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华音知晓裴季如此打算的时候,着实惊了。 华音瞧着一抬抬送来的“嫁妆”,说:“你可是昨日酒还未醒,还绕行金都城?莫不是想当自己当成箭耙子不成?” 这些嫁妆,有小皇帝送来的,也有金都贵妇人为了与她打好关系而送来的,说是给她添嫁妆的。 华音原本身无长物,可一夕之间便已家财万贯。 裴季斜倚在廊下的长榻上,有一下没一下揉捏着趴在他腿上,发出呼噜噜声音的胖金银。他态闲适慵懒,轻描淡写的道:“早些时候就清理了一遍金都城的可疑之人,成婚前几日亦会全城戒严。” “再说往年每年十数次刺杀,血楼占了七成,如今血楼已灭,再有全城戒严,顶多便是小猫三两只。” 裴季语气轻狂,似乎不把那些个要他命的刺客放在眼中。 这时又有一抬嫁妆抬入了院中,抬进院中放下之时,有细微清脆铁器的声音传入了裴季耳中。 略一挑眉,循声望去,目光落在刚抬进屋中的院中的一抬嫁妆,忽来的兴致,命人打开。 两个箱子一打开,所见之人几乎都是一愣。 华音略一揉搓了双眼,才确定没看错。 一箱是金银珠宝,看得让人眼花缭乱。 若是这一想让人看得眼花缭乱,那么另外一箱则是让人咂舌。 箱中堆满了各种设计巧妙的暗器,还有利刃与各色防具,但无一不是给女子用的。 裴季似乎知晓是谁的,忽然轻嗤一声,道:“我北镇抚司想要什么暗器利刃护具没有,用得着别人送?” 华音略一琢磨,便知是谁,在箱子中发现了信,她伸手取了出来。 拆信,阅下。 须臾后,华音转头看向他:“这可不是送来给我使的,而是送来给我防你的。” 裴季似乎听到了笑话一般,嘴角一咧,漫不经心的道:“咸吃萝卜淡操心。” 华音又看了眼手中的信,她道:“沈峋说这些金银财宝都是大家凑来的,算是我的傍身之物,若是哪日在这你这里过不下去了,就让我拿这笔财远走高飞。” 裴季狭眸微眯,冷笑一声:“他们人不来,胆子却挺大。” 听出他的不悦,华音放下信,朝他走了过去。 在长榻坐下,倚入他怀中,裴季把腿上的小金银拍走,然后顺手把她揽入怀中,指尖缠绕着她垂落在肩上的青丝。 放妾书后,她便不再是妇人的身份,也不用梳妇人发髻。 发腮长胖得已珠圆玉润的小金银抬起头,睁着一双圆碌碌的大眼盯着只要媳妇不要它的主人,委屈巴巴的“喵”了两声。 裴季随手取了一小簇小鱼丝扔到廊下。 见了小鱼丝,小金银噌地一下就朝着小鱼丝跑去,哪里还记得主人是个什么东西。 华音望着小金银,笑道:“小没良心。” 裴季长指卷着她的发丝,低声道:“你也是个小没良心。” 华音闻言,斜睨向他:“我哪没良心了?” 裴季抬眉,似笑非笑,然后低声开口数她的罪行:“昨晚我唇舌伺候……” 闻言,华音脸色一变,立即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做贼似的瞧了眼院中正在打理着嫁妆的下人,见他们没有往这望来,连忙挖了眼嘴上没个把门的裴季。 想起昨晚,耳根发红。 “不许说。”她羞赧道。 裴季略一耸肩,点了点头。 华音才松手,谁曾想这狗贼狡诈,径自开了口:“我伺候你半宿,你倒是爽利得倒头就睡,委屈我大冬天的在院中吹了半宿的冷风来冷静。” 华音:…… 沉默了片刻,想了想,自己着实也是有些过分了。 琢磨了一下后,她低声道:“晚上再说,你若是现在说了,晚上就别说了。” 晚上这两个字,音调比其他字要重些许。 裴季舌尖抵了抵牙根,略一咀嚼这“晚上”二字,嘴角顿时一勾,眼神幽深。 “我不真动你,但晚上得听我的。”他说。 裴季这人,总是不要脸。 华音白了他一眼,但还是略微脸红的点了点头。 * 大婚之后,天气已霁,春意悄然而至。 童之已能下榻,但行走皆得拐杖支着,无须拐杖也可正常行走,需得再养个半载。 裴季寻人定制了一把轮椅,以供他出入便捷。 原本裴季已打算把他的身份公布出来,但童之始终没有松口。 童之心底的自卑,使得他觉得自己不是全人一事会给祖先蒙羞,所以迟迟未应。 童之压根就没想过要认祖归宗,先前所言不过是为了让小叔留个后罢了。 裴季也没打算说服他,直接便公告于众了。 这消息就似平地一声雷,引起了金都热议。 好听的话没多少,不好听的话也伴随而来。 华音听闻这事,道:“你就不担心童之一气之下直接离开裴府?” 裴季批阅着各地呈上的折子,不甚在意的道:“他二十来岁的人了,你还当他是七八岁的小孩不成?” 话语刚落,暂管寒院杂务的新管事来禀:“大人,夫人,童管事收拾了行囊离府了。” …… 裴季抬起头,与华音相望。 华音说了风凉话:“又不是七八岁的孩子了,童之怎么说走就走了?” 片刻的沉默后,裴季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这孩子脾性还挺大,给我闹这么一出。” 说着,指腹在下巴摩挲,略有所思的道:“他以往对我恭敬,从不敢对我有脾气,现在的脾气怎大了?” 