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芸霜早已哭的跟个泪人似的,眼泪像断线的风筝一般落下,苏毓珠紧握陆芸霜的手最终无力的垂落,刹那满屋静谧。 陆芸鸳不带一丝感情般决然转身离去,陆芸婉见状想要将她追回,只因为知道此刻陆芸鸳的心里必然不会有大仇得报的快乐。 陆芸霜缟素,苏毓珠亡故的阴影很久的笼罩在陆府每个人的心头。 苏毓珠难产亡故,被娘家苏氏知道了觉得陆子仪这一次必然孤立无援,为了避免与陆刺史的姻亲联系断绝,就把妹妹苏毓紫从建康送来府上照顾幼子。 苏毓紫入府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苏毓紫与苏毓珠是一母所生,豆蔻年华,容色有三四分的相似,比苏毓珠更年轻,更加娇弱。 午后阳光晃的人睁不开眼睛,陆芸婉在后院见到苏毓紫,院子里就只有她们二人。 苏氏让人将苏毓紫送到陆府长住,也是为了照顾苏毓珠产下的男孩,更有在苏毓珠死后将苏毓紫送到陆旻之身边为妾的打算。 那人有如水般剔透的肌肤,举手投足都很淡雅,苏毓紫的笑靥昭示情感的细腻里隐隐透着疏远,漠不关心甚至有点轻视:“这便是二娘子芸婉了。” 她虽然姿态故作亲厚,可嗓音透着冷漠,冷不丁吐出来句话让陆芸婉心下一惊,“你看起来就像只羽翼未丰的雏鸟,皱巴巴的。” 怎会有这样恶心的形容呢?陆芸婉无法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也许是想说她无法和苏毓紫那样成熟的身体进行比较,可那又有什么作用呢。 可陆芸婉不喜欢她的做派不愿与之做比。 “若是姨娘在府上安分度日,也许能够得到保全,若是得势了就兴风作浪,还需过芸婉这一关。”陆芸婉冷冷打量苏毓紫。 苏毓紫朱唇轻启扑哧一笑,莹白的肌肤上又添了三分凉薄,朝陆芸婉福了福身子,谄媚道:“妾身知道了,日后还要仰仗主母和二娘子而活,必然谨记二娘子教诲的。” 她谄媚的笑容之下又包藏怎样的祸心呢?不能阻止父亲纳妾,还不能守得这个家安宁吗?只是她如今说谨记到底记住了几分还不可考,只能以观后效。 顾寒宜身体好之后,重新掌握陆府的管家权,眼下桐月苏毓珠都除去,就剩个好拿捏没什么根基的苏毓紫,日子也是过的风调雨顺。 但自从苏毓紫入府之后,陆旻之不曾拿正眼瞧过她一下,所以苏毓紫每日也就是守着小郎君屋里的这一亩三分地过日子,这娇美的容光到底是蹉跎了。 第25章 失言 北伐大军渡过黄河之后与北凉大军在滑台僵持数月,大军遭到北凉的反攻,北凉皇帝南下亲征,苦撑到了数月由于短缺粮草士军疲惫,王将军仓皇南归,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从南边逃回来的王将军身边仅跟随数百人马。 东路军溃败,陆旻之弃城随王将军南下扬州指挥作战,西路军见东路大败放弃乘胜追击,回撤守卫建康,海内陷于战争的泥沼。 星点的火光如潮水般涌来,大军压境,再不弃城逃走就会被团团包围,北凉屠城只有死路一条。 陆刺史早已不知所踪,城中驻守的军士也已撤退,人群如潮水一般朝城门处涌去,远处进攻的号角响起,北凉骑兵如流星朝人群袭击来。 陆芸婉站在城门上朝下看,骑兵冲进人群,马嘶啼将人踏在马下,骑兵一来人群被冲散,朝各个方向奔跑,踩死踩伤不计其数。 所有人都疲于奔命,顾寒宜大喊让陆伯带着女儿先走,这是她最后的荣耀,未逃散的军士继续驻守,势必要与州府共存亡的。 阶梯幽暗前方有光亮,通向一个莫测的未来,陆芸婉才下城墙去寻阿娘,军士在州府门前围在一处抵抗进攻,敌众我寡就要抵挡不住。 身侧是飞沙走石,树折倒了,刮的脸生疼,视线也模糊了,看清楚眼前景象之后,胸口隐隐作痛,到处都是火光,青色的垣墙上挂着满是鲜血的身体。 