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行走在梅林之间,一路上悄无声息,他们在梅林间的石桌上边坐下来,陆芸婉静静的看身边之人,他的面容皎白神情沉定,仿佛也没什么波澜。 第26章 关怀 崔承嘉思虑片刻终于开口,但等来的却不是陆芸婉想听的话。 崔承嘉的语气柔和但话语让陆芸婉的一颗心仿佛被冰封住一般:“诚然不能将一颗心全系于承嘉一身,广陵王他可算是如日中天,有意纳陆家娘子为夫人,若是入王府以娘子的容色,富贵定然可保也。” 此时崔承嘉心里想的是,广陵王纳陆氏女为夫人的事情还未了结,他终究只是臣,不比广陵王是君,若是陆芸婉成为广陵王夫人,待广陵王有朝一日登上九五之尊,她便能居三夫人之位,他自然全力辅佐确保她的恩宠能够长盛不衰。 只因为也知晓陆芸婉嫁给他必然遭到阿娘的刁难,如何能让他安然,而且局势动荡不休,侍君者因叛乱被杀者不计其数,若是因为他的缘故让阿婉难过,心内自然痛苦不能已,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他自以为爱一个人,放手未必是一种成全,看见她坐拥荣华富贵,就算不能够在一起其实也没有什么。 陆芸婉自然是不会将什么广陵王夫人的名号放在眼里的,左右不过是个妾罢了,可这名号在崔承嘉嘴里倒像是什么极其珍贵的物什一般,陆芸婉闻言吃吃笑出声来,“府君这是在说真的吗,原来在意的也就只有这富贵?” 崔承嘉语气沉定不似作伪,嘴角带着自嘲的弧度:“承嘉自小便知道,富贵便是性命,失去了富贵,也就失去了性命。” 陆芸婉听来,崔承嘉好像在说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一般,心道他自己恐怕也明白也许二人终不能在一起,又或者是开始顾及世俗的目光,士庶的界限,才失了勇气,想将广陵王搬出来,掩饰心虚退缩罢了。 这如许前程崔承嘉以为是珍宝,但对陆芸婉而言却是一文不值,但凡基于此种目的的姻亲大抵都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只消看苏毓珠的下场就可以知道,死之后阿爹可曾为她难受分毫呢,还不是照样让苏毓紫大摇大摆的进了门,何曾存在过真心?全然不过是出于利用的目的罢了。 所以说广陵王府绝对不能算是一个好的去处,陆芸婉是不愿意成为那样一个被困囿于方寸之地仰仗丈夫恩宠过活的深宅妇人的。 当然最终原因也并非是这个,归根结底她只愿与心爱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偕老,无论那个人是不是崔承嘉,都不愿意做人家妾室,所以说广陵王与崔承嘉之间并不存在二选一的关系。 不想再面对身旁之人,陆芸婉颇有些垂头丧气:“承嘉真的希望芸婉入王府,如此说来愿意娶芸婉也都是谎言?” 崔承嘉语气极轻柔声道:“承嘉是崔氏的嫡系,覆巢之下无完卵,自小就被寄予了全族的期盼,违背了阿娘的意愿也要娶二娘子自然是抛弃一切的,还请二娘子多给承嘉一些信任,不要总是远远避开,只因为承嘉也会害怕,也会无助。” “承嘉不会对二娘子有任何恶意欺瞒,从前不会将来更不会,一直都将二娘子放在心里小心珍藏。” 崔承嘉好像总是在殷切想要得到什么,可陆芸婉又何尝不是呢?陆芸婉不愿意面对崔承嘉,崔承嘉见陆芸婉心绪不宁不敢再说些什么,想着让她独自安静一会儿也是好的,逼迫太过实非他本意。 崔承嘉的言语消散在冷风之中,再后来不知何时身边就只剩下梅香冰冷,不见故人踪迹。 由此也能看出她和崔承嘉之间的隔阂了,他到底是岌岌追求功名富贵的啊,柔弱的性格和他实则并非是良配。 