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囡卿进入千寻楼,见礼东宫珩,丌官柒,司马归雁后,东宫珩对一边的一名年轻的华衣贵妇道:“长姐,这位就是护国公府的孟大小姐。” “臣女孟囡卿拜见昌荣公主。”第一次见面,孟囡卿上前行了大礼。 “你就是孟家大小姐孟囡卿?快起来。”昌平公主拉着囡卿,大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艳,笑道:“果然颇有将门之风。常听昌平提起你,就连将军对你也是赞不绝口。” 孟囡卿知道昌荣公主口中的将军是她的丈夫景夜沛,自己的丈夫会赞赏别的女子,一般女子都会吃味吧,况且是皇室公主,可没有从对方眼中看到丝毫别样情绪,囡卿也从容回道:“昌荣公主谬赞了。囡卿与昌平公主虽只见过两面,但公主对囡卿颇为和善。” 东宫嫣满意地看着这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听她提起自己的妹妹,又不由感叹道:“昌平啊,她很少这么喜欢一个人。”东宫嫣是由衷感叹,怪不得娇蛮的昌平会喜欢这个女子。 这时东宫珩过来道:“长姐,我们上去吧。” “好。” “七公主,大司马,请!” 几人往楼上走去。 丌官柒站在楼梯上,双颊微红,指着整个楼身当中的铸铁粗柱问道:“珩王爷,这根柱子是做什么用的?” “莫不是用来支撑整个楼身?”司马归雁也疑惑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了那根两人都环抱不住的铸铁粗柱上,周围用十六根铁链紧系,覆钵宝珠四周皆是金色流苏,飘飘洒洒的金线绒穗,整个楼塔巍峨挺拔之雄中隐透出几分委婉柔和秀美。孟囡卿记得第一次来千寻楼时,景侍卫就告诉她此柱起于地底基础,直通楼顶,应该就是为了支撑整个楼身。 面若桃花的丌官柒期许地目光紧紧锁住东宫珩,从那双眼里可以看出这个少女毫不掩饰的心思。东宫珩眉微微一蹙,不着痕迹地错开那道目光,随意道:“这个本王倒是研究甚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千寻楼建筑雄浑,单靠这么一根粗铁柱是支撑不起整个楼塔的。” “那这根柱子一直通往楼顶?”丌官柒再接再厉。 “是。” 高耸入天的千寻楼共六层,一二层有资格的商人交赋纳税后可用作普通商铺。三四层虽也有商铺,但一般都划归于有声望的世家大族名下经营,需要专门预定才能上去。而东宫珩今日需要带引丌官柒和司马归雁等人到第五六层,五六楼一般都不开放,一则为保护楼塔,二则五六层里皆是佛像,恐亵渎神灵。 丌官柒是阑溪公主,若是能得她亲睐,那得是多大的幸事,而东宫珩对丌官柒的态度实在过于……冷淡,司马归雁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东宫珩,总之他不相信有人能无心皇位。阑溪公主的一腔热情就这样被浇灭了,几人都看出了丌官柒的心思,但谁都不好说什么,只闲谈着继续往楼上走去。
