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道大喇喇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出现—— “大哥!我......” 范晞发誓,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不会闯进来!可惜,没有这样的机会。他的手还搭在帐帘上,整个人已然僵住,神情呆怔。 不是失忆了么? 怎么又抱一块儿了!? 想他堂堂神嵬军右前锋,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若是寻常男女间的亲密样子,他也不是没见过。可眼前的两人虽只是相拥着,可那副难舍难离的样子,好似恨不得将对方缠入骨子里一般......范晞看得脸都不禁发热。 成何体统! 真是没眼看。 在听见闯入的声音时,温若脊背一僵,瞬间想要挣离他的怀抱。可谢屹辞的掌心压着她的肩,反而将她扣得更紧。他微微侧身,将惊慌的人儿牢牢护着。私心作祟,谢屹辞不愿她此时的娇艳模样落入旁人的眼。 “没规矩。”谢屹脸色沉沉地辞偏过头,冷声:“出去。” 怔愣的范晞猛地回神,忙低下头往外退:“......我这就走!” 直到离开大帐好些距离,范晞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 这大白日的在大帐里卿卿我我......到底是谁没规矩? 此时大帐之中,温若已被谢屹辞松开,她往后退了两步,羞恼地瞪了他一眼。谢屹辞觉得失笑,眼尾微挑地凝着她:“气什么,不是你想抱的吗?” 被直接戳中心口,温若蕴意更甚,她咬着娇唇轻哼:“再不要抱了!” “行,”谢屹辞轻笑着,清冽的嗓音中带着丝丝蛊惑,“下回换别的。” 温若惊愕抬眸,视线掠过他的薄唇,心脏被轻轻拨动了下,耳尖倏地发烫。谢屹辞望着她微红的眼尾和娇羞的面色,知晓她该是懂了他的意思。 “我得走了,”温若红着脸转身就跑,“军医营可忙呢!” 谢屹辞飞快抓住她的手,说:“晚上过来陪我,嗯?” 这话说得暧昧至极,若非是自谢屹辞口中说出,温若大概会觉得此人是个登徒子。可他说的陪,应当真的只是陪陪他而已...... 她胡乱地点点头,用指尖戳戳他的手背,示意他松手。谢屹辞这才满意地放开她。望着纤柔娇影渐渐离去,谢屹辞唇角的笑却久久不散。 * 帐外寒风乍起,将黄沙吹乱。 范晞在外头等了许久,才见温若匆匆离去。他急忙跑进大帐将重要的信函呈上,禀话:“大哥,二皇子的回信。” 谢屹辞眸光微敛,收了笑。他将厚厚的信函打开,漆眸细细扫过去,原本柔和的脸色亦一点点阴沉下去。范晞在一旁见谢屹辞许久不说话,便急得开口问:“如何?” 捏着信纸的长指缓缓加重力道,将纸压着略微发皱。谢屹辞抬起眼,眸色寒凉如水,他沉声道:“父亲的死确与先帝有关。” 此话一出,范晞的心亦如刀绞,他紧紧攥着拳,双眼猩红,疾声道:“大哥,你想怎么做?我们都听你的!” “总要全部弄清楚,”谢屹辞压下心底的愠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如寻常那般,“再好好清算。” ——每个有份参与此事之人,他都不会放过。 ——这是他作为儿子,如今唯一能为父亲做的事。 范晞点点头,却忽地想起方才的一幕,心情顿时更沉重了—— 莫非大哥已经想起来了? 若真的想起来了,现下的状况,他与公主之间该怎么办。虽说遂夷之战的事公主必然不知,可若真是先帝一手策划,那两人之间怎可能不产生一丝一毫的嫌隙? 思及此,他试探着开口问:“大哥方才与......” 谢屹辞正陷入乱麻的思绪中,忽而听见范晞提起她,心口才慢慢平静了些,脸色亦缓和几分。他望向范晞,说:“如你所见,我要与文姑娘成亲了。” 范晞:“......” 虽然不可置信,但范晞仍是敏锐地捕捉到“文姑娘”三个字。看来大哥并未恢复记忆,还不知公主的身份,他微微松了口气,转而又大为震惊—— 若未恢复记忆,那么算起来大哥才认识公主一日...... 一日!怎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谢屹辞沉默地看着范晞变幻莫测的表情,不由地无声牵唇—— 能理解范晞会是这种神情,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他的每一步都是由心牵引着,不由自主、不可自控。 ——那么,便不控了。随心罢。 “以后私底下,要唤她一声嫂子。”谢屹辞正色嘱咐。 范晞强扯起僵僵的唇,应了声好。 * 军中的日子简单而纯粹,很快战事便到了尾声。各支敌军被分而清灭,只剩寥寥几支仍在负隅顽抗。 温若知晓,胜利即在眼前。 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再过几日,祁芳所在的军队亦会过来与他们汇合,一别多日,她心中甚是想念祁芳。听说祁芳在作战中屡建奇功,看来此役结束,她必有军功嘉奖。一想到这里,温若便不由地翘起唇角。只是谢屹辞身上的蛊毒还未得解,令她的欢欣又淡了几分。 温若喟叹一声,继续书写药方。这时,帐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疑惑抬眸,只见方大夫匆匆入帐,神情凝重。温若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她立马起身,拧起眉心:“发生了何事?” “请公主随在下来。”