只是想到若是再过些日子,崔承嘉心中还能有区区一小块地方是属于她的就好了,到底也曾经存在过的。 寺庙的夜冰冷幽暗,天气寒冷,窗外冷风呼啸,崔承嘉的话让人摸不清头脑,陆芸婉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也许广陵王要纳陆氏女为夫人的事情他也是无能为力的吧。 广陵王毕竟是他的君啊,怎么能够违背君的意思呢?若是要在广陵王和她之间做出抉择的话,他也许会选择广陵王也说不定,若是为了广陵王舍弃她该如何是好呢。 身边陆家的女眷都已经陷入沉眠,唯独她独自清醒无法入眠,北风呼啸之外是极度安静,方圆几里都没有声音,烛火昏暗,影影重重。 不日北凉军围攻豫州,眼看这数座城池就要失守,南祁大军于淮水一线坚守作战,陆芸婉和家人惊惧抵达淮水,一家老小南下渡江前往荆州避难。 另一边扬州局势也并不好,北凉兵临皇城,太子梁绍守城,两军隔江对峙。 陆旻之在扬州前线作战,无法分心出来照应夫人子女,家小的安危便全权委托陆伯,好在陆伯豁出了一条老命,不辱使命使得陆旻之家小平安到达江陵,众人在江陵暂时安顿下来。 数月之后,北凉因孤军深入缺少粮草水师薄弱不敢渡江,南祁援兵回撤解救建康之围,北凉最终龟息退兵,由此海内暂时恢复风平浪静。 常年战争侵袭之下,异族流民成为军队的主要组成部分,兖州陷落,北方故土丢失,北民南迁,在荆州定居下来。 北方门阀南迁之后在荆州躲避祸端,多聚集在治所江陵,江陵城内士族众多,不与庶族杂居,就算是南迁依然维持钟鸣鼎食的做派。 以北弥漫着战火硝烟的地方又是另外一种景象了,这种难得的平静是不可多得的稀世珍宝,山河割裂,海内动荡,绮丽南境的平静之下已经隐隐有暗流涌动。 当世豪强兼并土地蔚为成风,强夺山泽田园的事情不胜枚举,在山野间许多庄园被建立起来,农民的依附着世家大族,在属于贵族的土地上耕种。 荆州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在长江上游,处于地势险要之处,三面环山,冬季多雨,虽然并未有兖州那般酷寒,是一种浸透骨髓淤积不化的寒冷,也很难耐。 自兖州南下之时他便一路照顾,为了陆氏族人的起居劳顿不休,陆芸婉虽然感激但也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 陆伯用最后的钱帛为陆府人寻了一间不大的宅子,眼看就要坐吃山空,陆芸婉婉拒了崔承嘉无节制的接济。 在城中的织染铺寻了一门营生,既然阿爹暂时照顾不到,不想一直依靠别人,不如自力更生解决这十几口人的生计问题。 也许崔承嘉愿意这样做是因了曾经在兖州为太守受到陆旻之的恩情吧,但这南下护送的恩情终有一日也是要偿还的。 彼时除了阿娘,她的身侧也就只有陆芸霜苏毓紫并年幼的子仪,已经不见苏毓珠和陆芸鸳的踪影,阿爹领兵在外,距离越来越远,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 - 寒冬即将要尽了,眼看着春就要来了,木制老宅弥漫着一股森冷的陈腐之气,光线昏暗一切陈设都很老旧。 和往常一般陆芸婉去到城中的织染铺里劳作,靠着自己的技艺,裁得一手好衣,或制作精巧锦帕香囊,也挣得了一番名声,辛勤努力挣一口饭吃,也是一种荣光,也见识了许多城中的贵人,那些从前只在别人口中听得的矜贵的门阀。 偶尔也曾遣女使小仆前来问询专要请她裁衣刺绣,虽然累但是心情却很不错,比起从前的压抑来说,如今的日子虽无什么尊严可说,但也能称得上是别有一番天地。 在一片清晨的光晕之中,偶尔听闻鸟鸣之声,陆芸婉正专心致志的刺绣,一针一线行的平稳,疏密有致,这是做这一行基本工,绣的是一副锦鸾玉兰图,白色的是玉兰,五彩的是锦鸾,讲究错落精雅的布局。 