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芸鸳劝道:“阿爹不信也就罢了,这件事情一时半会查不出个头绪来也就罢了,被散布出去必定谣言四起,更何况还有与魏氏的亲事苏姨娘毕竟是芸霜的生母,更是马虎不得,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若是典签将这件事情上达天听,怂恿言官参陆旻之行为不加检点,这种事情可是大有文章可做,为了一个妾室罔顾礼法就算言官不弹劾,他也难以逃脱被同僚排挤的下场。 “芸鸳的话说的不错,在查清事情的真相之前,此事千万不能被宣扬出去。”陆旻之征询一般看着陆芸鸳,“那芸鸳觉得如何呢?” “依芸鸳看来,此事尚存疑点,不论幕后主使是谁,这件事情都是家丑不能被外人知晓,苏姨娘如今有孕在身,何妨在自己屋里将养几日,待大姐出阁之后再慢慢查探,再行定夺呢?” “对外就说姨娘病重,就暂避些风头,只是要委屈一下苏姨娘了。”陆芸鸳道。 陆旻之闭上眼睛深思,“鸳儿这话说的不错,毓珠如今身怀有孕在屋里静养也是好事,对外就说是犯了错闭门思过,惩罚犯错的妾室是人之常情,更能显示我治理家风的决心。” 苏毓珠开始抽噎啼哭,若是禁足还不是任凭主母拿捏的份,这些年的苦心经营随之毁于一旦,无论如何也不答应的。 陆旻之知道陆芸婉生性倔强,恐怕对这种掩耳盗铃的法子不认同,有些无措看着陆芸婉:“要为父怎么做,芸婉才能够满意呢?难道非要将这件事情闹得满城皆知才肯罢休吗?”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阿爹宠妾灭妻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日?可是陆芸婉终究没有说出口,经过这么多时间的磨练她已经看淡,学会保持缄默。 清官难断家务事,此事疑点重重,若是要查必定名声扫地,届时人人都会知道陆府之中妾室谋害主母,主母这段时间病危的事情满城皆知,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到最后肯定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就算事情的真相不是如此,人们也愿意相信他们认为的,大宅院争宠的戏码为人乐道,苏姨娘就算是清白的也不会有人信了。 苏姨娘禁足之后,顾寒宜的病情慢慢就好起来了,就连阿娘病情好转也在暗暗指向是苏毓珠所为。 但陆芸婉的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觉得这件事情有哪里不对劲,来源于阿娘这突如其来的一场病症。 午后骄阳耀目,陆芸鸳丝履款款踏在室内桦木地板上,端着白米粥朝陆芸婉走来,“妹妹为你熬了点粥,阿姐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 眼前刺目的日光被遮挡住,视线暗淡下来,芸鸳来的正是时候,陆芸婉打算把心里对这件事情的疑惑和芸鸳倾吐一下。 “仔细想想除了妙晴被抓、药里有毒之外,苏毓珠没有明确招供,一切就只能算是我们的推测。”陆芸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没注意到陆芸鸳脸色的改变。 陆芸鸳杏眼阴翳遍布,仿佛想从阿姐的眼睛里探知点什么,可是一看到阿姐不设防备的样子,霎时猜疑烟消云散,不管怎样都是她最好的阿姐啊,阿姐自然是相信她的。 陆芸鸳杏眼被明媚笑意取代:“阿姐这是忧思过度了,苏姨娘的威风咱们还没有领教过吗?当日桐月姨娘就是如此,怎么今日会帮她说话。” 听见陆芸鸳如此说,陆芸婉握着陆芸鸳的双臂让她坐下:“我知道她害了你的阿娘,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忍受很多,可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罢了。” “所以阿姐还想怎么样呢?