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原地愣怔,远远的传来了孟大家的声音:“你说你,怎么这么点小事都弄错?我让你带凌公子去澜漪阁,不是兰溪阁,这你都能听错?” 她似乎大为生气。凌萧这才明白,自己此番与外人撞上,是云娥带错了路的缘故。 “不知……大家恕罪……”云娥委委屈屈的声音传来。 “好了!”孟大家喝道,“快去看看这两人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两人便进得屋来。此时凌萧已从里间出来,她们见室内仅他一人,不禁齐齐愣了一下。 “那位……呢?”孟大家问道。 “那位姑娘是谁?”凌萧同时问道。 “姑娘?哦……”孟大家迟疑了一下,道,“呃……你说的……是秦姑娘吧?呃,她是我故友之女,来这里与我切磋琵琶的。” 说完,她好像松了口气,转头对云娥道:“这儿没你事了,你先出去吧。” “秦姑娘?”凌萧没理会云娥,继续问道。 “是啊。”孟大家点头,随即将帷幔束起,引凌萧入内坐下,道,“秦兰秦姑娘,常来我这儿做客的。” “是这样……”凌萧沉吟不语。 “对了,她去哪儿了?”孟大家问。 “她……”凌萧忽然有些尴尬,“她从窗户跳下去了。” “什么?”孟大家大吃一惊,忙起身到窗边查看。 “不必担心,她会功夫,这点高度难不倒她。”凌萧道。 “哦,是呢,呵呵……”孟大家干笑几声,又问道,“怎么会从窗户跳下去了呢?你们……”她看到凌萧忽然泛红的脸,试探道,“你们打架了?” 方才太过心焦,此时听到孟大家问话,凌萧才觉得异常窘迫,心道无论如何也不该对女子出手,一时不由语塞。 孟大家看出他窘迫,却不以为意地笑道:“你是不是担心自己来这儿被人瞧见了,会有闲话?” 她这么问,凌萧更觉尴尬,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一时僵在当场。 “萧儿,不用担心。”孟大家却安慰他道,“你的顾虑我全然明白。不过你也不必过于心焦。这位……呃,秦姑娘,是不会向任何人提起在这里见过你的事的。” 凌萧抬眼看了她一下。 她接着道:“不瞒你说,她也是官家子女。若是跟别人提起见过你,那不正好说明她也来过此处吗?”说完,她看着凌萧笑了。 一语道破关窍,凌萧一下愣住,当即暗骂自己愚蠢。 那人戴着帷帽,还不说话,显是不欲别人认出自己,这和他的心思是一样的。 方才她不慌不忙,一是因为有帷帽遮挡,第二肯定就是出于孟大家所说的原因。 这本是心照不宣的事,可偏偏自己犯傻,还不让人离去。 若这位姑娘是个聪明的,应该能明白他的用意。可若不是,自己这番孟浪行径岂不如登徒子一般? 想到此处,他不禁十分懊恼。 “我方才鲁莽,还请孟姨稍后替我向秦姑娘道歉。”踟蹰了一会儿,他闷声道。 孟大家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按按他让他坐下,又摸了摸他的鬓发,摇头失笑道:“好,我一定照办。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凌萧的脸更红了。
第30章 上元 这一两个月来,表兄每隔几日便会在未时消失,来无影去无踪,早就引起了檀荇的注意。 他几次缠着追问,却都被他堵了回来。他不死心,又试图跟踪,却哪里是凌萧的对手,每次没跟出去一里就被远远甩开。 不过,檀荇发现,一进腊月,凌萧便不常出门了。大概是考试之期将近,他每日都只闷在房中温书,最多就是出门去远山打马散心。 大年节浩浩荡荡地过去,国公府拜会无数,走马灯一般的热闹。但凌家人口极少,真正一家人围坐吃饭时,就显得有些冷清。 转眼又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家家户户挂花灯,长街十里红妆,热闹非凡。 但热闹都是人家的,凌家人大都好静,离开北边后性子更加寡淡。 因而虽是回京后的第一个灯节,却并没吩咐人大肆张罗,只拿出年前置办的花灯,分挂在檐下,好歹算是应景。 花灯十分精致,都是最上等的货色,却因少了人气,一排排冷冰冰地挂在那里,就连上面鲜艳的油彩都显得有些单薄。 早点后,一家人为檀荇贺了寿,外祖母嘱咐他们晚间观灯多加小心,便又在榻上躺下了。 凌萧从正屋回来,便坐在窗边温书。檀荇在一旁磨蹭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凑到他身边道:“表兄,我早就听说,京城的花灯是全国最多,最好看的呢!” “嗯。”凌萧淡淡应了声,提笔在书页边角记了两笔。 “那个,上元的大集市据说也热闹得很呢!”檀荇又道。 “嗯。”凌萧道,将书翻过一页。 “那……那咱们早些上街去看看吧!”檀荇探头盯着他的脸。 凌萧斜睨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二月要国考的吧?” 檀荇有些失望,耷拉着嘴角,小声嘟囔道:“试要考,可日子也得照样过呀。年节没热闹,上元节还不热闹一次吗?那这日子不也太过无聊了!” “无聊?”凌萧不以为然道,“我倒觉得每日十二个时辰都不够用。” 檀荇的嘴耷拉得更厉害了,委屈道:“你有事情做,你过得充实,我可就无聊透了!家里除了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你可以去陪外祖母,她总说你是个开心果,很喜欢你在身边。”