见他一副不能理解,却不知半点错的模样,华音瞪了他一眼:“谁让你也不与他多商量一下就做了决定的,他脾气好,可不是没有脾气的。” 想到童之一身伤也是因护她出府而落下的,华音也着急了:“童之连路都还走不稳,现在好了,伤还未养好,便被你这亲小叔给气得离家出走了。你若是不把他接回来,你今晚便睡书房罢。” 说着,华音转身自书房中走出。 裴季看着华音离去的背影,忽然轻“啧”了一声:“确实得怪我,一个两个的脾性都被我给惯出来了。” 华音出了书房,到了院中便问管事:“童之可是一人离府的?” 下人摇头,应了声:“不是。” 华音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一个人…… “童管事还把猫主子给带走了。” 华音:…… 小金银可真是个稀罕物,谁要离家出走都要捎上它。 “童管事不让人跟着,但也有飞卫暗中保护。”管事道。 听到这话,华音才稍稍宽了心。 “等一有消息,你便来禀。” “是。”管事应声退下。 华音看了眼天色,虽然已是春季,但时常有绵绵阴雨,阴雨天气湿冷。 童之那腿脚受不了寒,身边没个人照顾便算了,他还得照顾个胖金银,着实让人担忧。 但这担忧很快便消了。 晚间,裴季没把童之接回来,却也回了房,华音瞪他。 裴季似笑非笑的道:“可别急着恼我,且听听他在何处,你便巴不得他晚些时候再回来。” 华音听他这么一说,收回瞪他的目光,略一揣测:“在乐云那处?” 一猜,还真让她给猜准了。 裴季点了头:“还真在。” 华音眉头一挑,忽然笑了:“那算了,让他待久些,想什么时候回来便什么时候回来。” 乐云在华音成婚前便离开了裴府,因离府前童之出手阔绰,好似送女儿出嫁一般,给乐云添了许多的“嫁妆”,所以乐云在金都的小日子还算滋润。 她闲来无事,捯饬了一家小食馆,请了厨子,自己偶尔得空也会下厨。 若是不想做,也可做甩手掌柜。 这日子过得不知有多好,华音空闲多,偶尔也会装扮成小厮出门去帮衬她一回。 想起童之宁愿把人送出府去,也不愿受乐云的意,华音皱起了眉头,道:“但以童之的性子,不该主动去寻乐云的才是呀。” 怀疑的目光落在裴季的身上。 裴季倒了茶水,浅抿一口,嘴角微勾:“不过便是让人把童之带伤离府,身边也没个人照顾的消息透露到乐云那处罢了。” 再抿了一口,似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还顺带把童之所在也透露了。” 华音:…… 临了,童之还是没能逃出他黑心小叔的手掌心。 和她当初逃去南诏时是一模一样的,都一样的还能没逃出他的手掌心! 华音想起往事,默默地摸了摸微隆的小腹,心下念叨:儿呀,往后要乖些,可千万别与你爹爹对着干,毕竟你是干不过你那黑心爹爹的。 且不仅没干过就算了,还有可能会被你那黑心爹爹耍着玩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不说准确的更新时间了,毕竟我狠起来连自己都骗,但番外肯定会陆续更新的~
第100章 童之离府后,华音听探子传回的消息说他一直住在客栈之中。 而乐云每日都会送出吃食,有时送去就离开,有时约莫一刻后才离开。 因童之特殊,所以华音从来就没有打算插手他们二人的打算,只是旁观罢了。 成也罢。 不成也不强求。 童之的特殊,毕竟不是谁都不会在意的。 乐云现在不在意,可日子长久了,谁知道又是什么样的心境,所以唯有顺其自然。 虽然不打算掺和,但还是好奇的问过乐云为何会对童之生出情思。 乐云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说是在逃亡陷入绝境的时候,童之回来救她那一瞬,怦然心动,好似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童之有人照顾,也有人暗中保护,华音也就宽心了。别的没什么,就是有点想胖金银了。 离家出走便离家出走,还把小金银带走了是什么意思? 晚间在梳妆台前梳发的时候,瞧了眼在榻上静坐闭目养神的裴季。 “你侄子暂时不接回来也无事,但要不先把小金银给接回来?” 以往没养前,倒是没有感觉,养久了之后,一两日不见便想念了。 再者带着那小家伙逃亡了一段时日,感情逐日加深,俨然是舍不下了。 先前在宫中藏匿的时候,她也担忧过小金银的去处,会不会吃不饱,或是没有暖和的地方睡觉。 裴季闭着双目,淡淡悠悠的道:“那小畜生没良心,谁给它喂小鱼干它就跟谁。” 话到最后,沉吟了一息:“若是有良心,明日就该跑回来了。” 华音嗤笑一声:“明日要是真跑回来,我喊你做爹。” 裴季闻言,睁开了双眼,兴致忽起的望向华音:“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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