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之很是疑惑:“给九姨娘送去的补品为何会出现在医馆?” 霍府医道:“听老夫的徒弟说,是四日前一个貌美的女子送去的。” 童之算了算,而后道:“四日前,八姨娘出府了。”话语一顿,又疑惑:“八姨娘与九姨娘又有什么关系,又为何要把补药卖了?” 裴季也沉思了下来,片刻后无解,但还是吩咐:“她们若是再送,便继续收下。” 霍府医颔首应下。 待人都退了出去,裴季起身到茶桌前,自行倒了一杯茶水。 拿起盛了七分满的杯盏之际,忽忆起方才那姨娘软软怯怯的央求自己多陪陪她的虚情假意,眸色一暗,捏着茶壁的手蓦地收紧,清碎声自手中发出的下一瞬,陡然碎裂的杯盏从裴季的手中落下,顿时茶水四溅。 裴季紧抿着唇,低垂视线望了眼破碎的杯盏,有冰寒冷意直达眼底。
第23章 互相演戏(赴宴) 裴季离去后, 华音便已开始筹划出逃的计划了。 她出逃不仅要避过裴季的耳目,还要避开那日给她传信的人,最后是那些个想害裴季却无从下手,从而想从她这处下手的人。 她昨日出门, 她不信生性多疑谨慎的裴季没有安排人盯着她。 还有, 她前一日决定出门, 第二日就有人安排妥当的制造混乱给她送信。这其中要不是府里有眼线, 就是有人在府外一直注意着她。 不过便是这府中有盯着她的眼线,以裴府的戒备,估摸着也不是在内院,而是在外院当粗使。 这个倒是比较好避开。 比较麻烦的只有裴季的人, 她得好好想一想如何避开才成。 思来想去,华音还是决定尽快的部署好, 下一回出门就逃走,不能再拖了。 傍晚, 日头落下,院中点上了灯火,小院静谧。 华音刚用完小粥, 在床上养精蓄锐, 好应付那个说好晚上过来的裴季。 房门忽被打开,华音转头看去,是绿萝抱着小金银从外进来。 待绿萝走了近些,华音看到她怀中无精打采的小猫儿, 微愣:“这是怎了?” 绿萝道:“从昨晚起,小金银就一直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边缩成一团, 不吃也不喝,奴婢担心, 也就把它给送来姨娘这了。” 华音想了想,伸出手道:“你把它给我吧。” 绿萝小金银放到了华音的怀中。 一入怀,小家伙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毛球窝着,还可怜的嘤咛了两声,声音虚弱。 华音不知道以前自己有没有养过这种小东西,但就刚开始养的那两天,她对这个小东西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之所以对它好是因为它是裴季送过来的。可养了几日后,因这小家伙黏人又爱撒娇,华音对这小家伙也生出了几分的感情。 摸着它的小脑袋,轻声细语地问:“小金银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 小金银轻轻地用小脑袋磨蹭柔软的掌心,叫得很小声。 华音让绿萝去把抽屉中的小鱼丝取来。 绿萝取来后,华音取了一根小鱼丝去喂它。 小金银嗅了嗅鱼丝之后,便张开嘴巴,小心翼翼地去咬鱼丝。 绿萝惊诧道:“我们喂的时候,它却不吃,姨娘喂它就吃,这小猫儿可真有灵性。” 华音边喂食着小金银,边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小脑袋,眸中有浅浅柔光流转,语声温柔:“小金银别怕。” 华音忽觉得有不同寻常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抬头望去,便对上了裴季那漆黑幽暗的目光。 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华音作势要起来,裴季开了口:“你病还未痊愈,就不用下榻了。” 压根没想过下榻的华音又心安理得的坐回了榻上。 裴季看到她的动作,默了默才走了过去。虽只有蛊虫为证,但她是刺客一事,已有七成把握。 若她真是刺客,哪有这般不敬业的刺客? 若真是刺客,方才那些对待小猫时,露出的温柔细心到底是真是假? 裴季神色淡淡,心绪尽掩在心底,面上半点也不显。 行至床榻之外后,伸手揉捏了一下小金银的脑袋。 因裴季的手臂是从面前掠过,他就近在咫尺,华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冷的气息。 裴季随手取了一根小鱼丝去逗猫儿,可这小祖宗许是被他昨日凛冽冰冷的气势所慑,小脑袋害怕得使劲地拱入华音的绵软高耸之中。 华音懊恼地看了眼小祖宗,但毕竟有过一回经验了,还算能镇定地把它拎出来,摁在腿上。 绿萝见二人之间气氛融洽,便退出了屋外,顺道把房门关上了。 “被吓到了?” 低沉的嗓音落入耳中,华音承认,裴季不仅脸长得好,就是这口嗓音也好听。特别是在床笫之间,低哑喑沉的嗓音,更是容易让她多了几分动情。 华音回过神来,望着小金银,软声道:“应该是吓到了,听绿萝说它从昨晚到现在都一直不吃不喝。” “那你可被吓到了?” 