七零八落,真是丢人现眼。” 他这番话说得缓慢,语气也平静无波,可地上众人闻言却都战战兢兢起来,仿佛他的话比凌萧的拳头还要可怕。 “主子……” 还有人要申辩,却被他一句话打断:“好了,还不快下去!还要继续在这儿丢我的人吗?” 四人再不敢多言,忙互相搀扶着起身,溜出门去。 那贵公子这才好整以暇地对着凌萧二人略施一礼,道:“下人不懂事,扰了二位公子雅兴,真是抱歉。” 檀荇见他道歉,却并不领情,反问道:“你谁呀?怎么能平白无故就赶人呢?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阿荇!”凌萧立即出声,阻止他再说下去,“这位是九皇子殿下,休得无礼!” 那公子看了眼檀荇,却并不生气,反而笑了一下,轻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皇子不皇子」,接着又扬声对二人道:“在下元知若,凌世子,我们又见面了。” 檀荇惊地张大了嘴,讷讷道:“你……你是皇子?” “不得无礼!”凌萧又呵斥了一句,接着对那少年躬身行礼道:“九殿下别来无恙,这位是舍弟檀荇,见过九殿下。” 那少年摇了摇折扇,抬眼轻轻扫了凌萧一眼,犹如蜻蜓点水,缓缓荡开波澜。 “不必如此生分……”他微微一笑,“今日身在宫外,不好一口一个皇子的,免得露了身份,叫我知若便好。” 凌萧微微怔了一下,却不再坚持,微微点了点头。 元知若抬眼看了看窗外,叹道:“唉,好好的江景,都被我给扰了。如今天色已晚,远不及黄昏十分,触目柔肠断。” 凌萧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眼窗外,只见天色虽暗,但江岸灯火更盛,夜市正值最热闹的时候,充耳都是小商小贩的叫卖声。 不等他答话,元知若又道:“不过黄昏虽美,却易伤感。如今天色虽暗,但夜市灯火通明,江上千灯倒影,耳中欢声笑语,倒也别有趣味。” 凌萧看了他一眼,也道:“元京夜市的确热闹,月西江的桨声灯影更是令人难忘。” 元知若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轻轻一笑,道:“世子说的极是。既如此,可否允我与二位同坐,共赏这夜市灯火?” 凌萧自无意见,右手一伸,道:“请……” 那小二极是伶俐,见此情状,大松了一口气,忙张罗起来。 一边收拾,他一边暗自庆幸,幸好这二位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否则九皇子杠上卫国府,到哪儿都是大事一桩,他也不用再在这烟雨楼里混了。 等到三人重新落座,元知若对小二道:“经此一闹,世子刚刚点的酒菜肯定都冷了。你去置办一桌上好的席面来,只要你们店的招牌菜。这两位刚从北境回来,你让厨房好好用心,别丢了咱们京城菜系的脸。” 那小二忙堆出一脸笑,应声道:“您放心,小店百年招牌,保准让您各位满意!”说着,就要躬身下去。 谁知元知若又叫住他,道:“对了,加一道你们这儿时鲜的鲈鱼。记住,一定要最新鲜的!” 小二忙应了,悄声出去,带上了房门。 元知若对凌萧笑道:“秋季月西江的鲈鱼最是肥美,你幼时在京城长大,想必还没忘了这个味道。” 凌萧也报以微微一笑,道:“外祖母也爱吃个新鲜,每年秋季,都会让厨房隔几日就做了来。不知这里的味道,比家中的如何。” “其实鲈鱼吃的就是一个鲜,过多的烹调都会盖过它自身的鲜味。烟雨楼的大厨侍弄鲈鱼是一绝,你们待会儿尝尝就知道了。”元知若道,屈起左臂搭在案几上,懒懒地将头靠了上去。 说完,他又看了眼檀荇,道:“听闻卫国公只世子一个外孙,不知这位是?” “这位是我外家舅舅的独子,檀荇。”凌萧道,说着侧首看了檀荇一眼,就见他双目呆滞,一瞬不瞬地盯着元知若,全然没听到自己方才的话。 他暗暗叹了口气,刚要出言提醒,却听元知若口中默念了几声,接着问檀荇道:“荇是哪个字?” 