查明真相为苏毓珠洗清冤屈,原来阿姐也知道我这些年吃了很多苦,也知道桐月姨娘被苏毓珠害了。”陆芸鸳的嗓音凄凉,“有些事情成为表面上世人所看见的样子不就可以了吗,只要是对我们有利的,就算求得真相又有什么作用呢。” 陆芸鸳眉头紧锁,陷入极大的痛苦中去,陆芸婉不知道为什么陆芸鸳今天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只是说了几句话竟然激起她心里的矛盾纠结来。 可能一贯以来陆芸鸳从来都是体贴关怀,今日突然变成这样让她也有些措手不及,陆芸鸳这是怎么了呢。 眼前的人她的衣着和体面的官家娘子别无二致,容貌越发出挑,明明还是那个样子,可是哪里已经不一样了,让她的心里由衷的生出了彻骨的寒意。 “阿姐莫要问了,不要再把精力放在这些事情上了。”陆芸鸳劝道。 可这件事情真的已经过去了吗?一丝头绪都没有,好像被一团云雾笼罩,但是想着,既然府中平衡已经被打破,阿爹这段时间必然冷落苏姨娘。 假以时日不管怎样狐狸尾巴总会再次露出来的。 由于有害人的嫌疑,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苏毓珠被禁足,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洗清宠妾灭妻的恶名,陆旻之对她也不复昔日宠爱,自从失宠之后,主母一味的纵着仆役作贱,不出几日的时间,苏毓珠就没个人形了。 自从苏毓珠失宠之后,府中发卖奴婢,清查账目,抖落出来不少的腌臜事情,都和苏毓珠有关,这些年她恃宠而骄,倾吞了府上不少的财产,账面上的窟窿极为巨大。 主母这些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不管,到如今悉数发作,已经达到不容忽视的地步,陆旻之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极为生气,所谓家贼难防,他一贯治家严苛,眼里容不得沙子,更遑论是宠爱的妾室。 数罪并发,苏毓珠好像万劫不复,再无翻身的机会。 遭到陆旻之厌弃之后身体每况愈下,这一胎怀的本来就艰难,郎中都说她身体底子差体质寒凉,实则不宜受孕的,就算怀孕要生产下来也是九死一生。 但苏毓珠年纪并不大,且年年进补这损耗是哪里来的呢,恐怕也与她这些年难以受孕有关。 到如今好像一具死气沉沉的木偶形容枯槁,陆芸婉想到苏毓珠做错了那么多事情,这也算是一种因果报应吧。 第23章 浓荫 竟然还有这么多事情藏在看不见的地方,是陆芸婉没有料到的,原来污秽遍地。 苏毓珠被关在屋子里无法出门,身体虚弱下来,心情也变得喜怒无常。 被禁足之时听闻主母在府中雷厉风行的一番作为,相信夫主很快就会知晓这些年她做的所有事情,面对这么大亏空的时候,无法保证夫主还能够面不改色。 妙晴心急如焚问道:“已经查到这个份上,姨娘还打算无动于衷吗?” 妙晴之所以着急,乃是因为这银钱并不仅仅只进了苏毓珠的腰包,少不了里外打点,若是苏姨娘倒台,平日结下的仇怨已经很深主母会怎么对待她们还说不准。 “别急,一定会有办法的。”苏毓珠眉间有很深的沟壑。 失宠之后,被慢慢的剥夺了昔日有的一切,就连最下等的奴仆都可以随意的欺在她的头上,可这比起这件事情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眼下必须让顾寒宜停止继续追查,下毒害人谁知道是不是顾寒宜自导自演,反正夫主对主母也是厌恶已久,不会看不出她慈眉善目之下的那颗狠毒心肠,这些年不受宠还不正来源于此。 若是这件事情也就罢了,待生产完之后她迟早有复宠的一天,可有了这件事情就不一样了,知道夫主平日最恨这些,被知晓了她将永无出头之日。 