华音愣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来,低垂着脑袋轻颤地点头。 裴季抬手在她的脑袋上边轻揉了揉,望着那乌黑的头顶,才堪堪忍住用力的冲动。 裴季这动作和逗猫猫狗狗没有太大的区别,可被他当成第二个小金银的华音,身体却是微僵,头皮隐隐发麻。 他的动作虽温柔,但不知怎地,华音却还是心头挑了挑,有种随时都会被他拧开天灵盖的错觉。 华音琢磨了一下,觉得是因温柔不使用在裴季的身上,他还是霸道冷冽些的好,起码不会让她觉得不自在。 虽然不自在,但为了松懈他对她的戒心,思索了一瞬后,想到他喜爱猫儿,便学着小金银向自己撒娇那般,在他的掌心处轻蹭了蹭。 再而抬起头,明眸柔怯向他。 华音的表情与她腿上那只小猫儿几乎一样,就好似下一瞬就会娇娇软软的“喵”一声似的。 裴季似乎被猫爪子抓了一下心口,眸色渐暗。 她惯会察言观色的,知晓他什么喜好,便装出什么喜好来,果然是精心训过的。若非是察觉到她体内有蛊,兴许他会逐渐对她放松警惕。 而当他真正放松警惕的那一瞬,便是他的死期。 裴季眸色森森地望着他这危险的九姨娘,心思多了几分复杂,也多了几分警惕。 “大人。”华音柔声唤了一声。 裴季嘴角露出了几丝浅笑:“这段时日便不折腾你了,等你修养好了身体再去寒院。” 华音面不由心的道了声:“多谢大人体贴” 裴季只来了一会便离开了。 童之在院子外等候,看小叔从院中出来,便提着灯笼走在前边。 等入了寒院后,才低声劝道:“九姨娘如今这般危险,小叔往后少些去兰茵院才好。” 没有哪个普通女子身上有蛊的。九姨娘身上既然被人下了蛊,就算不是刺客,也是危害裴府,危害小叔的存在。 裴季只淡淡的“嗯”了一声,眼底多了几分沉思,等回了房后,似乎有了什么想法,才抬眸望向童之。 狭眸微眯,缓声问:“杀手可有心?” 童之熄灭了灯笼,听到自家小叔的话,思考了半会后,答道:“杀手也是人,自然有心,只是杀手的心和寻常人不同。寻常人的心是热的,血也是热的,但那些个杀手的心与血都是冷的,杀人也如麻,不会生出半分怜悯之心。” 裴季闻言,忽然讥诮一笑。 童之听闻笑声,忽想起小叔曾经的死士身份,面色微怔。 死士的人生中只有听令,不能有自己的判断,且连自己的性命都得抛开,更莫说是他人的性命了。 童之立即道:“小叔与那些个杀手是不同的。” 裴季却自嘲一笑:“有何不一样,不都一样是受制于人,不都一样滥杀?不都是残杀无辜之人……”他抬起手,目光落在洗得干净的一双手,眼中充斥着厌恶:“上到耄耋老翁,下到嗷嗷待哺的孩童,我都杀过。” “手脏了,可以洗干净。可有些脏,是永远洗不掉的。” 童之沉默了。 裴季放下双手,眉目凌厉:“说来,我与那些个刺客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就看谁能熬得过谁罢了。” 童之隐约察觉不妙,试探的问:“小叔想做什么?” 裴季抬起下颚,嘴角一勾:“不过是有了些坏心思。” 不妙的感觉越来越浓,童之又问:“什么坏心思?” 房门未关,裴季望出昏暗的庭院外,挑眉道:“不知我这危险的九姨娘的心与我的心来比,谁的心能更毒更狠?” “所以……小叔打算怎么办?” 裴季收回目光,沉静地看向童之,慢悠悠地开了口:“给她编织一个温柔梦,你说,如何?” 温柔乡,英雄冢。 男女皆一样。 童之瞬间会意,惊道:“小叔想利用感情让九姨娘供出幕后的人?” 裴季挑眉:“有何不可?” “不是不可,而是这样,对小叔来说太过危险,万一九姨娘没有落入这温柔梦的网中,小叔反倒放松了警惕,后果将不堪设想。” 裴季神色趋于平静,淡淡道:“没有万一。” 华音休养了四日,大病小病全去了,已有了动身的想法,但这时裴季却忽然派人来告知她,说是有宴席,让她陪他出席。 华音有离去的心思,就不能让太多人看到自己的脸。 她担忧会被更多人记得容貌,欲拒绝,但裴季似乎事先料到她会拒绝似的,头面和衣裳都送了过来,还让人传了话。 半个时辰后到府门前,逾时他便亲自过来。 华音听出了裴季的强硬,也就只能让婢女给她梳妆打扮。 到了府外,童之已经在马车外了。 看到九姨娘的时候,童之不禁暗暗警惕了起来。 马车周围都是身手了得的飞卫,若是她敢在马车上动手,这些飞卫便会第一时间出手。 马车为四马牵引的马车,气派奢华且宽敞。 婢女扶着华音上马车。 上马车同时,华音正纳闷裴季怎么还没来。可帘子被掀开的时候,便看到了裴季上身倚在马车内的小桌上,手中了还拿了一本书,坐姿舒适。 华音停在马车外的横板上颔首唤了声“大人。” 裴季抬眸看了一眼她,淡淡地道了声:“进来坐下。”然后收回视线,继续阅着手中的书。 华音低头进了马车,温顺地在一旁落座,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 马车外的童之看了眼马车,无奈一叹,道:“出发。” 马车平缓前行而去,华音暗暗地瞧了眼裴季,犹豫了一下,才问:“大人,我们要去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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