檀荇没想到他会直接跟自己说话,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忙道:“荇菜的荇,我爹给我起的,说是好养活,呵呵……” 元知若手中的折扇在鼻尖上轻轻地一打一打,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笑,看着檀荇的目光里就多了一分狡黠:“你尚未出生时,你爹多半以为自己要得个女儿吧?” “诶,你……你怎么知道?”檀荇目瞪口呆,转头对凌萧道,“表兄,他真是神了,竟连这个都知道!” 凌萧略一想也明白了关窍,心下不由失笑,颇有些意外地看了元知若一眼。 正说话间,酒菜很快就上了来,满满一桌珍馐,尽是人间美味。酒是元京最出名的海棠花酿,小二给他们满上,淡淡香气立时飘散开来。 元知若拈起酒杯,在鼻端略嗅了嗅,便轻轻一笑,对着凌萧二人微微一举,道:“欢迎二位回京,虽晚了些,也权当为二位接风洗尘了。” 凌萧二人也举起杯,三人一饮而尽。 他虽在京城长大,但今日才第一次品尝这里的酒。只觉得芳菲满口,饮后齿颊留香,味道清冽,劲道却不大,和北境的酒比起来,就像是果饮一般。 那边檀荇也道:“这酒秀气得很!不像我们那儿的酒,劲头足,喝不上几杯就倒了。这酒,我能喝一天!” 元知若闻言笑道:“哦?那好啊,檀荇兄弟一定要多喝几杯,尽欢才好。” 说着他又嘱咐道,“不过这酒看着清淡,却也有些后劲,二位还是要小心些。” “嗐!”檀荇大手一挥,“没事儿!我表兄酒量最好,每每我喝醉了,都有他在,我不怕!”
第20章 故人(二) “是吗?”元知若眼睛一亮,看着凌萧道:“世子果然酒量过人?那今日知若可要领教领教!” 说着,他又敬了凌萧一杯。 檀荇在一边看着傻乐。元知若带了两轮酒,也不再继续,而是取了一点案几最中间的鲈鱼。 尝了尝,笑道:“今日他们倒没偷懒,很是新鲜。二位也请尝尝,冷了就失了滋味了。” 一时间觥筹交错,酒过三巡,檀荇已经有些上头,一张白净小脸红扑扑的。 元知若还好,但眼神也有些迷离起来。满座只有凌萧,好像根本没喝过酒似的,依然稳健如初。 “唉……”元知若将酒杯轻轻一放,叹道,“我真羡慕二位,可以天南地北,赏尽大好河山。从北境到京城,一定有不少趣事。” 檀荇此时已经跟他混得熟了,他本就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见元知若身份贵重,却平易近人,不由多生出几分好感。 此时听他感慨,他立刻来了劲,一连声道:“哎哟哟,快别提,快别提!这一路把我折腾的!我本来也以为好不容易出来了,能好好玩玩,可你是不知道哟,那马车颠的,屁股都要颠成四瓣了! 原想着上了船能好些,结果我们北边人坐不惯船,还晕水,吐了一路,真是吃什么吐什么,就跟那女人害喜了似的!” “不过这还不是最要命的……”他说得手舞足蹈,“最要命的是,我们到临城一带的时候,还遭了水匪!你可知那水匪头子是谁?” “咳。”凌萧出声打断了他。 “世子让他说嘛,宫里难得听到这些趣事。”元知若半是玩笑半是恳求地看了凌萧一眼,接着就又满眼放光地看着檀荇。 “哎哟,你可不知道!那水匪竟是……”檀荇见他感兴趣,说得更加起劲,将凌萧八岁初到鹰城和地痞打架,到此次行船遇匪的事全部说了一遍。 两人就像三岁孩童一般,一个说得满面红光,一个听得兴致勃勃,惟余凌萧无奈地以手扶额。 “外公生了好大的气!你知道,我外公那可是柱国大将军,生气起来,脸黑得比门神还吓人! 他一声令下,斩立决!曹绣娘,还有他那些个喽啰,全都菜市口处斩!那天我没去,我表兄的小厮还去看了呢!嘿!那叫一个大快人心!”檀荇一拍桌案,来了个总结陈词。 “哈哈哈……”元知若打开折扇,躲在后面笑了半晌。即便是大笑,声音也压得低低的,只见一副纸扇不停颤抖。 过了半炷香的功夫,他才重又抬起头来,已经恢复了原本的从容气度,只一双眼睛尚余笑意。 他轻轻瞥了凌萧一眼,道:“有趣,太有趣了,就如小说里的一般精彩。”说完他又叹了一声,春水般的眼眸中透出一丝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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