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给她上完药,抬眼见她出了神,视线往下,看到她手中的香囊,不由得笑:“祁叙绣的?” 纳兰初回过神来,脸上有些灼热,点点头。 “这小子,我要他做事总是百般推脱,一到你这里,连香囊都能绣了。果然,这小子就是看碟子下菜啊。” “宋砚哥哥,阿叙他得到消息了没有?” “刚才送过信来,应该是得到了消息。你别急,明日我们就能下山去了。你脚上的伤我会让太医来看看,应当不会留疤。” “谢谢宋砚哥哥。” “你是我妹妹,无须说这些。”宋砚揉了揉她的脑袋,亦如很多年前。 她是上天给他残缺人生的礼物,纵使这礼物有一段时间他记不得了,纵使这礼物有段时间被上天收了回去。 却也是他的礼物。 初初,是她为数不多的慰藉。 “以前初初都叫我哥哥的。”宋砚语气怅惘,低低叹息一声,“算了,不说了。” “也不是......不可以。” 她倒没什么,以前就是叫宋砚哥哥的。只是她担心她亲哥纳兰铮,听到她叫别人哥哥估计得气炸。 “罢了罢了。”他摆摆手,站起身给她盖上被子。 徐子意僵着脸背过身,简直没眼看自家殿下拙劣的演技。 又作又夸张。 偏偏纳兰姑娘还信了。 果然演技这种东西,只有演给自己信任的人才管用。 宋砚往外看了一眼,外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先走了。”宋砚弯腰给她掖掖被角,推门出去。 就在门合上前一刻,纳兰初心一揪,脱口而出:“哥哥,你小心些。” 她话音还未落,原本将要关上的门突然停了下来。 一直玉白修长的手半扣着门沿,许久不见放下。清风之中,他含笑的声音顺着门缝传了进来。 “谢谢初初。” 纳兰初抿抿唇,这才躺下去。 - 宋砚关上门,眼底的笑容立刻散去。 “药下了?” “下了。”徐子意颔首,“唯一没有下的一坛我揭下了贴在上面的红纸,殿下一眼便知晓。” 两人停在树下,装作若无其事地交谈。 “殿下,我都找了好几遍了,还是没有找到兵器和火药,该不会是咱们找错了地方了吧?” “不可能。”宋砚微微抬手,仔细思索着近日以来的蛛丝马迹。 他们似乎真的是一群普通的山匪,干着打家劫舍的事,日出下山,日落带着战利品上山,一复一日,年复一年。 但越普通就越奇怪,他发现他们几乎从来不会说起自己以前的家里长短。有时故意套他们的话,他们也都会转移话题或者缄口不言。 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过往一样。 但既然是人,谁能没有过往? 除非,是有人让他们自己隐藏了起来。 此人,到底是谁,这些山匪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明日,都会有答案。 - 翌日清早,祁叙便出了城。 前面几个兵士身穿便服,驾着马车往城外缓缓而行。剩下的都全副武装,身穿铠甲,手执刀剑。 “不是不来么?”祁叙瞥了眼撩开车帘钻进来的人,语气微讽。 陈溢之夺过他手中的茶杯,咕嘟一声灌进嘴里,抚了抚衣襟,打了个茶嗝。 “呼,渴死我了。”他一撂衣摆坐在祁叙对面。见他目光不善,连忙给自己找补,“我这不是担心你和宋砚嘛。昨天就是说说,说说而已。” “杯子放下。”祁叙淡淡道。 “我说......你别总是板着脸,怪吓人的......” 祁叙的耐心已经到了极致,他起身,拎着陈溢之的衣襟就把他扔下了车。吩咐后面的兵士好好看着他,不许他上山。 “不是,我说,祁叙你这可就过分了啊!”陈溢之被挡住前进不得,急得直跳脚,“我清早起这一趟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和你一起去找宋砚吗?你还让人把我扣住,这兄弟还能不能做啦?” 陈溢之一边走一边叭叭,一路上嘴就没带停的。 祁叙坐在马车里,听他说了一路,也恼了一路。后来直接让人堵了他的嘴,连带着手也一起捆了。 “陈大人,对不住了。” 他嘴里道着歉,手上却毫不留情把布巾缠在他嘴上。 “祁叙,你信不信我等会就告诉宋砚,说你不顾情分虐待我......唔唔!” 陈溢之嘴被绑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用眼神威胁人给他松开。 捂嘴的正是宋砚的心腹侍卫,他颇为同情地拍了拍陈溢之的肩膀。 “陈大人,实在抱歉。殿下说了,要是祁大人在,一切都听他的。再说等到了地方,在下自会给您松开。” “唔唔,唔唔唔唔!” 还有没有天理了,连宋砚都欺负他! 他不服! - 无边夜色,漆黑如墨。露珠点点,晨星荧荧。 车马缓缓驶入百丈川,一部分人肩挑着粮食上山,而大部分人则埋伏在山下等候时机。 白天目标太大,只有趁着夜色才更好隐蔽。 这也是宋砚让他们天没亮的时候就送粮来的原因。 等到兵士都埋伏好,祁叙才带人挑粮食上山。 夜幕已开,林中已经能辨得清山路。 刚被松开嘴的陈溢之一脸“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怆表情,好像他不是去救人,而是去赴死。 “你和宋砚可得全首全尾回来,不然让我怎么活啊!” 祁叙忍住想继续堵住他的嘴的欲望,撇过眼道:“别惹事。” 