河水倾泻,漫天下起滂沱大雨,北凉为了攻城挖开了河流,地势低洼的地方已经全部淹没在水下,淹死者不计其数。 顾寒宜看见陆芸婉之后露出惊愕的目光,她以为女儿已经和陆伯逃走,没想到竟然还留在这里。 几名北凉骑兵朝陆芸婉所在之处袭击而来,欲将女眷掳走,陆芸鸳见势态不妙,毅然决然朝前跑去,“阿姐,我引开他们,你想办法突围。” 注视着,陆芸婉眼中充满了绝望之意,好像离所有人越来越远了,昨日仿佛一去不复返了,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都去了哪儿?前路还是未知。 四下里哪里还有芸鸳的影子,心里满是绝望,如今一身要受辱,又如何能够苟活? 顾寒宜看见陆芸婉被掳走大骇,“陆伯,该如何是好呢!” 直到身着银灰色铠甲的南祁士兵从远处的天际线出现,如神祗降临一般,终于等到南祁援军。 天边浓云被晚霞染红,在一点点褪去色彩逐渐暗沉下来,高头大马上一人正心怀怜悯凝视着百姓,在黄昏苍凉的天色下,他身上的银黑铠甲辉亮冰冷,面庞隐没在夕阳之下。 陆芸婉不自觉喃喃道:“是他……” 崔承嘉神情隐藏在夜色下看不得分明,只是觉得严肃,和寻常笑靥如暖阳的他不一样,仿佛有很多事情藏在心里,又说不出口。 兖州失守百姓遭受祸端,海内大乱,区区一身该如何止住这一切,局势越乱这种担忧就会越来越多,作为阴影常伴左右。 崔承嘉所领的南祁骑兵与北凉骑兵展开了正面交锋,最终救下被掳的百姓,但在这股军队之后还有百万大军陈兵压境。 崔承嘉回首望去,乌云笼罩,苍凉的大地上卷起尘埃,大地仿佛都在震动,这城好像已经守不住了,他们这是败了,好像别无选择只能弃城而去。 陆芸婉注视这一切,泪水忽然止不住滚落下来。 崔承嘉朝陆芸婉奔来,仿佛九天星辰为之倾倒,千里奔波,陆芸婉疑惑于他并不是唇红齿白模样,唇色略显苍白,也不是淡到无色,整个人看上去带着风霜侵袭的憔悴,目光却很坚定、柔和。 这样的一段时光若是放到一身区区百年,恐怕很轻易就要被遗忘殆尽,只是此时一切是如此清晰、深刻,他终于只是很平静的说道:“承嘉来迟了,阿婉受苦了。” - 北凉军队一路南下,在青、兖等州烧杀抢掠,哀鸿遍野山河动荡战乱不休,原本民风富饶的地方被北凉大军席卷而过,仅剩下一无所有的苍凉。 房屋被烧光之后春燕也无处可栖,慌乱之中陆府中人一路举家南迁,北凉军队有南下攻向建康的势头,徐、扬二州是去不得了,只能往豫州去寻求庇护。 一路南迁,北凉的军队就在后方追赶,携带的家财在奔波的途中失散大半,南迁的人在路上死伤无数,被北凉俘获的百姓数千人,剩下的人在连日的奔波中也就剩下一口气。 在陆伯的打点之下,大家都还平安无事,陆芸霜整日没什么精神,从前活泼的一个人很快就沉默寡言下去,没有了昔日的骄纵。 逃难的路上,不再养尊处优,平时很多事情都需要陆芸婉亲力亲为,饥一顿饱一顿也是常有的事情。 流民在豫州聚集,艰难前行前路看不到尽头,时常遭受到匪寇的侵扰,只知道再往南渡过这江是荆州的地界,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为了避开北凉军前锋,所有人都在观望下一步该去往何处,只是知晓再没有回头路了。 一路逃亡,北望颍川,中原战火燎原,陆芸婉心内想念故乡的一草一木,那里有干燥的气候,平坦的原野,有和蔼的乡亲,战火侵袭,溃败决堤洪流席卷于苍野,觉得此生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崔承嘉一路护送陆氏人南下,到了豫州荆州交界处,行路途中陆府人短暂的休息做最后的休整,在天黑之前到达下一作城池。 寺庙里非常嘈杂,满是流民,陆芸婉和家人在一起躲避灾祸。 