方墨澄压低声音道。 温若悬着心跟着方墨澄来到隔壁专属于方墨澄研制药房的小营帐,一进去便闻到刺鼻的味道,不止一种,是好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而产生的气味。她不禁紧蹙秀眉。 “抱歉,公主。”方墨澄颔首解释,“此事过于紧急,在下还来不及给帐中通风,便先来禀告公主。公主无需担心,这气味于人无害。” 温若点点头,心口的忧虑却更甚。能让方墨澄方寸大乱,此事必然十分严重。她紧张地开口问:“可是与将军有关?” 方墨澄的脸色更沉了一分,他示意温若随他走到桌边,看向桌上各种色彩的药瓶。温若仔细凝望着五颜六色的药水最终融于一个琉璃盏中—— 刺鼻的气味便是由此溢出。药水的余热仍蒸腾着,发出呲呲的细微声响。 “这是?” 方墨澄颔首禀话:“在下与吴太医寻遍医书典籍,终于寻得此法,探明了将军体内是何种蛊毒。” 温若身形一晃,用掌心撑着木桌才勉强站稳。心口浮起不好的预感,她颤声问:“是什么蛊?” “噬情蛊。” 听见这个蛊名,温若的心顿时揪紧,她低声重复呢喃:“噬情蛊......” “公主请看,”方墨澄抬手点向桌上的七个药瓶,解释道:“噬情蛊,顾名思义,噬的便是人的情感。而世人的情感,一般会分为亲、友、爱三种,而噬情蛊便是会使中蛊之人失去所有情感,变得麻木不仁、嗜血暴戾。” “什、什么?”温若紧攥着拳,脸色瞬间煞白一片。 见状,方墨澄有些于心不忍,可他却不得不继续说下去,“此蛊发作间歇不定,可若发作到了第十次,中蛊之人便会化为一滩血水,神仙难救。而这噬情蛊最阴毒之处,便是在于......中蛊之人越在意谁,便会先忘了谁。” 当中蛊之人麻木地将刀刃挥向至亲至爱时,饶是最后蛊毒得解,中蛊之人亦会选择自戕或者永生永世活在绝望中。 所以噬情蛊,亦称为诛心之蛊。
第40章 轮廓 你也要第一时间认出我。 按时日算, 冬日已至尾。可不知是边地的缘故,还是今夕的气候异常,外头的天儿反倒是越来越寒, 丝毫没有春日回暖的迹象。 温若今日穿着并不厚的淡杏薄襦衫, 她静静听着方墨澄的话,身上的血液渐次凝固,整个人仿佛置身冰窖。撑在桌上的纤指微蜷, 指尖用力掐着木桌,不多时便将指端弄得鲜红充血......可她浑然不觉痛。 方墨澄沉重地凝着温若苍白的脸,终于艰难地将话讲完, 帐中倏地安静下来, 温度好似亦冷了几分。温若强迫自己冷静, 她咬着唇微微偏过头, 目光再度扫过那七个不同色彩的药瓶,低声问:“这七瓶药......又是代表什么?” 语毕,她才听清自己的声音有多喑哑颤动。方墨澄注意到温若脊背微曲, 忙将木椅放在她身后。待坐下后, 温若瞬间意识到自己全身脱了力,几乎是瘫坐在椅子上。 方墨澄无声喟叹, 解释道:“七种药水, 即是人的七情。药水相融,若是滴入常人的血, 药水不会有任何变化。公主看, 这便是将军的血融入后的反应,药水轻沸,证明将军的七情正在慢慢消退中......” 抵在桌上的指尖猛然一颤,指端的雪肤好似破了皮, 疼得她雾眸微热。 喜怒忧思悲恐惊,世人皆有七情六欲。温若难以想象,若一个人没了任何情感,那还能称为人么? ——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异。 “可有解法?”温若无甚底气地问出来。明明知道若是有办法,方大夫绝不会是如此为难的愁色,可她还是不死心,偏要问一问。 方墨澄的脸上浮现些许愧色,他缓缓摇头:“大昭禁蛊多年,若是寻常蛊毒倒还好解。可此蛊太阴毒偏门,若贸然去解,恐会危及将军的身体。” “那......”温若眼里的湿意渐浓,“方大夫可知此蛊已发作了几次?” 方才他说蛊毒发作只十次,那人便会化为......温若心口紧缩,不敢再想。 “在下医术不精,难以算得......”方墨澄眸色黯淡,继续道:“公主的猜测是对的,血腥确实会激发将军体内的燥怒,如今只要暂失嗅觉即可。可若随着将军体内的蛊毒渐渐深入,可能只是见到一丁点血色便会令他疯戾难控。” 温若眼睫一颤,泪珠瞬然顺着面颊滚落。神识混乱,与谢屹辞相识后的一幕幕自脑海中划过,算上初识和先前在溪边那回,加上观逸说过他曾在寒韶寺醒过的那两次......所以到现今,他体内的蛊毒至少已经发作五次了。 至少,五次。 若、若还有她不知道的呢? “噬情蛊的事,先不要告诉将军。” 方墨澄颔首—— 大捷在即,将军不该分心。加之他并未寻得合适的解蛊之法,何必让将军徒增烦恼。 * 温若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营帐的,周嫣见到温若失了魂的模样,还以为她是因这几日来了月事而身子不适,便急忙推着她去休息。 整整一日,温若将自己缩在麻被中,粗糙的麻质被褥将她的娇嫩雪颈磨得微微发红。周嫣唤了她好几次她都不愿起来,直到暮色四合,帐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她才怔然坐起身—— 是他回来了。 两人早有约定,再晚也要一道用膳。可今日,她注定要失约了。温若的雾眸微肿,心口酸涩不已,她不敢去见他,她怕一见到他便失控地痛哭......直到夜阑人静,同伴们都睡熟时,温若才轻轻起身,换好衣衫悄悄出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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