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顾虑?”见状,沈重山逼近一步,“要不这么着,咱们今日就当着大家伙的面立下一道契。七月初七千觞节,若是你顺利出来了,芙蓉浦我完璧归赵,从此不再插手过问……” “那若是我出不来呢?”沈青阮幽幽地望着他,忽然开口。 闻言,凌萧心头一紧。 沈重山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两人似乎在用目光角力。 半晌,还是沈重山先移开了目光。他哈哈一笑,道:“若是你出不来,那这世间事也就与你再无相干,还操这么多闲心作甚?” “反正你过了今天也没明日,还操这么多心作甚?” 一道被记忆尘封的声音穿过时间的长河,在凌萧的脑海中响起。 这句话他在八岁那年,在北境小城的一个偏僻后巷里,也从一个凶神恶煞,满目阴鸷的少年口中听到过。一模一样的遣词造句,甚至连语气都如出一辙。 当年曹绣春说完这句话就举起了屠刀,而自己当时年幼力弱,只能引颈就戮,静静等待屠刀落地。 可如今十年过去了,他已不再是昔年陋巷里那个弱小无助,束手待毙的孩童。 一样威胁的话,当年他无力反抗,今日却不会任由它凌驾在自己在乎的人头上。 沈重山,原本听你对修吉的一番训导,我还生出了几分惺惺之意。现在看来,却是大可不必。 凌萧目光一沉,大步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了沈重山身前。刚要动手,却不料有人快他一步。 一道寒光闪过,沈重山一个眼错不见,回过神来,一柄寒铁锋刃已经悬在了颈间。 裹挟着帝王之气的黑金双色流溢于剑身之上,就像是一只幽深的瞳孔,从九天之上与黄泉地底凝望着刀刃下卑微的奴仆。 “把你刚才那句话吃回去。”湛卢冷冷地看着他,丹凤双目中孩童稚气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鹰隼在猎杀时毫不留情的嗜血冷漠。 沈重山倒也是个硬气之人,刀兵悬颈也没有惊慌失措。除却方才一时意外微微睁大了双目,很快便平静下来,异常冷静地与手持刀兵的杀手对峙。 “湛卢,看在你主子的面上,你也不该对我无礼。阮哥儿是个讲规矩的人,你这样岂不是让他为难吗?”他望着湛卢,又看看他身后的沈青阮,沉声道。 湛卢却丝毫听不进他的威胁之言,淡色的薄唇微张,吐出冰刃般的字眼:“把你方才的那句话,吃回去。” “哼,吃回去?”沈重山冷冷一笑,“说出去的话怎么吃回去?你当是小孩子吃糖呢?” 闻言,湛卢也冷冷一笑:“吃不回去,就把你的脑袋割下来,灌回去。” 说着他右手微动,玄墨铁刃在沈重山颈侧轻轻一碰,顿时划出一个一寸来长的血口。 沾到血液的锋刃微微一颤,就好似狩猎的野兽尝到鲜血的味道,兴奋地双瞳激张。 花厅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沈重山颈间一痛,更是神色陡变。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湛卢,方才的气定神闲荡然无存。 千钧一发之际,沈青阮忽然出声道:“湛卢,停手。” 湛卢一怔,手下的剑顿时停住。 “哈哈哈……”沈重山高悬心头的一口气猛地松了下来,连忙后撤一步,躲开了悬颈利刃。 抬手捂住流血的脖颈,他看着沈青阮,又看看湛卢,惊怕之余竟然忘形地大笑起来。
第348章 为兄劝你学做人,吃相莫要太难看 见沈青阮喝退湛卢,沈重山高悬心头的一口气猛地松了下来,连忙后撤一步,躲开了悬颈利刃。 抬手捂住流血的脖颈,他看着沈青阮,又看看湛卢,惊怕之余竟然忘形地大笑起来。 “公子!”见状,湛卢气急败坏地回头。 “回来。”沈青阮却只是冷声吩咐。 “就是,乖孩子,乖乖站到你家公子身后去!小孩子家家的,没事学什么大人,玩什么刀?小心人没杀了,反倒割了自己的手!”沈重山喘着粗气道。 “公子……”闻言,湛卢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猛地回过头去,又紧紧盯住了眼前的猎物。 沈重山发狠狂笑的模样似乎刺激了他的神经,他微眯凤目,蛇一般地歪过头去。 从他的双眼开始,一路向下,一直扫到他渗血的颈侧,喉头禁不住兴奋地上下滚动了一轮。 随着这个轻微的动作,他手中的黑金铁刃又一次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隐隐发出蜂鸣。 沈重山也紧紧盯着他的动向,见他盯着自己的脖颈直咽口水,他的喉头也禁不住颤了颤。 可不知是紧张还是如何,口水走差了气,激得他一阵猛咳,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 见状,沈青阮又对湛卢道了一遍:“回来……” 湛卢冷冷一笑,又盯了沈重山一眼,终于撤回兵刃,退到了他身侧。 沈青阮上前一步,走到沈重山身前三尺处停住,沉声道:“我只说一遍。芙蓉浦去向如何是我长房的私事,与他人无关。我不会把它交出去,更不会把它交给你。” 见湛卢终于退了回去,眼前威胁暂除,沈重山大松了一口气。 可一听这话,刚刚松出去的那口气又原封不动地压了回来,不偏不倚,正压在他心头。 “哟,回绝得够干脆啊!”他的眸色暗了暗,“好一个长房私事,好一个与他人无关!一块牵涉到沈家七成收益的地盘,你把它说成是你们自己一房的私产?” “虽说芙蓉浦历代只归长房管辖,但谁不知道,沈家大大小小的生意都跟芙蓉浦挂着钩。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阮哥儿,你是想带着整个沈家千百年的基业,几千条借此糊口的人命,去给你一个人陪葬吗?” 「砰」的一掌击出,沈重山连退三步。一道绀青身影迅疾上前,一把捏住他的脖颈,将他凌空提了起来。 “湛……湛卢……你想干什么?”沈重山双脚离地,喘不上气,不得不用手去拍打他铁铸般的手臂。 “说了,芙蓉浦是私事。”湛卢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冰冷,“再问,掐断你的脖子。” 沈重山忙把目光看向沈青阮,面皮紫胀,目眦欲裂。 沈青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上前一步,拍了拍湛卢的肩。 湛卢得令,右手蓦地一松,沈重山便如一团破布一般,“哗啦”一下堆到了一地花团锦簇的长绒毯上。 “你……”他一只手握着喉咙,另一只手指着沈青阮,嘶声道,“小小年纪,心地毒辣,自己活不成,也要把整个沈氏都拖下水!” “算盘被人撞破了,就命心腹恫吓自己的长辈,甚至试图弑杀同族!你这样的人,如何堪当家主,更何堪当神子,维系国柱?” “老四!” “重山!” “沈重山!” 此话一出,花厅内众人齐齐变色。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陈嘉运和凌萧,却见二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见状,众人不禁又是神色一凛,眸光纷纷闪烁起来。 俄顷,还是三老爷踱步上前,将瘫坐在地的沈重山扶了起来,又给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老四啊……”他缓缓道,“芙蓉浦一事的确干系重大。但就是因为它干系重大,所以不能随随便便地在饭厅里,凭借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就随意交托出去。” “好处大家都想占,肥水大家都想分,这本是人之常情,大大方方说出来也不算丢脸。”他看着沈重山,目光俨俨。 “但你要记住,沈氏不是你一个人的。先祖传下来的基业,那是给咱们大家的。大宅门有大宅门的规矩,好好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收成就够你一辈子花天酒地,吃喝不完。” “至于其他的,就莫要肖想太多。你一个人撑不起整座殒剑山,泼天的富贵也只能一张嘴,一双手,慢慢享用。” “所以……”他拍了拍沈重山的肩,“为兄劝你谨言慎行,吃相不要太难看。” 沈重山一闪身,躲开了三老爷的手。 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张目观望四周,见众人都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尤其湛卢一双阴鸷的丹凤眼,似乎恨不得用目光在他心口戳个血窟窿。 他恨恨地张了张鼻孔,大吼道:“好!你们都穿一条裤子,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以后还是这样!” “行,行,你们都行……你最行!”他指着沈青阮冷冷一笑,“阮哥儿,之前没看出来呀。你长着这么一张如花似玉,人畜无害的巴掌小脸儿,却是快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好赖不分! 哼……不过四叔有耐心得很。芙蓉浦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咱们就看着,看谁……唔!” 他忽然弯下腰去,往地上吐了一口。只见遍地撒花的长绒毯上又多了一朵暗红的落梅,里面还混着两颗洁白的断齿。 “湛卢!”沈重山发狂似的指着沈青阮身侧,“你……你竟敢打断我的牙!” 湛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双凤目里终于不再仅仅是嗜血杀戮,而是多了一丝人气。 “咳,那个……重山,方才踢你的人不是湛卢,是……”三老爷有些尴尬地往另一个方向看了看。 “踢……”沈重山却抓错了重点。 他不敢置信地张着鼻孔,伸手在自己保养得宜的俊脸上摸了摸,然后才反应过来三老爷说了什么,猛一抬眼,就见肃穆而立的人群之中,凌萧正眉眼沉沉地望着自己。
第349章 断齿之痛 “凌世子?”见凌萧眉眼沉沉地盯着自己,沈重山先是夸张地将五官纠结到了一起,接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松开了拧紧的眉头,将凌萧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往地上啐了口污血。 “哼,我早就发现你们两个关系不一般。你大老远地从京城追过来,是来帮你的朋友撑腰的? 那这一顿饭吃得可不舒服吧?看着咱们这几只居心叵测的大灰狼围着阮哥儿这么个白嫩的小羊羔,心里可糟践得慌吧?” 他扬起嘴角,邪邪一笑:“不瞒你说,我老早就等着世子出手。可是我低估了世子的定力,等了整整一顿饭,等来的却只是湛卢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 “喂!”湛卢喝了一声。 沈重山不理他,盯着凌萧继续道:“怎么,忍了这么久,却在这最后一刻忍不住了?让我想想,到底是哪句话惹怒了咱们处事不惊的世子殿下…… 是那句「如花似玉,人畜无害的巴掌小脸儿」,还是那句「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呢?” “你没有哪句话惹怒我。”凌萧沉声道,“从你对青阮发难起,我就一直等着收拾你。” 沈重山被他噎了一下,面上有一瞬间的紫胀。但下一刻他又回过神来,盯着他不怀好意地笑道:“哦?那既是如此,却又为何等了这么久,直到此时方才出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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