凌萧道。 檀荇连忙摆手:“可别可别!倒不是外祖母不好,可她总让我给她讲岐山英雄三兄弟的故事。我都讲了八百遍了,她还是听不厌,还说就我讲得最好。哎呦,可饶了我吧!” 凌萧不由失笑。 外祖母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格外喜欢孩子。但他性子太静,所以虽然是亲生的,但相比起来,她还是更喜欢活泼好动的檀荇陪着说话聊天。 最近外祖母迷上了听故事,叫丫鬟小厮们四处收集话本来讲给她听,家里也请了好几回说书先生。 但一路听下来,她竟然觉得檀荇说得最好。因为他点子最多,边讲故事边演,声情并茂,兴致来了还穿上戏服,猴模猴样地逗她开心。 而岐山三兄弟是她最爱的故事,所以一烦闷了,就点名要檀荇来讲。 檀荇一开始也觉得有趣,可重复讲了七八遍后,自己的点子都尽了,再也挖不出新花样来,便厌烦起来。 其实凌萧听了这么多遍,也早听烦了,很能理解檀荇的心情。 他歪头一看,只见他窝在一旁的矮榻上,一脸沮丧,便对他道:“好了,知道今日是你生辰,自然要陪你热闹热闹。” 檀荇一听这话,立时从矮榻上跳了起来,抓着凌萧的手臂,满脸喜色道:“我就知道,还是表兄最疼我!走,走,现在就出去!” 二人于是携大和大保两个小厮出了门,一路顺着长街闲逛。虽离日落时辰尚早,但街上人来人往,已经十分热闹。 家家户户都在挂花灯,整个长街被装点得花团锦簇。有不少外来的游客今日方到,拖家带口地在街上穿梭。拉行李的马车牛车挤在熙攘的人群中,不时引发阵阵抱怨。 没逛上一会儿,檀荇看到路边的馄饨铺子,又开始嚷嚷着饿。四人于是又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点了四碗馄饨吃了。 凌萧其实不愿挤在人多的地方,不过今日出来,倒是觉得心情惬意。 可能是因为入冬后雨水少了,天气格外清爽,也可能是因为方才吃的一碗馄饨鲜美非常,热乎乎的汤水下肚,驱走了晚冬的寒气。 檀荇一路兴奋地拿手指着,要他看这看那,一如当年鹰城那个长不大的孩子。大和与大保跟在后面,模仿着他的动作语气,一路笑得直不起腰。 长街的热闹,一日是逛不完的。他们用过午饭后,凌萧便带檀荇去了京城最大的兵器铺子。 他始终惦记着檀荇当年跟他说过的,想要一把马刀的话。 当时年纪小,只削了一柄木剑给他,虽也很得他的喜欢,却终究不实用。如今檀荇也大了,这两日还总跟他说想要一把佩剑,他便留心了起来。 前几日,他在这家铺子里看中了两把佩剑,想着不久便是檀荇的生辰,就欲挑一把当做贺礼。 这两把剑一柄银白缀鸽血石,一把乌黑缀月白石。虽铸剑之铁不算极佳,但锋利有余,且胜在装饰精致,配在身上很是气派,应当很合檀荇的脾胃。他在两者间犹豫不决,所幸今日让檀荇自己来选。 果然,檀荇一见这两把剑,登时眼前一亮,一把就抓住了那柄银白缀鸽血石的,看来看去,爱不释手。凌萧一看,使了个眼色,让店家把另一柄收了起来。 檀荇看了一会儿,立时把剑佩在了腰间,在镜前左照右照,合不拢嘴。 但看了一会儿,他忽然觉得身上这身衣服太过朴素,配不起这把佩剑,于是又央着凌萧陪他买新衣。 到最后,衣铺,鞋铺,甚至珠宝铺子都逛了个遍。大和和大保大包小包拎了满手,而檀荇则焕然一新,一身喜庆的红装,腰间悬着新得的佩剑,走在最前面,别提多威风了。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正是美好时节。凌萧四人用了晚点,便打发两个小厮将新买的东西送回家,之后再与他们会合。 大和与大保结伴走了,凌萧和檀荇也到长街上闲步。走着走着,天上忽然飘起雪来。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昏黄的灯影里,人间至美风景不过如此。 见到如此盛景,观灯的游人都兴奋地高呼起来。凌萧也伸手接住飘扬的落雪,唇角微微一弯。 尘世喧嚣,但他心中却是一片宁静。 檀荇见他笑,自己也咯咯笑了起来,扯着他一个劲儿地往最热闹的地方钻。 街上有不少小贩摆起了灯谜会,彩头不一,但大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事。 凌萧本不欲凑这些热闹,无奈檀荇满心向往,在一排排花灯中如游鱼一般穿梭。 但他才智有限,看了十几个,只猜出来一个,不由气闷,便硬拉着凌萧,要他也来猜。 凌萧看了几首灯谜,只觉得浅白得很。他本就聪颖,学识又好,十停中总能猜中八九停。 于是两人又满载而归,手里一下拎了八九个花灯,另加玉镯,发簪,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这一整日逛下来,就连檀荇也有些力不从心了。他们便离了最热闹的长街,一路走到城郊的河道旁。这里一下子清净了许多,只有几个孩童在河边放花灯。 檀荇见状,又觉得新奇,便凑过去跟那些孩子攀谈。孩子们乍见到一个穿金戴银的贵公子,都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发现他活泼可亲,跟他打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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