陈溢之满眼不可置信,右手捂心:“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 祁叙最后一份耐心已经被他消磨殆尽了,只让人看好他,随即上了山。 陈溢之每个月总会不定期犯病,只有宋砚才治得住他。今天宋砚不在,所以才能让他犯了病还在外头蹦跶。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天已经彻底亮了。 山间升起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着奔流而下的山涧,宛如仙境。 祁叙示意他们停下来休息一会,自己独自站在石头上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百丈川易守难攻,有天然地势作为屏障,树林茂密。如果没有地形图,很可能会迷路。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难怪这群山匪会把老巢选在这里。 “来者何人?” 一声呵斥打断祁叙思绪。 三四个背着大刀的壮汉从树林中拐了出来,不善盯着祁叙和他身后众人。 “在下是沈家人,昨日三公子派人送了信,让我们准备粮食送上山。” “原来是沈家人。”他们表情立刻缓和下来,收起刀迎了上去。 “没想到各位来得如此早,是我们有失远迎了。” 祁叙淡声解释:“家主早已备好了米,只等着三公子送信来。” “原来如此。”几人互相看看,渐渐打消了心中的怀疑,根本没有仔细检查那些粮食。 粮食于他们而言是及其珍贵的东西,因此对送粮上来的祁叙也多了几分恭敬。 跟随在他后面搬运粮食的约莫有十三四人,都是经过了筛选的,不管是心性还是功夫都极强。 山匪在前面引路,见到如此多的粮食,心里的高兴都有点儿按捺不住。 祁叙在闲聊中套了些话,他们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还放声大笑着,看不出一丝疑虑。
第78章 在蜿蜒陡峭的山路上行了半个时辰,只见视线尽头处的天际,一杆长旗迎风飘转。 “各位,这就是我们岐川寨。”他转过身,无不得意地扬手道。 祁叙面无表情随口敷衍:“果真不凡。” 山匪听了他的话愈发得意。 能得沈家人一句称赞,可比黄金还难得。要知道沈家人走南闯北,什么宝贝没见过。早就听说沈家处处都是宝贝,什么南海的鲛珠,和田的美玉啊,在沈家处处可见,就是皇宫里的东西也鲜有沈家人能看得上眼的。 有人称赞:“沈家人果真聪慧,一眼就看出了咱们寨子的玄机。” 祁叙没料到自己的随口一说竟被他们解读出如此多的含义,心生讽刺。 他们寨主难道没有告诉他们,人死于话多么。 说话之际,已有山匪开寨门出来了。 “五哥,沈家人送米来了。” 被唤作五哥的人颔首,目光瞥过背着米的众人,撇过脸一招手。 山匪一窝蜂涌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把粮食搬走了。 “既然米已送到,各位就趁早走吧。”他肃着脸,浓眉缠绕着不好惹的凶恶之气。 说完这句话,他背着手转身走进寨门。就在他的脚踏进门前一瞬,祁叙倏尔一笑。 “这就是你们岐川寨的待客之道么?” 他转过身,眼睛微眯,审视着祁叙,“你什么意思。” 祁叙声音清寒幽幽,掺着几丝讽意。 “早就听说岐川寨的山匪恣睢残暴,目中无人,曾经我还不相信,现在一看,确实如此。” “沈家小子,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他上前几步,撸起袖子,正要有所动作,旁边的山匪一见形势不对,忙抱住他手臂。 “哥哥哥,别这样,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哼!”他一把甩下缠在他手臂上的手,话语不善,“我岐川寨行事从来如此,用得着你指点?识相的,赶快给我滚下山!” 啪,啪。 高处传来几声拍掌声,一声一声,漫不经心。 “赵六爷好威风,倒威胁起我这个手下人了。” 宋砚从瞭望台走下来,身后跟着抱着剑的徐子意。赵六爷目光掠过徐子意怀中的剑,忙移开眼,心一阵发怵。 昨日一场较量,他虽没有参与,但也全看在了眼里。这抱剑少年不是个好惹的主,要是真硬碰硬,他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更何况,如今沈家人和寨主有了利益牵扯。他不退步的话,无疑是让沈家人有了牵制他们的把柄,怕是会惹得寨主不快。 他心念一转,已有了主意。 “看在沈家份上,我放你们进去。”他扫过祁叙,冷声告诫,“进去就好生管住你们的脚,要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可别怪我砍了你们的手脚。” 说完,他袖手而去。 宋砚走过来,有些讶异。 “你怎么亲自来了?” 祁叙没回,只问:“阿初呢?” 宋砚看他这样,心下已经明白他这趟不是专为了他来的,送米上山来不过是个借口。心酸之余又多了几分好笑。 都说了今天会把初初带下山,他却还是自己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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