第六十二回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路闲话,观赏完四楼的各处房间之后,略设薄宴,几人小坐,净手完需要沐香,近乎两个时辰的折腾,天色已晚。原本阴沉的夜空黑云欲摧,瞬间到来的夜晚犹如日暮沙陲,整个穹庐黯然逼下,渗得人心里一震,大雨将至,街道上的商贩百姓匆匆归家,热闹了一天的长安城于阴霾下透出几分寥落霹雳。 “轰隆隆—”一声狂势惊雷自天际席卷而来。 一旁的侍女赶紧扶住了受惊的昌荣公主,丌官柒也被吓着了,下意识就往东宫珩身边靠去。东宫珩懒散的眼底划过一丝不悦,脚步一闪躲开了丌官柒,而眼神却不由往囡卿那边看去,只见囡卿怔怔地看着外面,不是被吓呆了,仿佛是习惯了这样的雷雨天。 将东宫珩的行为尽收眼底,司马归雁不悦地对丌官柒身边的小婢女厉声道:“混账,没看见公主受惊了?还不去扶着柒公主!”说完转过来,隐忍不悦,语气温和了几分:“让珩王爷和昌荣公主见笑了,柒公主还小。” 丌官柒缓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丌官柒被雷声惊吓确是毫无做作,但她也不是司马归雁口中毫无见识的小姑娘,只怪这铺天盖地的惊雷来得太猛烈,让人猝不及防。 东宫嫣捂上惊跳的心口,看着脸色讪红的丌官柒,解围道:“大司马哪里话,到底我们都是女人,本宫也真是被这惊天雷声给吓到了,看来今夜会有一场大雨顷至。” 司马归雁礼节性地回以一笑,看着一边的毫无惧色的孟囡卿,颇有意味道:“孟大小姐倒是淡然。” 囡卿这才将手贴在了胸口,回神道:“哪里,囡卿也是才缓过神。” 东宫珩自然知道这话里的真假,不想司马归雁再追问下去,便搀着脸色发白的东宫嫣,关切道:“皇姐,上面就是五楼了,皇姐脸色不好,要不然皇姐就留在这里歇息?” 东宫嫣摇摇头,缓而坚定道:“不容易见到千寻楼的经佛,听闻这里的神佛颇为灵验,皇姐也想上去求个平安。” 见此,东宫珩也就不拦了,他当然知道皇姐要为何人祈福求安。 孟囡卿跟着一侧,都说皇家无情,但今日她是看出来了,虽说这对姐弟不是一母所出,但珩王与昌荣公主之间是真的亲情至深,东宫珩不消说,昌荣公主更是有着皇室公主该有的贤德□□。且其夫妻之间更是感情甚笃,要不然昌荣公主也不会为远赴战场的卫国将军祈福求安了。 除了东宫珩必须介绍一些楼阁的历史事迹外,几人都是静静听着,绕过最后一圈木廊环梯,终于来到了第五层。触目可见的柱幡法幢,这里久未人迹,因为这忽至的尊贵几人,他们的脚步行风拂起了经幢,细微的尘埃撞击到那一排排金铃上,明缓而清泠的佛铃声穿越了几百年的光景在整个大殿里绵延流动,就连外头的惊天巨雷都消散了不少,鎏金的七政八宝,深赭纷彩的雕梁佛莲,在梵音的涤荡下一一昭示着它们的至慈至悲。 东宫珩久居雾山,但这千寻佛楼也不是第一次来,可这一次,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也许是外面的轰雷掣电衬托地这里愈发祥和清明。深受震撼的不仅仅是东宫珩,还有从来未进过这里的其他人,入目的就是阴阳协调的经幢,南北纵深的佛像,没有一丝预料之中的整饬严谨。 有名的浮图佛塔都是修建于高山危岩之上,掩映于寒松翠柏之中,就是一般庙宇也是需择一处古木参天,云蒸霞蔚的风景名山,山门,宝殿,法堂,经楼,这样的组织空间总会给信徒一个思想缓冲时间,他们会在繁华散尽后沉淀岁月,那种绵长,是风华看遍后的感悟,是沧桑世事里的皈依。而在这千寻楼的佛塔上,却给人一种醍醐灌顶式的顿悟。 来人尊贵,守在千寻楼庙塔上的都是得道高僧,只上前合十念佛后便递上焚香。 司马归雁点点头接过檀香,恭恭敬敬地献上,他站在那一排排佛像跟前,以一种傲居的姿态俯身参拜,从他脊背和眼底深沉的谋思可以看出他真的是在为一个国家呕心沥血。东宫珩略有思索地看着司马归雁,他不明白,阑溪国君年逾古稀,整个阑溪皇室根本没有有能力承接王位的王室子弟,因而引得九阙和西漠虎视眈眈。一个走势没落的国家,可司马归雁这样的肱骨之臣为什么还愿意为其效力?