忽而一阵香风传来,耳畔闻得环佩叮当之声,只见她粉白轻绸布料的衣角闪过,陆芸婉忙碌不停的手停下来了,一时犹疑的抬头,一张雅盛的脸颊落入眸中,她正凝眸看她刺绣。 织染铺的后院是她们这些缝人绣娘待的地方,客人一般若是没有特殊的事项一般不会来的,陆芸婉一时有些不安道:“贵人怎到此处腌臜之地来了,还是快些到前院去吧,自有人接待的。” 织染铺迎来了贵客的拜访,忙碌的众人都纷纷朝这一边望来,被所有人注视的滋味有些无措,面前之人仿佛对陆芸婉的绣技吸引不肯离去,直到陆芸婉再一次开口问道:“不知贵人是想要我做些什么吗?若是看上了时新的花样,或者是裁制的衣裙,不妨花上些银子,耐心等待些时间就能得到。” 她莞尔一笑:“无它,我见你绣的是辛夷一时被吸引,绣的认真仔细仿佛没有什么能打扰到你的思绪心里又存了敬佩之意,觉得你应当是具有十分纯善真挚的品格,不像我如今只是随便提笔写几个字恐怕都不能了。” 若是连写几个字都不能了,该是何等的悲伤呢,陆芸婉诧异道:“贵人是犯了什么病症不曾,怎会如此,竟然连写几个字都不能了。” 她的笑意之中掺杂着几分的无奈,只是垂眸看了看手,那手白而细腻不像有什么病症,“曾几何时,我也是极其喜欢写字读书,与人吟诗作对辩论文章的,从来没想到会落到这样一个地步的,我是何等羡慕你呢。” “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到娘子的。”陆芸婉关怀道。 看她的衣着出身不像寻常人家,不知是哪家的女郎,听她这样说心里也有一些感慨,就停下手中的活,左右不差那一些时间了,生出一些问询的心意来。 陆芸婉凝视着谢锦珊的容颜,心道总觉得像在梦中见到过一样,就好像在看一个故人。 谢锦珊身体好像不怎么好,谈话之间时时捂住胸口,眉间有痛苦之色,“我姓谢,名锦珊,有锦繁阑珊之意。” “便是陈郡谢氏的女郎了,久仰大名。”陆芸婉恭敬道。 只如今得见有些仰慕,只是觉得谢锦珊的神态并不骄矜,士族一贯都以此种神色为傲的,她怎的并不如此呢。 诧异于如今的谢锦珊如一株已经害了虫病的花树,外面看着虽然光鲜亮丽,但是内里外人看不见的地方已经腐朽,不日就要完全枯死,如今只是强撑着一口气罢了。 谢锦珊明媚的笑起来:“刚刚见到小娘子,就觉得如故人一般呢,只是小娘子心性纯善,并非我这样的人可以比拟的。” 只是觉得缘妙不可言,二人都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也是一桩奇事,陆芸婉心道谢锦珊也妄自菲薄太过多了,便对谢锦珊说道:“您是这样高贵的人,太过妄自菲薄了,谢娘子这样说,实在是折煞我了。” 谢锦珊摇摇头,“我早已经声名狼藉,这样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对的,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正是如此。” 陆芸婉虽然好奇谢锦珊怎么会这样说,不敢再问,深究太过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哪家没有些腌臜事情。 “听袁王妃说,陆家娘子裁制的衣裳极好的,她可是赞不绝口,我的心里也很好奇究竟好到什么样的地步,郑太妃的生日宴就要到了,你可能为我裁一身赴宴的新衣?”谢锦珊问道。 “是我的荣幸。”陆芸婉答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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