此刻心里的急迫一点也不比妙晴少,若是这些行为被公之于众,这将让她彻底无法在陆府立足,心里就开始盘算起来,苏毓珠恶狠狠的说道:“既然之前脸皮都撕破成这个样子了也就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和桐月生的那个也已经势同水火,倒不如一了百了。” 陆芸鸳一大早乘坐牛车今日去庄子上处理一起佃户的纠纷,可是直到晌午也未曾归来,让人担心。 “按理来说早就应该回来了,现在这个时间点还没回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陆芸婉望向田庄的方向担忧道。 顾寒宜神色凝重道:“狗急了也会跳墙,更何况是苏毓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芸鸳出门已久,实在是放心不下,陆芸婉连忙唤了家丁步出门去,心急如焚,和家丁一路寻找妹妹的踪迹。 郊外的林子里起了大雾,能见度不过眼前的方寸之地,牛车忽然停止下来,陆芸婉问道:“怎么回事?” 陆芸鸳的牛车停在一处荒僻之所,牛车内空无一人,陆芸鸳不知踪迹。 众人开始在林子里搜寻起来,直到黄昏才在林子里的一个陡坡下面找到了一枚发簪。 顺势在灌木丛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陆芸鸳,她的小腿正在渗血,头上也磕破了。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芸鸳,醒醒!”看着躺在地上身上伤痕累累的陆芸鸳,陆芸婉生出一种负罪之心。 “阿姐……”听到陆芸婉的声音芸鸳虚弱的睁开眼睛,确认来人后又昏死过去。 回程的时候车夫快马加鞭,生怕再耽搁一会陆芸鸳就不行了。 - 崔承嘉的生辰在初夏,年方一十九,尚未加冠原并未到议亲的时候,郑夫人执意要提前将事情定下来,再三嘱咐崔承嘉身边的人要照顾好府君启程返回建康去了。 崔承嘉于城门上远眺,崔氏的车队行在官道上朝南而去,好像有什么松懈下来,他总还能有些时间使得能够转圜。 往北方望去,每隔数里地便是一座烽火台,直到更远的地方来到和北凉交战的前线,自去岁年关前被击退数十里地,自今春冰河解冻之后胡,北凉大举反攻,将士浴血奋战。 王将军恐怕大败而归,崔承嘉此刻心里的想法和陆旻之别无二致,那便是死守此城,南祁已经不能够再退让了。 若是兖州失陷,北凉直逼近建康,京口广陵一代便是最后的防线,若是京口广陵北府之地也失陷了,建康皇城将完全暴露在敌国面前,向敌军敞开大门。 临近家中的时候,看见远方崔承嘉骑在马上朝陆芸婉行来,黄昏夕阳之下崔承嘉的脸色淡漠有种异样的沧桑。 崔承嘉闻到空气中的血腥之气担忧道:“这是怎么了呢?” 陆芸婉挑帘与崔承嘉打一照面:“芸鸳遇刺,救人要紧。” 崔承嘉见到情况随着陆芸婉一道前往陆府,陆家人正奇怪崔承嘉此刻来访,看见三娘子受伤,连忙上前合力将三娘子抬下马车。 还好性命没有大碍,郎中说陆芸鸳伤势重只能卧床养着。 初夏晴好的岁月总是暖煦,长廊的光影总是明晦变化不定,一如眼前朝他走来之人如幻似梦,飘忽不定。 陆芸婉立于浅青翠下,朝崔承嘉福了福身子:“见过崔府君。” 远处的朝他乖巧行来的人脸上总是带着三分凉薄,好像又长高了几分,以前是在胸口的地方要低头才能看见,如今已经到接近肩膀的位置。 崔承嘉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陆芸婉心里有点奇怪问道:“府君今日心情好像不佳,不知是有什么事情?” 崔承嘉闪烁其词:“无妨的,只是在担忧日后的局面罢了,今岁时景不佳,二娘子何不启程南下呢。” 陆芸婉答复道:“昔日从颍川前来,也不过是向世人昭示使君死守此城的决心罢了,若是此刻逃离,一定招致人心惶惶,不如就留在这里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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