从这些日子他对阑溪的维护可知,他是真忠于阑溪。东宫珩想了很多种情况,唯一的可能就是阑溪还有人,有让司马归雁这样的人甘愿为臣的王者。想到这里,东宫珩提起口气,缓缓将檀香插进炉鼎,看来他是该好好查查阑溪国的情况了。 东宫嫣与丌官柒皆是女子,二人怀着无比虔诚的心跪在了蒲团上,她们身份尊贵,但此时此刻,却心甘情愿匍匐拜佛求佛。这就是男人与女子不同的地方,男人们,素来心怀天下,而她们,所求所依者不过一个他。此时东宫嫣的心里只有九州烽烟下那个一身戎装的景夜沛,她只想能和自己的夫君在一起,没有身份,没有背负;不慕朝堂,只羡鸳鸯,哪怕是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可身为九阙公主,她知道没有他就没有这片山河锦绣盛世繁华。 丌官柒是个美丽女子,眉眼浅秀,满目温柔,此刻她的眼中只有面前的那个一身黑色锦衣的东宫珩,只有帝王霸业君临天下才适合他,而她愿意助君之臂。少女怀着最美好的心思,深深地向佛叩首。 孟囡卿看着她们虔诚的祈祷,却没有屈膝蒲团,而是像东宫珩和司马归雁那般俯身进香。历千万磨难,解如来真意。檀香悠远,可惜,她不信佛。 山河寂寂,这些受香火供奉的佛像蒙尘百世,想必也只为这一刹那,世人这一刹那的顿悟。 等东宫嫣和丌官柒站起来,塔楼外又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东宫嫣忧心远在边疆的卫国大将军,莫名地捂住了心口。 囡卿见状问道:“昌荣公主莫不是身体不适?要不囡卿陪您歇息片刻?” “皇姐,上面就是第六层了,五六层的佛像都差不多,皇姐已经替九阙和卫国大将军求过平安,既然皇姐身体不适,就莫要上去了。” 东宫嫣点点头,精致的面容上流露出一抹倦色,微微一笑,顺势拉住扶着自己的囡卿。 “让大司马和柒公主见笑了。” 司马归雁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摆摆手,道:“昌荣公主言重了,昌荣公主乃至情至性之人,公主思君心切,我等自当理解。”外面似有雨声,司马归雁看着丌官柒,道:“柒公主,时候不早了,要不然我们也就不上去了?” 窗棂外雨声渐骤,丌官柒果断摇摇头,坚定道:“不行,我一定要上去,心诚佛祖才会听到我的愿望。” 司马归雁有点无奈道:“柒公主到底有何心愿?” “当然是为国祈福!”丌官柒偷偷看了一眼东宫珩,没有看到希冀中的目光,她低下头念叨:“这里很神奇,这里的佛很灵验。” 原本要离开的东宫嫣听见这句话,不由问道:“方才柒公主说,此次参加龙锦节是第一次来长安,柒公主怎么知道这里的佛很灵?” “千寻楼是长安第一楼,这一点阿柒早有耳闻。以前我也不相信那些神灵之说,可那日我听说九阙国平川一带常年干旱,而九阙瑞王爷身边有为谋士,好像叫什么道长,他说要去平川为百姓求雨。起先我还不信,可那位道长跏趺叠膝,说在这里叩禅闻经后,断言近日长安肯定有雨,没想到今日真的下雨了。”丌官柒边说边指着外面。 听了这番话,除了东宫嫣,其余几人皆是敛起神色。 “那位道长还建议我到这里来祈愿,所以我才想一观这天下第一楼。” 东宫珩看着丌官柒,忽然问道:“柒公主口中的道长叫袁道子,听公主所言,是因为袁道子公主才想来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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