崔承来到她们栖身的地方问候,他眉眼间俱是温柔,嘴角挂着微笑:“若有什么难处都可以和承嘉说的,只要能够略尽绵薄之力。” 他就那样站在她的面前,之间的距离是那样近,仿佛触手可得,又仿佛很远,阻隔在他们之间的是那些世俗的偏见。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安抚流民恐怕已经不眠不休多日。 旷阔院子里盛开着香气馥郁,又是一年梅花盛开时节,与崔承嘉说着话二人朝梅林深处走去。 崔承嘉道:“嘉迁荆州长史,此行是去江陵赴任,若陆娘子的目的地也是江陵,承嘉可以护送娘子一程。” 陆芸婉其实还没有下定决心去江陵,因为江陵乃是广陵王的驻地,虽然担了北伐不利的罪名,遭到文帝责罚,但在荆州他还是名副其实的刺史,其实还有隐隐的担忧,可若是去扬州势必与北凉军前锋撞上,安危得不到保障。 陆氏族伯的意思也是北凉既然屯兵在扬州,局势危急是去不得了,自丧乱以来,荆州因地势险要是众多士族南迁的首选,治所江陵名门聚集,若是避险也未尝不是上好的选择。 梅花林中,崔承嘉轻声道:“等海内安定了,承嘉就求阿兄说服母亲,让我娶芸婉为妻。” 那时候去函馆见崔夫人也许是怀着期许的,到如今只剩下绝望,曾经燃起那小小的希冀,却被人生生掐灭,到如今只剩下一片无知无视的黑暗。 陆芸婉唇畔好像有些笑意:“府君也别诓骗我了,已经经历过一次,如今也是知晓,这是不可能的。” 分明看见崔承嘉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慌乱,有须臾他的面孔在她面前变得陌生,完美的面孔仿佛撕裂开来一般,露出其内的森森荆棘。 陆芸婉直视崔承嘉的双眸悻悻然道:“等海内安定了,阿爹一定会为我择一门好亲事,崔府君自然是娶郑娘子,崔府君说芸婉这番话说的对不对?” 这话颇有咄咄逼人的态势,陆芸婉的身体微微颤抖,崔承嘉倒退了一步,扶住一旁的梅树,目光始终没有直视她。 陆芸婉猜测,也许他现在被她戳穿也很难堪,也许还存了别的欺瞒也说不定,原来在这个时候,这须臾静好时光里,一切也都是谎言而已,他让她相信他一定会娶她,可是后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是空欢喜。 可他又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这样做呢,究竟有什么值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瞒?他一直有意接近,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呢? 崔承嘉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再次面对她的时候刚刚的失态仿佛从来未曾存在过一般,就如同细柳拂过水面,水面复归于平静,“二娘子是思虑太过,其实一切都还未有定数的。” 陆芸婉直视崔承嘉的双眼,好看的琉璃色落入瞳孔,“对阿姐来说,若不能嫁给府君,一切也本无甚意义,可是我如今已经想明白了,这天底下并不只有府君要我去在意,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都需要我,因此不能将一颗心全系于府君一身。” “所以娘子这是,心里已经有了承嘉?”崔承嘉的话语之中有喜悦之意。 陆芸婉自知失言,便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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